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成婚的日子了,陆佰希不哭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听从安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事的时候就躲在厨房,做出一堆一堆的桃花糕。也不吃,做出来就埋到桃树下。
每当那时候,陆佰希才会笑一笑,伸出手摸一摸粗糙的树皮,好像那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苏辙也来过几次,都是送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想讨好陆佰希。
虽是来过几次,陆佰希也从来只是礼貌的收下礼物,便将人拒之门外,从不让苏辙靠近分毫。
转身进屋,便将金银珠宝摔个满地。直到支离破碎,陆佰希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手,瘫倒到地上,静静的看着满地的支离破碎。
喜服早已送到陆府,精致的纹绣令陆夫人颇为满意。
陆佰希看着摆在桌上的红得刺眼的喜服,嘴角扯出一抹笑。
你当初许诺给我的,便是这般颜色吧。陆佰希想着,拿起喜服在自己身上比量着,笑着笑着,大颗泪珠便在红色喜服上晕开,那一片红色便昏暗了下去。
陶云圣自从收到了喜帖,一个周都没有再出门,由于筱怀将一日三餐放到门口,再就不许任何人靠近。
陶云圣整日不是昏睡,便是坐着发呆,憔悴的根本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少年。
在她家人要带走她的时候,他没挽留,在她来求他带自己走的时候,他把她推开了。
是啊,他还有什么可怨的,这都是他一手造成,是他自作自受,谁也怨不得。
陶云圣站了起来,摇晃着往前走了几步,扯过大红色戏服,随意的披在身上,拿捏起姿势,唱起了戏。
陶云圣的步伐跌跌撞撞,似醉酒,却又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未曾倒下。
一曲之后,陶云圣猛地跪倒在地。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戏子的又能有多值钱呢。陶云圣笑笑,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大婚之日来的很快。陆佰希很早就醒了,全家上下都在忙活,老仆小心的给陆佰希梳妆打扮。
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
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平日的娇美变成了让人失神的娇媚。
老仆看着凤冠霞帔,身着大红喜袍面无表情的陆佰希,心里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说嫁人就嫁人了,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怎么说也是万分不舍。
老仆拿起手中的红盖头,盯着看了好久,最终还是盖到了陆佰希头上。背过身去,擦去眼角一滴混浊的老泪。
陆佰希就那么坐在铜镜前,一言不发,直到屋内只剩下她一人。
葱白细嫩的手紧紧握起,一滴泪从红盖头中掉落出来。
“希儿。”时辰到了,陆夫人扶着陆佰希上了轿子。陆夫人眼眶也是红的,仰着头看着窗边被大红盖头盖住的陆佰希。
“走吧。”陆夫人最终是狠了狠心,擦干了眼泪,冲着轿夫一挥手。
轿子被稳稳的抬起,从陆府离开,陆夫人不忍再看,转过了身去。
陆佰希咬紧朱唇,愣是没再回头看一眼。
轿子一路颠簸,被停在了苏府门口。宾客还没到,苏家人扶着陆佰希,将她迎入房中。
一番嘘寒问暖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陆佰希和作为陪嫁的点儿。
“小姐...”
“我没事,大喜之日,你高兴点儿,可别让人家指出不是来。”
点儿颇为心疼的看了一眼那坐在床边的新娘子,没再说话。
“娘子。”苏辙在门口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便推门进去了。
见陆佰希还是没有反应,苏辙就直接坐到了床边,拉起了陆佰希的手。
陆佰希有些厌恶,但是没有躲闪。
“娘子真好看。”苏辙刚想掀开陆佰希的盖头,便被陆佰希在半途中拦了下来。
苏辙有些不满,但陆佰希微微偏了偏头,“还不到时辰,不吉利。”
这下苏辙才露出笑容,捏了一下陆佰希的手,起身出去了。
“点儿,你说,他会来吗?”陆佰希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点儿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看不到陆佰希的表情。
点儿两只手绕在一起,若不是骨头架子软,让人看到都会害怕是不是会断掉。
“陶公子既然答应您了,那就...会来吧。”点儿的语气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门外的宾客到齐了,陶云圣如约而至。
一身淡蓝色长衫,陆佰希曾经说过,这个颜色会显得他更成熟。
看着大红囍字和满堂耀眼的红色,陶云圣笑了笑,找了个最偏的角落坐下了。
时辰到了,满座宾朋,喜婆扶着陆佰希来到堂前。
陆佰希和苏辙站在父母双亲面前,背对着众人。
老管家扫了一眼众人,敲响了锣:“时辰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陆佰希转向了苏辙,把目光投向台下,却碍于盖头什么都看不见。
罢了,陶云圣,这一拜之后,你我就真的缘尽了。陆佰希想着,慢慢的低下了头。
陶云圣将手中酒杯冲着陆佰希的方向微微举起,随后一饮而尽。
陶云圣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起身离开。
“掀盖头!”在陶云圣即将迈出大门的时候,他站定了下来。
红盖头被挑开的时候,他在看她,她也看向了他。
她今天真好看。陶云圣笑了。
陆佰希也笑了。
小时候我是你的跟屁虫,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总是叫我希儿妹妹,还说我太调皮,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你说我真好看,长大了要我做你的新娘子。你说拉了勾勾,你的话便算数了,你稚嫩的脸庞认真极了,一脸严肃的冲着我保证,你会娶我。这是你第一次骗我,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时候你是我的小跟班,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头转,我瞧你有趣,便带着你一起玩。你总叫我阿陶哥哥,还经常说我太老成稳重,不像一个小孩子。我说你好看,将来可不能便宜了别人,我一定会把你娶回家,你不信,我便跟你拉勾勾,因为我觉得那是最可信的。这是我第一次骗了你,也是最后一次了。
陆佰希,祝你新婚幸福。
陶云圣,祝你余生安好。
这次,陶云圣没有再回头,大步走出了陆府,而且,这一走,就真的不能再回头。
陆佰希笑了,笑着看向苏辙,大滴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在场的宾客,看着笑着流泪的陆佰希,纷纷鼓掌祝福,起哄叫好,为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喜结连理而感到高兴。
“时辰到,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