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会把曾经的一切当成一个美丽的梦,只是不再质疑曾经那一切的真实性。
1
急促的闹钟铃声像催命符一般将我从睡梦中,伸手关掉闹钟之后,我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枕头。
依旧是湿润的手感,我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又哭了。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睡梦中起来之后摸到湿了的枕巾,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会因为梦里发生的那些事产生共鸣,就连那些撕心裂肺的场景都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可是我很确定,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是我平时生活所接触不了的。所以梦终究只是梦,就算在梦中的感受再深刻都好,醒来过后依旧不会记得太多的细节。
我起身揉了揉眼睛,拿了衣服去洗漱,在镜子里看到眼镜眼睛微肿的自己,觉得很有必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了。
总不能让这个梦一直烦扰着我,毕竟我还要有一个正常的生活,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没病都要整出病来。
虽然我并不把那梦放在心上,但是它带来的后果经年累月下来,也必会让我身体垮掉,所以权衡利弊下还是得去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毛病。
其实这不过是说得好听,实际上是我妈看不下去了,整天在我耳边念念叨叨的,不得已之下只能按她说的去检查一下身体,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去医院要是检查不出来什么,我就带你去看看大师,免得你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这事可马虎不得,你听到没有!”
“知道啦。”我敷衍地应了一声,草草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拎着包就出门:“我去上班了啊。”
“你记得今天去医院看看啊!”刘艳雨女士探个头出来喊了一声。
“知道啦知道啦!”我摆了摆了手拿了钥匙走出门,逃离了刘艳雨女士的念叨我的步子都轻快不少。
乘坐的地铁依旧是那么地拥挤,生活的步调好像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却还是有着不一样的地方。
我中午去见网上预约好的心理医生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一个男生,他穿着全身黑,身上那件黑色外套的拉起来,帽子戴在头上,清瘦的背影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如同梦里那个没有脸的男人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陌生神秘却很熟悉。
从医院出来,我满脑子都是医生说的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精神紧绷得不到放松,应该减少一下工作量多些休息时间调整一下状态。
对此我并不是很相信,尽管我最近工作是忙了点,但是不管我忙不忙都能梦到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可是我也没有质疑,因为那些结果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不过是求个心安才来检查,只要身体没什么事就行。
出了医院,我随便找了一家便利店买了点面包填饱肚子,出来的时候和一个带着黑色帽子,将帽檐压得极低的男生。
夏末初秋的天气说热也不算热,但是那个男生身上裹着一条看起来就有些厚的黑色外套,看着着实有些另类。
可偏生这样打扮的人,却让我有种熟悉感,就像是在去医院的路上遇到的那个男生。
我出来后站在外面,一时间不知道该直接走还是等那个男生出来再看看。
一般时候我遇到这种袭上心头的熟悉感都是一笑置之,可是见鬼的,看到这个男的我却想着靠近他,拉进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我感觉我可能是脑子出了一些问题,不然怎么会对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转身就想走,身后的便利店门口传来开门时的迎宾声:“欢迎光临。”
我回头就看到先前进去的那个男生拎着一瓶矿泉水出来,他伸出一边手出来把帽子往下压了压,然后低下头打算往另一边走,似乎没看到我。
他的皮肤很白,指节细长有力,腕骨微微凸起,是时下小女生喜欢的手。
他的背影确实如同我在去医院的路上偶然一瞥看到的相差无几,清瘦,颀长,给我莫名的熟悉感。
我愣了一下,低着头哦哟开始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没注意到刚刚转身离开的男生走到自己面前,微微弯身凑近了我。
我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子,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激光雨,可是我克制住了,并且问他:“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的眸子是很少见的黑,这种眼睛我也只有在狗狗身上见过,可是他的眼睛跟狗的澄澈不一样,他的眼睛像黑不见底的深渊,沉沉地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悚然。
我下意识打了一个激灵,面前的男生在看了我一会之后露出一个笑容,单纯乖巧,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满当当的都是笑意,还潋滟着几分光彩,像小狗看到了肉一般。
他说:“你刚刚是在等我吗?”
