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是仿照长安建成,面积只有长安的五分之一,各种房屋建筑也是低配版。分为左京和右京,左京因为有皇城在,各种住宅、商业区、街道都是围绕左京建造。
右京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基本是一片荒地,没人住,也很少有人去那边。
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不难想象生活质量怎么样。幸好在前几年有过一次田地改革,平民虽然穷,总算能活下去。
看到青叶的打扮,都以为是哪家公卿的孩子偷偷跑出来玩,远远躲着不敢看,怕惹到麻烦。
这个时代的东瀛,各类鱼、肉都有,就是蔬菜种类极少,产量也少。好在气候、地理位置不差,野菜不少,是平民的最爱。贵族们自然不屑于和平民吃相同的食物,平时吃的蔬菜很少,导致各种疾病频发,脾气也相当暴躁。
而且这个时候,佛教正盛行,人们都以口腹之欲为耻,一点都不在意食物的问道,甚至还要怎么难吃怎么弄,再珍贵的食材也白搭。
隐居修行的时候,青叶实在受不了,自己移植了一些野菜,每天打点野味,嘴里才算有了点味道。贺茂忠行见他是个孩子,贪吃很正常,也没说什么。后来闻着青叶做的菜香气扑鼻,再看看自己碗里的生鱼片,直接叛变,加入美食一族。
酿酒技术也不过关,甜得要死,酒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这个时代,基本稍微能喝点的都号称“千杯不醉”,完事一个比一个胖。年纪一大,高血压、糖尿病.......一个都别想跑。
玩就不谈了,人们精神生活接近没有。平民为了每天的食物,都要累的要死,哪有时间考虑怎么玩。贵族无所事事,除了下棋吟诗,就是玩玩乐器。实在闲得没事的还会去街上走一圈,看哪个平民不顺眼,上去打一顿出出气。
总而言之,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会儿,青叶对这个城市很失望,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晴明师兄家在哪儿呢?”青叶环顾四周,想找个人问问路,安倍晴明这样出名的人,应该很多人认识。
被看到的路人纷纷低头赶路,假装没看到青叶的目光。万一被贵族老爷看中,打一顿算是好的,就怕不小心冒犯到对方,祸及全家。
青叶无奈,从怀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手指翻飞,折出一只纸鹤。往空中一抛,低声念出咒语。
“安倍晴明。”
纸鹤展翅高飞,一路往东而去,青叶赶紧跟上。
路人见到这奇异一幕,只是诧异了一下竟有年纪这么小的阴阳师,就继续做自己的事。在这个时代,阴阳师并不少见。
与此同时,土御门小路的一处住宅里,两人对饮正欢。
一个俊秀无双,嘴角似笑非笑,给人一种狡黠如狐的印象。另一个身材高大,风流倜傥,儒雅潇洒,举手投足间贵气自生。
“晴明,怎么了?”
安倍晴明放下酒盏,嘴角扬起:“有人在对我下咒。”
“下咒?对你?你又在拿我寻开心?”
源博雅一连三问,显示出他对安倍晴明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同时也对安倍晴明的人品不太信任。
安倍晴明没回答,只是取出一张符纸,放到地上摊平,在纸上画了一个五芒星。
“呼——”往符纸吹了一口气后,安倍晴明把符纸交给源博雅,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
“贴在门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源博雅仍旧一头雾水,出于对朋友的信任,还是起身,把符咒贴在门上。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晴明,你还在吗?”
“放心,我在的,你跟着蝴蝶走就行。”
就在符纸贴上去的一瞬间,整栋宅子连着庭院一起消失,眼前只剩一片平地。源博雅有点傻眼,急忙呼唤自己的好友。
安倍晴明看到源博雅在门口傻站着、手足无措,窃笑不已。施展法术,让身边服侍的侍女化作一只蝴蝶,引导源博雅走进房子。
源博雅坐下后,喝了口酒。又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那是......障眼法?”
