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和连瑾然抱着游玩的心态,算准了时间晃到风乌城。
“隔了一年,我们也不好空手去吧?”连瑾然甩甩衣袖,轻笑。
“也是…那,去买点东西?”夏夜眼珠一转,提议道。
连瑾然点头,指着另一条街道:“我去那买。我们到山坡见。”
“好!”夏夜点头,心情愉快的转身、就向附近的摊铺张望起来,思考能买些什么。而另一边的连瑾然倒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径直走向了一处酒家,打了几两好酒就向坟茔走去。虽时隔一年,但那处山坡的路、连瑾然记忆犹新,没费多少工夫就到了。墓碑前,已然已有一位故人在,连瑾然稍微一愣。
鹅黄色的衣衫,同一年前一样。
文思棠盈盈站起、转身,在看见连瑾然时也明显一愣、喃喃道:“表哥…”一双杏眸似氲出了水气、一眨不眨的看着连瑾然。后者表情微僵似没有反应过来,随后轻柔展颜、熟悉的笑容:“表妹…”
连瑾然提着酒壶、步履轻然的走到文思棠身边,目光温柔:“表妹,近来可好?”
时常在梦中辗转的笑容,此刻如此真实、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梦中百转千回的情节也在此刻成了事实,文思棠不禁内心一阵酸楚,压抑着声音、低头道:“不好…”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连瑾然无从接话的愣在当场。
“表哥呢…”文思棠幽幽开口,“和凰姐姐…过得可好?”语气是连瑾然从未听过的幽怨,不由一怔,微微张口准备回答时。文思棠又兀自继续道:“我知道了…那件事…”
“事?”连瑾然一愣,随后面色稍沉,“哪件事?”看见文思棠欲说还休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是什么事了,但是又不希望真如他所料想的一般。不由加重了些语气唤道:“表妹…”
脑中紧绷的弦在听到这声呼唤后彻底断裂,文思棠急促道:“成亲的事…我、我知道了…”
连瑾然的脸色变了一变,不可抑制的握紧双手,声音有些颤抖:“那你…”
“我不会说的…”文思棠紧张的打断,仰面看着他,“我不会告诉凰姐姐的…表哥,我…我等着你…”僵硬着的身体、有些发颤的双手,和拼命想加装镇定的眼神。连瑾然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陌生的文思棠,良久的无言:他认识的表妹,从来不敢说这样的话;他认识的表妹,也从来不会撒谎伤害别人。可是现在,她却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不会告诉凰姐姐的”,明明应该生气、该责备的才对,但是连瑾然发现,他说不出口。看着她如此无助、受惊的模样,用几乎卑微的语气对他说“表哥,我等着你”,他就什么责怪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了,内心也被满满的疼惜之情填满。
所以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揽过了文思棠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夏夜捧着一把花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连瑾然宽阔的背和文思棠略红肿的眼睛。她愣在原地,看着文思棠伸手环抱住连瑾然的腰、抬头向她瞥了一眼便低垂下视线,装作没看见她。
一边是相拥的璧人,一边是落单的丧家犬。夏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打扰人家才对。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夏夜默然转身。
连瑾然也没想到一向矜持的表妹,竟会做出这样大胆的行为,不由疑惑:“表妹?”
“就这样就好…”文思棠闷闷的声音从颈后传来,“让我…休息一下就好…”看着夏夜慢慢消失的身影,文思棠心情复杂: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变成这样,故意让凰姐姐误会、霸占着表哥不放,但是此刻、她就是想自私一回,就是想表哥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另一边,夏夜魂不守舍的走着路,和迎面走来的人不期擦肩、对方踉跄倒地。夏夜上前将人扶起、笑的微僵:“抱歉……福伯?”
眼前人正是一年未见的许府老管家。
福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随着夏夜的道歉而摆手示意无碍,却在听见对面姑娘那一声呼唤后愣住,讶异抬头:“姑娘认识老朽?…姑娘好像有几分面熟…”
夏夜淡淡一笑、并不诧异:“福伯,是我啊…是我…”变成了“夏皇”时的声音,夏夜伸手遮住自己的眉毛。
“啊…夏公子…”福伯恍然,对着夏夜憨厚的笑起来,“原来公子是个姑娘家啊…夏姑娘真是好看。”
“福伯,你就别取笑我拉…”夏夜有些害羞。
“姑娘可是来看少爷和少奶奶的?”福伯指了指夏夜手上的花,和蔼的问。
“恩。”夏夜点头,看见福伯手上也同样提着一篮子拜礼,不觉心下一暖。
“谢谢几位还记得我家少爷和少奶奶…”福伯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我们一道去吧。”
“不必…”夏夜连忙推辞,想起那两人相拥的画面,她就觉得堵得慌、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慌忙将手上的鲜花递给福伯、夏夜脸色有些苍白的编着借口道:“我就不去了…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了…这花,麻烦福伯帮我带去了。”说完,便逃离似的走开。
“哎,等一下…”福伯小跑几步堵住夏夜的去路,从怀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件物什递给夏夜道,“这个给姑娘…老爷交代我交给几位的,我等了一年、终于又再见到你们了。”
夏夜惊诧的看着那样东西,缓缓伸出手接过。
“夏姑娘再见。”待夏夜收下东西后,福伯礼貌道别、径自向坟茔走去。只留下夏夜一人站在原处,一脸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手里的东西。
连瑾然拔下酒塞,先将半瓶酒撒入地下、又畅饮一口后,仰天道:“许兄,现今可好?”
“两位都在啊。”福伯蹒跚的爬上山坡,看着连瑾然高举的酒壶、笑得和蔼。文思棠转身看见他手中捧着的花,笑容微僵。
“福伯。”连瑾然微笑,将酒壶递出去。
福伯将花束交给一旁的文思棠、将挎着的竹篮子放在坟前,接过酒壶小酌一口,一张脸笑得似乎皱在了一起:“几位当真有情有义,都在祭日来看望少爷和少奶奶了…不过真没想到,这夏公子竟是个姑娘。”
连瑾然闻言,送酒的动作微顿、皱眉问道:“福伯见过她了?”
“恩。”老人家开心的点头,一指坡下,“就在刚才啊…她说不舒服先走了。”
连瑾然颔首、若有所思的看向文思棠的方向,却见后者低头咬唇、不自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