我本想说不,可对上他的眸子我却说不出否认的话,只能含糊应了一声然后说:“算是吧。”
她刚刚有踟躇着要不要等他来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刚巧还是在她要走的关口,否认承认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就是他的问话太直白,看人的眼神像小狗一般纯真无害,笑嘻嘻的模样实在是太惹人疼爱。
我有些不自在,偏着头去看地上的影子,看着他的影子依旧弓着,我就感觉更不自在了。
我的身高算矮的,平日里穿的高跟鞋跟都有些高,勉强达到168的身高。身边高个子的人不多不少,可都没有一个人像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一般弯着腰跟她说话。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被面前的人格外重视一般。
可能这也不过基于他本身的习惯素养,但我就是感觉到被人重视。
那天那个陌生的男生把我送到公司楼下,在他那双满含期待的狗狗眼下,我将我的微信二维码递给了他,就这样我们加上了好友。
晚上加班了好几个小时,回到家我身心俱疲,洗漱过后就钻进了被窝,一陷入深睡眠模式就开始做那个一直无头绪的梦。
2
我站在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薰衣草里,鼻息之间盈满薰衣草的香味,身旁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生,身形清瘦颀长,跟白天看到的那个男生的身形很像很像。
那个男生双手插兜,面向着那片薰衣草海,我感觉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可我明明看不到他的脸,更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身边的男生说:“你说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这里看一次薰衣草,感受一下置身于薰衣草的感觉,心境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他偏头看着我,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白天那双干净澄澈,带着纯真的眼睛。他笑着问我:“现在有没有感觉心情好点?”
我点头,身旁男生心情似乎更好了,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弯腰与我平视,语气柔和地告诉我:“以后不开心了要告诉我,我会想尽办法逗你开心的。”
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再次袭上心间,我笑着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笑着跑进了薰衣草田里和他玩起你追我赶的幼稚游戏。
他迟了几秒才跑上来追我,故意放缓了脚步配合着我奔跑的速度,假装抓不到我人。
当我把他扑倒在一片空地上时,我似乎看清了他的眼睛,那双满满的都是笑意的纯澈双眼,让我格外心动。
场景一换,我们牵着手走在羊肠小道上,十指相扣的手看起来格外地亲密。
我依偎着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甜蜜,话里话外都是在描述着我们未来的模样,带着无限憧憬无限期待的模样,像极了沉溺在爱情里的未知少女。
画面一转,我怕被人堵在昏暗狭窄的死角里,面前是拎着铁棍的小混混,平日里一直在身边男生不知道去了哪里,任由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些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我尖着嗓子乱喊乱叫,被人扑上来堵住嘴巴,然后他们对我上下其手。
我被人压住手脚,只能绝望地感受着那些人种种让我恶心的触碰。那一刻我满心满眼都是绝望,世界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一瞬间只能看到黑色。
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让我在睡梦中格外地不安,不停地摇着头喃喃着“不要”,却依旧沉溺梦境醒不过来。
场景再次转换,我穿着病号服坐在病房里,眼神呆滞的看着所有人,以往带着色彩的世界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在我眼里灰蒙蒙的一片。
那个仍旧看不清面容的男生陪在我身边,每天话都不多,似乎是因为愧疚,又似乎是因为自责,他没日没夜地陪在我身边,却给足了我自我恢复的时间。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和任何人有交流,就连千里迢迢跑过来看我的父母,我也不过是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说话是那个男生数不清第几次问我什么时候能开口和他说句话。
当时他的语气满满的都是无助,带着几分无力的感觉,握着我的手蹲在我身边低声说:“只要你跟我说话提要求,不管是多难的事我都会帮你做到。”
我转头看他,开口的声音破碎沙哑,却又格外地坚定平静:“我要那群人都去死,你能办到吗?”
