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香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言沧，她的眼中如千万种滋味流过，终还是化为一声轻叹。
她弯弯腰，拾起凋落在地上的玉佩，手指捻起细碎银两，交递道小贩手中。
言沧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翟香，半晌，他的喉咙一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了……”
“言沧，你究竟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夭儿有些狐疑地望着言沧，平日里在情场上运筹帷幄的言沧，这是头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没做什么啊……”言沧只觉一阵茫然无措，这燕月枕怎得就跑没影了呢？
翟香垂下眼睑，也不去参合两人的对话，一步步走到言沧面前，将手中的玉佩往言沧怀中塞去，静默道：“你且收着，若是哪一天你明白了，就去找她，要是明白不了，那我便来找你了！”说罢，便举步离去。
言沧却是听得云里雾里地，失声叫道：“究竟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翟香猛地转头，眼角带着丝丝血红，倒像是哭过一般，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疼在言沧胸腔里扩散。
言沧脖子一缩，便讪讪地不再讲话了。
他反转手中的玉佩，撇嘴道：“这算是什么事？”
夭儿则好笑地望着言沧，眼角满是讥讽：“堂堂言公子竟还不知此事由情？莫不是诓我。”
“本来就不知道，这两人给我甩什么脸色！”言沧心中气节，他已经好声好气地赔罪来了，偏偏这两人的性格一个比一个难捉摸。
夭儿叹了口气，明明言沧比谁都精通情场之上的心心相印，现在他自己身处其中了，怎看着就这么一窍不通了？
“我说言公子，如果你看见你喜欢的女子与旁人卿卿我我，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莫不是她钟情的是别人罢。”言沧挑眉，有些不满地望向夭儿。
“得，若是你以为她喜欢你呢？”夭儿更是觉一阵无奈，不知这言沧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那就是她于我不忠了。”言沧随口答道，再望向夭儿，脸上已经附上一片骇然，舌头都捋不直：“你是说……？”
“不然你以为？”夭儿横了言沧一眼，“还好还不算太笨。”
言沧无言，有些郝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颇为疑惑地开口：“你是说燕月枕喜欢我？我也没做什么啊……”
“你是傻子吗？”夭儿简直觉得言沧不可教，如此简单明了的事情，放在真正心动的言沧身上怎么就不清了呢？
“别人喜欢你还需要你刻意做什么吗？”
“嗯……”言沧挠挠头，虽他与胭脂俗粉打得交道颇多，但是像和燕月枕如此这般心思单纯的女孩子交往，当真就变得一窍不通了。
夭儿颇为讽刺道：“还说你是什么京城的第一公子，怕是没见过你如此不开窍的模样。”
言沧红了脸，不服气地反驳：“我那是没见过像燕月枕那样奇怪的女子！”
“你真当所有的女子都像芸儿姑娘一样通情达理？你能与之攀谈的也不过一种人，遇到其他人不还不是措手不及？哪是人家小姑娘奇怪了？”
言沧闷着头，倒不说话了。
夭儿扬扬头，斜眼望向言沧，一字字道：“若是你有意，还是跟人家姑娘好好解释一番，免得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说罢，夭儿拂拂衣袖上沾染的灰尘，扬长而去。
言沧呆呆地靠在一旁，脑中混乱一片，反转玉佩，玉佩流光溢彩，折射出那双黑白亦清晰分明的眸子，他终是轻叹。
山有木兮。
……
长安雨落千夜，一片寂静无声，气息平和，她握住了桌前的薄玉。
燕月枕甩甩头，苦涩一笑，她当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患得患失，心情起伏，饶是让她逐渐变得急躁起来。
“月枕——”房门被轻推开，燕月枕起身转头，便看见了母亲那双静默眼眸。
“怎了？”燕月枕心中发堵，倒觉黑云压心痛，难以呼吸。
“记得我们前几日告诉你的事情吗？你年纪不小了……”燕刘氏忧心忡忡道，目光落在燕月枕手中所握的玉上，一片触目惊心。
燕月枕有些茫然地抬头，苍凉一笑，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闷声道：“好……”
燕刘氏眼中一亮，心中欣喜，赶忙握住燕月枕的手，急切道：“此话当真？”
“嗯。”
燕月枕有些无力地点点头，她瞥眼望向远处，道见灯火阑珊，心悦君兮。
她自嘲地扬起嘴角，到最后，她还是太胆小了。
她笑林南依不敢面对，结果她才是最凄凉的那位，即将托付一生，抿弃所爱。
不过，既然君悦她人，她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燕刘氏眼中依是有些心疼，捏了捏燕月枕的手，柔声道：“要是你不愿，我还可告诉老爷让他不必如此着急的，你还小。”
“没事，母亲，我愿意。”她的嗓音轻飘飘的，当是无神凝魄。
她有些嫉妒夭儿，虽出生非富贵，却也是京城第一才女，她自知比不上她，只是，能让言沧如此痴情，也应当只有夭儿一人了吧。
她敢爱敢恨，但是，她不敢说。
她以为言沧会明白，就算不明白，她也下定心思在今日表明了来，却不想最后落得的是这个结果。
燕月枕无言地望着闪烁的火光，轻声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燕刘氏狐疑地望向燕月枕，未听清燕月枕的喃喃细语，担忧道：“月枕，你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夜深了，母亲也早些歇息吧。”燕月枕扬起脸，笑吟吟地将燕刘氏送了出去。
燕刘氏欲开口再问，却望向燕月枕安静的脸颊，倒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得一声长叹。
送走了母亲，燕月枕又自顾自地在灯下坐下，呆呆地也不知究竟再想什么，只知她满眼神伤。
身边的贴身丫鬟枣儿难免也有些堪忧：“姑娘究竟怎了？从下午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燕月枕晃晃脑袋，苦笑一声：“当是无事，梳洗罢。”
……
但凭生死事，不赎爱憎身。
得愿太平世，俯首对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