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帅说的是...”谢禾说道。
他想起旧时他还是个落魄的文职助理，每日干着枯燥的活儿，除了整理文件就是听着乏味的会议，没有人待见他，没有人能够留意他出色的文凭与曾经傲人的学分成绩。
他在那里度日如年，除了跑跑腿之外，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提起兴趣，若说有，那便是可以在午饭后，坐在府衙办公楼外，坐在草地上，喝上一杯豆奶，看看三四层楼上，那是高品衔的官署们，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他会幻想着自己便是那个黑色的剪影，那个在办公椅上或端正、或翘着二郎腿、或活动身姿的那个人，威风潇洒，像是整个办公楼的人都为着他/她服务一般。
那是他谢禾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事情，只是那时的他只能望着看着，然后苦笑的看着自己的豆奶瓶子发着呆。
跟所有底层的要务人员一样，他感觉自己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永远只能仰望着上面，而没有任何一点的机会！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像是天生的弱者一般...
终于有一天，边境总督钟高朗来这里选两个临时帮忙的，谢禾便是其中一个，而谢禾也把握住机会，那一日他通过出色的，对邻国幽云国的语言精通，成功吸引了钟高朗的注意。
钟高朗由此也不少的器重他，并且也带来越来越多的机会让他去展示才能，渐而久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开始得到许多重要官署的注意。
而同一年，在一位官署退职之后，他极力的推荐了谢禾做那外交大使，而后他风生水起，官途坦荡，又有钟高朗这样一位贵人对他百般的扶持，又混到一个刺史之职。
可某些人巅峰即是下坡，自从官拜五星要员，他开始骄奢跋扈，他不再向往楼上的风景，而开始鄙夷办公楼楼下人的窘迫。
他深深体会坐在自己办公室，狠狠翘着二郎腿的爽感！
在这里他不需要再喝豆奶，他可以在上班闲余时间喝昂贵的牛奶！
而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每日接触的都是高级官署，他们把他当成自己人，带他去一些高档场所，高级的酒店，高级的餐厅，高级的平常难以想像的贵族能去的地方！
他越来越喜欢这些，而也就在这时，那些个官署开始笼络他，告诉他如何赚足永远花不完的钱！
他开始听取，并贪婪的想要更多！
于是他加入了官署势力所酝酿的毒雾计划，用自己那些外交的本领，开始向邻国推销那些毒雾产品，他开始越赚越多，可是同时也越来越忘了他的本心！
忘记了他本来只是想要能够坐在办公室里罢了！
当他发现自己还可以拥有更多的时候，就开始疯狂的要！没有节制，没有在意自己的变化...
直到他再一次利用自己特殊的权力，带着那些绿瓶子闯过边境，打算将其卖给幽云国的某贵客时，却被早前对他幽知遇之恩的钟高朗拦住了！
钟高朗当然记得这个年轻人，他奋进积极向上，给了钟很深的印象，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印象中的那个好青年，却被那些官署所同化，竟然利用自己的职权，公然的朝着他国贩卖那些绿瓶子！
这简直就是对他钟高朗的强烈讽刺，但他以为只是这个年轻人一时迷惘，故此劝告着他，像是一个长辈一般，并没有对他作出太过过分的举措。
但这时，谢禾却以为对方在刁难自己，他疯狂的说出了自己不是弱者，这帝国乃是弱肉强食云云，告诉钟高朗他不想当弱者！
二人起了争执，而也就在这时，谢禾起了杀心，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不想就此没了，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第一笔生意，也不想就此而丢了！
故此，谢禾唤身旁带着的随从，直接开火！
钟高朗怎么也没想到，他看走了眼，他曾经看到这个年轻人努力上进，以为他是为了展现他的才华为民谋福，而当他中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
谢禾不是努力上进，而是对着权力和上层的东西有着强烈的贪欲！
而那贪欲也在官署势力与那毒雾的高利润之下，得到了充分的滋养，早已丢失了本初的模样！
最终...那个贪欲成了杀人的利器，穿透他的胸膛！
而钟高朗的血也即在边境处留下的讽刺的烙印！
在同样的地方，钟高朗给了谢禾一个晋升之途，也在同样的地方，他被这个谢禾打穿了心脏，不治身亡！
罪恶的血如同重重的迷雾，笼罩这世界所有的对错，没有人能够看得清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可唯有那绿瓶子中毒雾很清楚，在那一刻，它又多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奴隶！
谢禾那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杀了钟高朗后会感觉那般迷茫失措，而如今他明白了，当他被张君吾扼住喉咙，感受着那时钟高朗死前所有的感受时，他似有所悟了！
那层迷雾就是他的贪欲，他在其中彷徨，终也找不着方向，因为，他早已其中丢失了自己！
草坪上，他还能喝到那些豆奶的芳香，还能晒到太阳的温暖，还能体会到某种对未来的希冀...
那或许是一种人的味道！
可如今，他已然变了，昂贵的牛奶没了奶的清香，待在办公室里，待在那些高级场所里，终归晒不到太阳，对未来除了一份越要越多的贪念，没有更多的追求，甚至忘了要追求什么！
那或许便是一种畜生不如的味道...
畜生还懂得感激呢，可他已然迷失在贪念中，连最起码的知遇之恩都不会感激！
“既然我说的是，自我了断吧，你已经被毒雾吞噬了人性，没有了人性，得到的再多都是灾难，没有所谓的弱肉强食，人之所以为人，乃是懂得分清兽性与人性，分清正道与非正道，可你早已是非不分。”
“钟高朗大人阻止毒雾蔓延，正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是人不是畜生不如，可你却用子弹告诉了他，你就是一个畜生不如的家伙！”
“毒雾怎会是大势所趋，最起码有我张君吾在，有所有那些勇畏阻止它的英魂在，有我养父母的意志在，它只会被祛除殆尽，而天下也将恢复安宁，再无你这等毒雾之奴隶，我张君吾说到做到。”张君吾冷然说着。
而这时他站起身来，带着绮雯和寇九离开屋子...
屋子之内，则只留着那谢禾一人，他看着桌上一杯空掉的豆奶，拿起手中的热武器，对准自己的胸膛...
就像将自己的命还给钟高朗一般，砰的一声开火！
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人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