他没说话,我却笑了一下,伸手摸他的脸。
我的世界里依旧是灰白黑三种颜色,面前的他依旧看不清容貌,只是有些怜惜地,不住地抚摸着他的脸,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我那句话不过是一时之间被恨意冲昏头脑脱口而出的一句冲动之言,可我并不知道身边的男生开始计划着怎么做掉他们,并且瞒着我开始进行。
直到有一天早上,他陪着我吃过早餐之后,跟往常一样带着我出去外面散步回来后,他抵着我的额头对我说:“我要去做你曾经说过的事了,如果我没有回来,那就请你忘掉我重新来过,如果我还能回来……”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轻声笑起来,看向我的眼神很温柔,像是要把我永远记住一般。
他要走的时候我下意识伸手去拉他,可他走得快,怕我挽留他,所以我伸手只能抓到空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心慌,一颗心像是被人抛在空中一般,找不到落脚点,悬得慌。
那种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萦绕在心间,让我坐不住,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追出去。
可能他知道我会追出去,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故意放慢步子,没有刻意的等着我,等我跑出去时已经完全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我在大街上一脸茫然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想找到他拉着他的手确认他还在,然后和他一起回家。
可是我终究没找到他,只能从上门的警察口中得知他零星的消息。
他去找之前让我承受无妄之灾的小混混,和人干了一架之后被人打得血肉模糊,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最后因为抢救无效彻底离开了。
那之后我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我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恨意上头说的话他会当真,甚至为了完成我说的话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我流不出眼泪,肿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毫无生命迹象的躯体,懊悔自责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怨怼情绪,每个难以控制的晚上总在计划着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去陪着他。
我想他是孤独的,因为少了我的陪伴。可我想他一定是不想见到我的,因为是我间接的害死了他,他一定是恨我的。
梦里的一切都是巨大的痛苦,我醒过来的时候满脸的泪,一摸枕头还是湿哒哒的手感,我对着那个像是亲身经历的梦真情实感地哭了。
我抱着被子呆坐着,一时间有些分不清那个梦到底真不真实。
那一切都像我亲身经历过的一般,可是我记忆不曾出现过断层,我也没有去过梦里的那个地方,所以那一切不过是大脑驱使着自己做出的一个无厘头的梦罢了。
可是,哪有一个梦会一直让自己反反复复地梦到,并且场景相差无几,人物永远都是她和那个看不清脸的男生。
3
中午休息时间,我看着微信列表里静静躺着的昨天加的那个男生的聊天框,那里面只有加上好友之后系统发出的消息,自此之外安安静静没有别的新消息。
我心下是奇怪的,见了那个男生之后我梦里的情节变得更丰富了,那些情感也更为真实,最奇怪的是我居然会联想到梦里的那个男生会不会就是这个加上好友却没有聊天的男生。
真是奇了怪了。
我叹了好几口气之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拿着手机起身准备出去外面解决一下午餐,微信的消息来得突然。
是那个加上好友却没聊过一次天的男生发来的消息,问我现在是否有空,他就在我们公司楼下。
我仅思考了一会就回了他消息,还约好了一起吃顿午饭。
我想去了解一下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为什么我见到他之后梦里的内容就丰富不少,为什么我见到他会有种奇怪的熟悉感,有为什么我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他就是我梦里的那个没有脸的男生。
尽管对一个刚认识不过一天的男生问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很奇怪,可是我迫切地想知道有关我梦境里的一切。
明明我没有经历过,可是感受却那么地真实,就连心痛的感觉都那么真切。
也许那并非是梦,有可能是我经历过的,又有可能是我的前世。当然,也有可能我魔怔了,被梦境彻底影响了心情,成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我们约了吃午饭的地方在公司附近,我也让他去那里等着我就好,可我下了楼就看到大门外站着的那个人,依旧是一身黑的打扮,只不过今天没戴帽子。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他回过头,那张脸便毫无遮掩地映入我眼底。
面容白皙俊秀,五官在这张脸上组合起来恰到好处,最惹眼的是他那双眼睛,潋滟着笑意,像讨巧的小狗。
我将梦中那个没有脸的男人的脸想象面前这个人的模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可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我顾不上细想,面前的人笑着来了一句:“你下来啦。”
我点了点头问他:“你怎么不去说好的地方等我?”