“没错,也可以叫它幻术。房子实际上还在这里,只是外面的人只能看见一片平地。”说着,安倍晴明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别说话,客人来了。”
源博雅连忙捂住嘴,看向门口。
只见一只纸鹤晃晃悠悠,飞到门前突然身上起火,烧成灰烬,不复存在。随后,一名身着紫色狩衣的少年赶到,不,也有可能是少女。
好漂亮的小孩!这打扮,他也是阴阳师吗?
源博雅正要开口询问,看到安倍晴明唇边的食指,乖乖闭上嘴,继续看门口的后续发展。
门口的少年,自然就是跟着纸鹤敢来的青叶。他看了眼地上的灰烬,有看了眼眼前的空地,心里有数。自己以后要在晴明师兄手下坐实,老师肯定已经提前通知了晴明师兄。这算是一道考核,考核自己是否有出师的能力。
安倍晴明家就在这儿,这一点毋庸置疑,无非是用法术隐藏起来了。应对方法有两个,一个简单点,一个比较麻烦。
“晴明师兄,好久不见!”
青叶一步跨出,人还没进去,热情的招呼已经响起。同时,大门上的符纸无声燃烧,化为飞灰,别致的晴明宅邸出现在空地上。
“小青叶啊,明知是幻术还敢直接闯进来,要是前面是陷阱怎么办?”
“放心放心,晴明师兄肯定不会害我的。”青叶很自来熟地坐到桌边,“师兄,给我也来杯酒呗。”
安倍晴明摇头,取出一只新的酒盏,倒满酒。
“难以想象,老师那样严肃认真的人,会教出你这样,嗯,活泼的弟子。”
“老师还不是教出了你这样的......嗯,博雅大人?”
源博雅本打算等是师兄弟叙完旧再插画,突然被青叶点名,有些好奇:“你是哪家公卿的孩子?为何认识我?我知道了,一定是晴明跟你说过我,对不对?”
“不,这些一会儿再聊。”青叶没理会源博雅的三连问,“您当初看到晴明师兄,第一印象是什么?”
“狐狸?”
源博雅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不仅是第一印象,哪怕现在,源博雅也认为自己肯定是中了什么邪。要不然,怎么会和狐狸交朋友。
“对了,就是狐狸。我也没想到严肃正直的老师,会教出师兄这样的狐狸。”
安倍晴明脸一黑,心里默默给源博雅记上一笔,多年好友说叛变就叛变,太坑。
“哈,小青叶和我讲讲这些年的事吧。好久没见老师,也不知道老师身体怎么样。”
玩闹过后,两人开始叙旧,源博雅时不时插两句,酒桌上气氛倒也热烈。
“真的假的,九岁就比晴明还强!?”
“不,等等。博雅,我说过了,那只是一次小小的测试,看小青叶学得怎么样。我可没拿出真本事......”
“青叶也没拿出真本事吧?”
“那当然。”青叶得意洋洋,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源博雅看到这一幕,拍手赞叹不已:“厉害!”
也不知道是在说青叶酒量厉害,还是说青叶本事比安倍晴明厉害。
一边的安倍晴明,怎么听怎么腻味。明明是我先和你成为朋友的,也是我先认识小青叶的,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怎么现在你们俩才一见面,就把我给丢一边了?
“咳咳。”安倍晴明干咳了两声,一脸严肃,“小青叶能够一瞬间破掉我的咒术,作为阴阳师是合格的,明天开始就跟我去阴阳寮工作。”
“你自己都很少去阴阳寮,让青叶去,不合适吧?”
