两个时辰前,法克尔队列中。
达奚嘴里干嚼着一块风干的牛肉,淡淡的咸味逐渐在他口腔中弥漫开来。
虽然牛肉很硬,嚼起来也很费劲,但对他来说这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他是二王子的亲卫,奉二王子的命令来邀请国务大臣法克尔探讨大事的。
而这个大事,很显然就是和大王子最近的反常举动有关。
昨天夜里法克尔十分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过夜。消息送到了,达奚见天色已晚,便也没有拒绝。
但不久后,达奚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法克尔大人对他招待的很是周到,那个女扈从也很养眼好看,但达奚总是会感觉到,从后颈处传来的丝丝毫毫凉意。
今天一早,那种感觉便更明显了,几乎凝成实质的凉意将达奚直接从睡梦中惊醒。
但他醒来后,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有那个漂亮的女扈从在营火边烧水,看到他睡醒还微笑着和他点头示意。
这里的风水不好,所以气氛才会有些诡异,达奚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拜会过法克尔大人后,达奚便坐在大树旁啃起了干牛肉,同时他也在悄悄地观察法克尔队伍中的所有人。
过了不久,他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不论他坐到哪里,那群扈从总会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瞟到他这个位置,但只要达奚回看回去,那些人都会隐晦地把头一扭,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我是二王子殿下的人,你们是法克尔大人的人,法克尔大人是二王子殿下的拥护者,大家相当于同僚,有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么?”
达奚眉头微皱,他觉得法克尔在隐瞒着什么,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能在王子身边干事的人,没有一个是庸才,更不可能是蠢蛋,达奚渐渐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
扈从们都在收拾着东西,他们不紧不慢的样子仿佛根本就不是来“秋射”的,反而更像是来旅游观光的。
法克尔披着宽松的长袍,站在树边沐浴着头顶的阳光。虽说是宽松长袍,但法克尔不论穿多么宽松的衣服,总能将其穿成和紧身衣一样的效果!
他一直在抬头看着天空,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般,但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显得他仅仅只是在享受而已。
达奚隐晦地瞟了一眼法克尔,随后低下头默默思索道:
“法克尔一直以来都在拥护殿下,可以说是同坐在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
殿下虽然不太喜欢他,但大事小事都会和他商量,他根本没理由会对殿下隐瞒什么。
除非……”
达奚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顿时他的心脏就仿佛被揪了一下,强烈的恐惧感将他淹没,几近无法呼吸!
这个可能性让他如坠冰窟!
再度抬起头时,他发现营地里面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每个扈从的眼睛里都反射出诡异的光,看向他的时候嘴角都会有意无意地翘起一个弧度。
有一个扈从看似在收拾被褥,但一双深邃的眼睛,永远在窥视着达奚的一举一动!
还有那个女扈从,虽然每次达奚望过去的时候她都报以甜美的微笑,但她拿剑的那只手却紧绷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达奚虽然内心震动,但表情依旧保持着面不改色。现在他不能被发现有任何异常,要想逃走的话还得另找机会。
“大人,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莫妮卡走到法克尔身旁,轻声说道,随后还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达奚。
“哈哈哈哈,好!”
法克尔的脸上显露出笑意,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笑声“波澜起伏”。
远处的达奚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交谈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恶意正在向他靠拢。
他伸了个懒腰,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悄悄地朝栓放马匹的位置移动过去。
他不能再等了!
法克尔再次开怀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仿佛恶魂索命的号角,刺耳,而又难听!
达奚刚想离马匹再进一步,却在途中被法克尔的扈从拦下。
“老兄,我的马还没喂呢。这马啊,娇贵的很,一顿不吃马上就会给我颜色看呢!”
达奚笑意盈盈地和身前这位扈从打招呼,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迷惑对方。
但对方却丝毫不领情,反而冷冰冰地回应道:
“你的马我会帮你喂,法克尔大人有要事找你,是关于……殿下的!”
“老兄,我的马很认生的,只有我去喂它才吃的痛快。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是么?”
达奚还在坚持,只要让他到马匹身边,他就有自信能够逃脱这个龙潭虎穴!
说着,达奚就想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快步越过这名扈从,最后逃出生天。
但他注定是会失败的,那名扈从直接拔刀横在他的脖子前,刀刃处甚至都割开了达奚的皮肤。
“老兄……我是殿下的侍卫,我不太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达奚微眯双眼,语气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不过他还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反抗的打算,随后装作一脸疑惑地看向那名扈从。
“见了法克尔大人,就什么都明白了!别再废话了,法克尔大人说现在就要见到你!”
扈从已经完全撕破脸皮,根本就不会听达奚的任何花言巧语。
“好吧,好吧……”
达奚缓缓转过身,在心中思索着对策。
对方的态度,法克尔的态度,无一例外地说明了他们背叛二王子的事实。如今对方已经撕破了脸皮,现在再不逃走,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了!
背对着扈从,达奚看向法克尔的位置,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
他看法克尔的时候,法克尔也在望向他,猥琐的小眼睛里流淌着奸诈和残暴的光芒,想将他连皮带肉吞个干净!
“老兄,不就是大人喊我去陪他聊天么,我去就是了,被必要这么紧张……”
达奚一边说,一边计算着最佳的逃跑计划。
身后的扈从拿刀顶着他,不过他已经知晓了对方的站位,对付起来应该不难。法克尔身边有两个扈从,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剩下三个扈从有两个在他左边,一个在他右边。右边的那个距离他比较近,所以要小心他的支援!
将计划从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后,达奚右腿微微动了动,为接下来的出击做准备。
“快走!”
身后的扈从开始催促他,并显得有些不耐烦。
“别急别急,老兄,我这就走!”