“想和你一起去,”他张口就是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似乎怕唐突了我,又补了一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在被太阳炙烤得灼热的地面上,“走吧。”
餐厅里有不少人,我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微笑着打了招呼之后做到一边角落的位置上。
这里算是相对安静的地方,角落的位置也方便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从而不用去在乎有没有别的人不经意听到。
点了单后我将菜单递给对面的人,“有什么想吃的看一下,我不知道你的喜好。”
男生接过菜单看了一眼,点了一份简单的尖椒炒肉之后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就这些,麻烦了。”
服务员一走,我就觉得有些许不自在。
我不算一个健谈的人,面对陌生人和不熟悉的人总会有几分不习惯,面前的人除了见过一面之外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尽管心底有疑问,我也不敢直接问出来,总得聊一会拉进一下关系才能循序渐进。
可是我一贯不会找话题,更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流才不会显得尴尬,只能垂着眼皮沉默,直到他笑着开口。
“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昨天太匆忙了,微信上感觉不正式,这会向你做个自我介绍吧,”他笑意吟吟,那双眼睛眼尾上挑,没有凌厉感,温温和和没有攻击力,“我叫费蔚,一个自由工作者。”
“我叫许意,”我顿了顿,接着说:“小公司的文员。”
“你很可爱。”他轻笑一声之后说,怕我不信又重复一遍:“特别可爱。”
我自知我几斤几两,长相不出众也达不到可爱,当下就说:“你夸大了。”
“我觉得没有,”费蔚说,“因为你很特别。”
我愣了一下没接话,费蔚转移了话题,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开始变得轻松。
服务员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来,我咬着筷子漫不经心听着他说生活上发现的趣事,心底盘算着该怎么问出那些个问题。
他似乎看穿我内心的想法,下一秒温声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或者是觉得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要我解答?”
我没想到他看出来,打算否认,他接着说:“别否认,你脸上可写满了有事。”
我心说没那么明显吧,面上却干脆把问题问了出来:“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或者是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你对我来说很熟悉,可是我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突然笑了一下,和之前温和的笑容不一样。那个是浮在表面的,这个笑真实不少。
“你相信吗,我们不仅认识,之前的关系还不错。”他说,脸上表情严肃,下一秒却笑了出来。
我从他的小里面体味出几丝苦涩,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又开口说:“你记不起来我可以随口胡说,但是我希望你能想起星点有关缺失的那些东西。”
很奇怪,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很认真,就像是我真的忘了特别重要的东西,而他是那个包含不满期待着我能记起来的人。
可是我想不起来,我没有丝毫的印象,只觉得这个人熟悉。
但我觉得他说的不无可能,我可能真的忘了什么,又或者说我的记忆力缺失了一部分,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该忘记的那部分。
那天之后,我们天天联系,有时间的时候会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俨然成了朋友。
4
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做梦了,却依然会觉得费蔚很熟悉,越接近越觉得他某些习惯隐隐勾起我内心深处的某条弦。
这天休息日,我和费蔚坐在火锅店里,对着面前的鸳鸯火锅大快朵颐。
我无辣不欢,可是费蔚吃不了辣,所以他看着我辣得嘴唇又红又肿不停喝饮料。
他忽然毫无征兆地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和平时微笑的弧度不一样,眸子里星星点点,潋滟着一层水色。
他说:“我忽然间觉得你想不起之前的事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至少不会因为那段痛苦的回忆而整日抑郁,更不会像没失忆前那段时间一样不人不鬼,自责内疚到不停地折磨自己来得好。
费蔚开始后悔自己接近她的决定了,因为最痛苦的人不是她,而是受到伤害之后又失去重要的人的许意。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忘了那些痛苦的回忆之后好好生活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是他有些不甘心吧,也很矛盾,一遍觉得她不该忘掉他,一遍又觉得忘掉也很不错。
很奇怪,我在听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一滴泪从眼眶里滑落,明明没有丝毫伤感的情绪,我的眼泪却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
似乎我就得伤心,就得给一点反应一样。
我觉得此刻的我像一个疯子,一个眼泪不停往下掉却不觉得难过的疯子。
但我居然觉得理所当然,我是真的疯了。
费蔚看到我哭,手忙脚乱地递纸巾给我,一时间颇有些慌乱。
我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冲他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可能是辣到生理眼泪出来了。”
费蔚苦笑了一下没说话,内心却心知肚明我是因为那句话产生了这种莫名的感觉。
回家的时候费蔚的情绪有些低落,话也不多,我一路叽叽喳喳要调动气氛让他开心一点,可是无济于事。
我抿了抿唇后问他:“你是不是知道过去的一切,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
那种知道自己有一段不记得的过去,对我来说只一件非常磨人的事,可是我一旦追问他却什么都不说,任由我好奇得百爪挠心。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说:“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对你来说很熟悉?”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说了,接着点头。
他又问:“是不是有些时候又觉得在我身上少了些什么?跟你偶尔提起来的无脸男有些出入?”