“博雅,你先别说话。”为了防止继续被拆台,安倍晴明果断让源博雅闭嘴。
“阴阳师不仅需要掌握咒术,祭祀、占卜、观星、修历、禊事等等,都需要有一定的了解。小青叶,你要学习得还有很多。”
“是,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让老师和师兄蒙羞。”青叶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回答得很认真。
贺茂家让一个9岁的孩子进入阴阳寮,遇到的非议和阻力肯定不少。安倍晴明作为直属上司,也要替青叶抗下不少压力。
可以说,青叶代表着贺茂一系的脸面。表现得好,说明贺茂家依旧强盛,拥有对阴阳寮的主导权;表现差,代表贺茂家走向衰落,有心之人会借此大做文章,夺取贺茂家在阴阳寮的权力。
甚至一直以来很欣赏安倍晴明的藤原道长,都有可能受到连累,被政敌攻讦、冠以“识人不明”的恶名。
阴阳师在这个时代有着极大的权力,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的知识水准,影响着朝堂走向和各项政务的实行。
这是一场豪赌,是以藤原道长为首的派系,和敌对派系的一场豪赌。赌注就是对阴阳寮的绝对掌控,只要掌控了阴阳寮,派系将在往后的斗争中占据莫大的优势。
这些青叶和安倍晴明都很清楚,同时也很默契地没说出来,避免波及源博雅。这个世道已经很黑暗了,难得的老好人要保护好,不能被污染了。
“好,明天我带你去阴阳寮转转,看其他知识掌握得怎么样。过段时间,可能会给你分配一些任务。”
“对了,我住哪儿?”
青叶问出个很关键的问题,自己身无分文,又没着没落的,总不能去睡大街吧?
“我这可没地方给你住。”
“这个简单,我家旁边有栋空宅子,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安倍晴明想都没想,秒拒。才来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下不了台,要是一直住一起,怕是要折寿。
源博雅出手阔气得很,开口直接送房子。
“博雅大人就是不一样,阔气!”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明明才认识没多久,我们就这么默契投缘,像认识了几十年一样,真是奇妙啊。”
源博雅是老实人不假,但老实人的直觉往往最为敏锐。见惯了人世的包藏祸心、心口不一。忽然碰到个率性而为、天真烂漫的青叶,羡慕之余好感倍增。
而且青叶还是安倍晴明的朋友,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朋友,这点源博雅还是明白的。
“确实,我也觉得博雅哥很亲切。听说博雅哥在管弦一道上无人能及,正好以后随时请教。”
青叶打蛇随棍上,很自然的开始喊“博雅哥”。有大款不傍,浪费资源不是。
“哦?青叶,你也喜好音乐?”
“会一点笛子,只是难登大雅之堂,到时候博雅哥可不要取笑。”
这话不假,前世受各种动漫影响,青叶学过三年笛子,还拉过两年二胡。结果隔壁宿舍的兄弟练了俩月吉他换了三个女朋友,青叶还窝在寝室看动漫。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这话一点不假。别人追女生,用吉他在楼底下弹“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这边在人楼底下拉二泉映月,不用想都知道结局。
源博雅听到青叶会吹笛子,心里更是欢喜,当即表示以后随时都可以一起探讨乐理。
于是,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越来越投机,把安倍晴明晾一边。
安倍晴明也不恼,只是独自喝着酒,观察青叶的言行。做阴阳师,实力固然重要,品性更是重中之重,这也是安倍晴明要观察的重点。
总的来说,安倍晴明对这个小师弟还是比较满意地。实力不差,开朗乐观、与人相处也很融洽。就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个小师弟表现太成熟了点,表明看是个嬉戏胡闹的孩子,实则滴水不漏。
以破开幻术为例。
青叶先开口,表明自己身份,是客人该有的礼数,同时也断了安倍晴明继续出手试探的念头。青叶没表明身份的话,安倍晴明可以假装不知道是青叶来了,继续出手试探。上来就表明身份,安倍晴明就不好再出手了,出手就失了主人该有的礼貌。
开口后,青叶先进了房子,然后才破除结界,这个也是有说法的。
任何幻术,直接闯进去都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因为你不知道幻术里面是什么,可能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也有可能第一脚就踩到陷阱。
青叶没破除幻术,选择直接进去,代表自己没有敌意,对安倍晴明无条件信任。
进去的一瞬间,破除幻术,展现自己的实力,完美通过安倍晴明的考验。
别说9岁孩子,换源博雅上,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完美。
“嘛,来日方长。就让我看清,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