达奚平视前方,和对面的法克尔对视了两秒,露出狠厉的表情。
“快点!”
扈从用刀尖戳了一下达奚的后背,厉声催促道。
但达奚等的就是这一下!
他需要确定对方武器的具体位置,才敢发动攻击!
达奚往前踏了一脚,随后俯身而下,用双手支撑住身体,随后一条腿攻向扈从的面门,另一条腿攻向扈从拿着刀的右手腕!
达奚身后那人明显没有意料到他会突然间发难,被一只四十二码的脚结结实实地踹在脸上,手腕也被踢得一阵酥麻,长刀不由得脱手而出。
达奚立马起身,从空中接住了长刀。
这时候营地中除了法克尔的所有人,都抽出了武器,向达奚杀来。
首先赶到的,自然是达奚右手边的那个人。
那人一剑削向达奚的头颅,被达奚险而又险地避开,随后便想牵制住对方,等待队友到来。
达奚心中暗暗焦急,要是被缠上,就没有逃离的希望了!
于是一狠心,放弃了防御,直接一跃跳出扈从的攻击范围,直奔马匹而去。
那名扈从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任达奚离开?只见他刁钻的一剑直刺达奚的膝盖骨,将达奚的左腿捅了个对穿!
达奚忍着剧烈的痛楚,连滚带爬地来到自己的马匹身旁,单靠手臂的力量便爬到马背上,随后用刀背用力拍打马屁股,几欲要走。
其他几名扈从赶来了,莫妮卡挑起一剑,便砍在了达奚的后背,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从后脑勺一直延伸到腰腹!
血液从伤口汩汩而出,顺着达奚的双腿滴落到地上。
达奚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过多的失血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虚弱。
刀光剑影相错而至,都被他一一躲过,但是仍然有不少攻击落在他的腿上,一时间血肉横飞!
自己中了多少剑?数不清了……但他逃出来了,哪怕他身受重伤,但至少还活着!
三支箭矢先后插进他的背部,但他的运气比较好,没有任何一箭命中要害。
马嘶吼了一声,飞速逃离现场。达奚现在要赶往二王子那里,法克尔明显就是想在“狩猎场”里让二王子枭首,如今只有他能将这个消息告知二王子殿下,他绝对不能死!
“送我回家……”
达奚有气无力地对身下的马吩咐了一句,随后便瘫在马背上,昏迷了过去。
他的马很聪明,听到达奚的命令后,便改变奔跑的路线,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达奚悠悠转醒,却发现身下的马已经停了,身旁和前方赫然出现两个人影。
没有过多犹豫,达奚直接抽刀劈向身旁那人的脑壳。
但对方的反应明显不慢,随意的一剑便格开了自己的攻击。
正当达奚想要再度挥刀时,他发现那人佩剑上的花纹有些熟悉,陡然间他便想到,二王子的一个党羽,科莫!
这让达奚不由得松了口气,便将长刀收了起来,且告知对方二王子有危险,让他们快些去救援。
但由于失血过多,达奚说完后,便两眼一黑,从马匹上摔落下来,再次陷入昏迷……
…………
“凌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马丛峰将酒葫芦里的水小心翼翼地洒在达奚的脸上,帮助他清理血污以及伤口。
“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性休克而已。
这是个高手,别看他的伤口这么触目惊心,其实根本没有触及到要害,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凌商在马鞍袋中四处翻找着,他觉得那个叫科莫的倒霉鬼,应该会随身携带止血的药物才是。
“凌哥,休克是啥?”
马丛峰从衣服上撕下一小块布条,沾水之后便轻手轻脚地帮达奚擦拭双腿上的伤口。
“休克?简单来说就是你血管中的血液不足了,心脏跳不动了,人自然也昏过去了!”
凌商一边看玩笑般地解释着,一边任然在寻找着止血药物。
“找到了,不过就一瓶,全给他用了吧。”
凌商从马鞍袋中摸索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粽色粉末状的固体,闻起来有一股云南白药的味道,反正凌商是这么觉得的。
涂遍达奚全身后,那瓶止血散也几乎见底了,它大部分都用在达奚背部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这是剑伤,出剑的人力气不大,但剑比较锋利!
用剑的那个人要么是个女子,要么身材比较矮小。”
凌商细细端详过后,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凌哥,他昏过去之前,好像说什么……二王子有难?”
马丛峰忙活完,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歇下来后,才将关注点放在这个陌生人说过的话上。
凌商拿出科莫的佩剑,思索一番后说道:
“他是二王子的人,而昨晚我们杀掉的那批人,应该也是二王子的党羽,他错将我们认成了同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穿着绿色长袍的人应该就是他口中的二王子,我们倒是阴差阳错地向前迈了一大步!”
马丛峰随手抹了把汗,拿着酒葫芦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随后便和凌商闲聊道:
“凌哥,王子的身份应该挺尊贵的吧,什么人敢和一国的王子作对?”
“呵呵呵,怎么没有?”
凌商摇摇头,就他知道的宫斗剧,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哪个不是兄弟相斗,父子相斗的?
自古皇家无亲情,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也知道了,他的主子是二王子,那想让二王子去世的人,除了大王子还能有谁?”
“唔……也是……”
马丛峰点点头,他只是一介平民,在没有电视剧和电影的世界里,他根本了解不到那些皇家的优良传统。
“现在只等他醒过来了!”
凌商从马丛峰手中抢过酒葫芦,闷了一大口,接着说道:
“我还要从他嘴里套出不少信息,他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唔……”
马丛峰点点头,反正凌商做决定就是了,他也想不到那么多。
不久后,达奚的眼皮微动,挣扎着想要睁开,被马丛峰立马发现了,于是他赶紧通知在一旁休息的凌商:
“凌哥!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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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