他说的是我梦境里那个无论如何都没有容貌的男人,只有一个如同费蔚一样的背影,全身黑。
费蔚顿了一下之后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没有笑意,亦没有别的情绪,淡然地看着我的眼睛,微弯着腰对我说:“那是因为我不是他。”
或许他可以假装是那个人,只是到时候她想起来时一切都会清晰明了,我不想欺骗她,只是让她记起来曾经有过一个男生视她如命。
我没有再说话,紧抿着唇低着头看着脚下,脑子里有些乱。
回到家之后我洗了澡喝了杯牛奶就睡下了,我不想过多的思考费蔚话里的意思,更不想去知道梦里的那个男生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回到家之后我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护完肤之后就窝进被窝里面玩了一会手机,等困意袭来就躺下睡觉。
我本来以为我今晚怎么着也得十二点才能睡,可是我在十点半的时候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白茫茫的房间里,窗口处投射进一抹惹眼的阳光,整个房间格外明亮,让我有一瞬的不适。
窗台的地方站了一个穿着全身白的男生,那个背影是我阵子看过无数遍,记忆里格外熟悉的。
我想开口叫他,可是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那个人站在窗台那里一动不动。
我看了好一会,动了要往他那边走的想法,可是我就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完全迈不开脚步。
就在我叫不出声走不动,格外焦躁的时候,那个男生转过头来,那张脸和费蔚的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的眼睛更为深邃,瞳孔的颜色不是费蔚的黑,而是泛着琉璃一般的光泽。
他嘴角的笑容没有费蔚笑起来时那种漫不经心,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温柔,他鼻尖上的那颗黑痣在身后阳光的衬托下变得有些模糊。
我忽然就知道我在费蔚身上感觉到的差距是什么,面前的人比他更温柔,不是看起来带着些许距离的温柔,而是从骨子里散发的。而且,这个男生鼻尖上带着的痣让我心脏快速跳动,是费蔚从未给过我的感觉。
我呼吸变得有些局促,看着那个男生迎面朝我走过来,嘴角的笑容浅浅,带着无线的温柔。
他在我面前站定,弯腰摸了一把我的脑袋,力道柔和,带着缱绻。
我眼泪毫无预兆从眼眶滑落,与在火锅店里的反应一致,可是这一刻我难过得有些喘不上气。
面前的男生伸手温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开口的声音温柔熟悉得我止不住眼泪。
他说:“小意,你不乖哦,之前你答应我不会再哭的,你看你现在哭得稀里哗啦的让我心碎。”
我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只能不停地哭。
男生将我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出奇,将我牢牢地锁在他的怀抱里,似乎怕我跑掉一般。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我想哭的温柔:“我好久没抱过你了,你好像又瘦了,之前养的肉都没了,你生活里也完全没了我来过得痕迹。”
他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着很多话,我一边哭一边听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他的声音渐渐轻下去,他说:“小意,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我眼泪掉得越来越急,我伸手要抓住他的衣角,但一碰到他他的身形就变得愈加模糊。
在他即将与房间内的白光合为一体,在我面前彻底消失时,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空间:“小意,别再纠结过去的事,也不要试图想起那一切,对你来说忘了是一种解脱,我不想让你记得我从而自责一辈子。”
5
天光大亮,几缕阳光从微拉紧的窗帘里透进来,耳边是烦人的闹铃声,我倚靠着床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流着泪。
我在梦里的人消失后就醒了过来,面对着满室的黑暗哭到不能自己,那种悲伤的情绪比以往任何一次梦醒之后都还要强烈,伴随着失落感,将我整个人笼罩进去。
许是见我过了平常的点还没出房间的缘故,刘艳雨女士推开了我房间的门,看到我满脸泪痕失了魂的模样,内心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偏头看了她一眼,抽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哑着因为哭太久而沙哑的声音问她:“妈,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我总感觉我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一瞬,刘艳雨女士身形微晃,却依旧保持着淡定问我:“你怎么了?”
我只是不停地重复“我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这句话,直到听到刘艳雨女士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了凳子坐在我旁边说:“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
“你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段对你来说很痛苦的回忆。”
五年前高中毕业之后出国留学,遇上了同样身为留学生的费域,两个人对彼此心生好感,没多久就在一起了。
那时候我每次打电话回家跟刘艳雨女士提起费域的时候语气都格外高兴,看得出我很喜欢他。
那段恋爱对我来说也许是很甜蜜的,我打电话抱怨的时候并不多,也许是没有对刘艳雨女士抱怨,但是我们双方都约定好回国就领证结婚。
本来以为事态的发展是朝着一个很美好的方向发展,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毕了业我就和费域一起回国,两边的家庭见过面之后都开始筹备着婚礼事宜。
就在我满怀开心等着嫁给他时,祸难突然来临,我被人堵在巷子口***,自此之后神情恍惚不愿开口讲话,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整日整夜回想着那晚上崩溃大叫。
我说话那天只对进房间的费域说了一句想让那群人都去死,他默不作声,之后计划着怎么去见那群人,然后替我复仇。
该说他傻还是把我说的话都看得太重要呢,我不知道怎么评价,当我知道他去找到那群人报仇时他已经被人殴打重伤进了医院,他满身是血地躺在病床上,整张脸因为失了血色惨白惨白的。
我趴在他身上猛力晃着他,崩溃得一边哭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再睁眼看过我一次,也没有抬起手擦掉我眼角的泪对我说不能哭,他的面容依旧冰冷苍白。
他没有醒,也抢救不回来,我陷入自闭当中,每天都在自责内疚中度过,他被送去火化那天我去看了他,看着他完完整整被人送进去,只剩一个骨灰盒被人捧出来,我掉不出一滴眼泪。
他的家人也许是怨我的,我没能抱抱他的骨灰盒,也没能走近一点,只能遥遥看着他的家人抱着他越走越远。
也就在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之后放了满浴缸的水躺在里面割腕自杀,却因为发现及时抢救了回来。
可是我却忘了和他的种种回忆,不记得自己出过国,更不记得生命中有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人曾停留过得痕迹。
医生说我是因为创后的应激障碍而选择遗忘了那段记忆,简单来说就输PTSD选择性遗忘。
忘了那段记忆之后刘艳雨女士带着我换了一个城市,看着我重新变得活力满满开始新的生活,觉得内心苦涩又欣慰。
至少遗忘了痛苦记忆的我获得了新的生活,不再整天寻死觅活像个行尸走肉。
我摩挲着手腕上那道丑陋的疤痕,眼神空洞洞的看着某处,一句话都不说,眼泪已经止住了,却比哭的时候还要让人担心。
过了片刻,我说:“妈,他现在在哪?”
我说的是他被火化之后被家人葬在哪里,我想要去看看她。
刘艳雨女士沉默片刻,报出一个地址给我。
我请了一天假,花了好些时间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哭肿的眼睛在我有些厚重的妆容下遮住了不少。
我想以最美的姿态,去看看那个故人,跟他好好地说一说话。
在梦里我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一年前我也没能好好送送他,那我总要好好地跟他说几句话。
我选了一束栀子花,他生前最喜欢这种小巧的花,他说栀子花的香气让人感到舒心。
我坐在他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这一年来发生的大事小事,跟在梦里他对我不回应时一样自说自话,从艳阳高照说到夕阳西下。
身后有脚步声踢踏而来,我转头,对上费域的弟弟费蔚,平静地点了点头之后又将头转回去。
他在我身边坐下,嗓音轻轻淡淡的,说:“我之前觉得你忘了过往的一切很不公平,与背叛我哥没什么区别。但是后来你要想起来我却觉得痛心,因为选择遗忘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我没说话,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可是总有一天你总会对那一切有些许印象的,不过早晚而已。”
临走前费蔚弯腰对我鞠了个躬,说:“我为我的自私想让你想起一切而道歉,因为那一切对你来说是最痛苦的。”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没关系。仔细算来,痛苦的何止我一个人,面前的人也失去了他的哥哥,他这么做也没有错。
后来我辞了工作,带着刘艳雨女士去了国外,去了我和费域曾经待过的城市,用这样的方式把那个人牢牢地刻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