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会议室里密密匝匝地挤了大几十号人，除了冷气外溢时的滋滋声还有嗡嗡地谈话声。
销售都是成日奔波的命，在同一个地儿办公都难得凑齐，更何况还有一些是驻扎在各地市办事处的同事，碰在一起难免交头接耳地聊上几句。
男一：“听说新领导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男二：“瞎说啥啊！按以往经验…做梦吧！”
……
陈颖和林烨推门进来，嗡嗡声瞬间肃清，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除了认识林烨的人，其余所有的销售都觉得高估了自己的想象力——新领导不仅漂亮，而且太太太她“”年轻了。
老板的品味终于…正常了…有点矫枉过正啊…这是只看脸的节奏吗？
林烨一头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身着白色收身西服，脚蹬七寸高跟鞋，九分修身长裤露出纤细的脚踝，妥妥的白骨精装备。
第一次亮相，她虽然没化妆，但已经算是精心拾掇过自己了。
……
长方形的会议室，平日里应该是个培训教室，林烨本想挨着王力宏和齐晟这两个大神坐，努力增加点和他们的亲密度。
可惜，整个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就给她和陈总空出第一排最靠近讲台的单独两个座位。
一早过来，她就被陈总扔了一堆客户资料，又拉着聊了几分钟，这才掐着点儿进的会议室，竟是最晚的。
陈总上台用十来分钟讲了讲目前为止公司在各方面面临的挑战，强调了管理层加强对营销队伍支持力度的决心，便把时间留给了林烨。
……
林烨没站上讲台，她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拎着麦克风站在了台边靠近第一排的位置——讲话时的物理距离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交流双方的心理距离，她想离台下尽可能的近一点。
她轻抿着嘴角、环顾了一下整个会议室，确保自己地眼神虚扫过了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会场的正中，开始了自己的开场白：
“大家好！我是林烨，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一份子了，希望大家多关照！”
台下适时给了“业务”掌声。
……
掌声落下，她接着说道：
“很多朋友说过，我不说话时候是个女人…那我说话的时候呢？”
她顿了顿，眉目含笑地缓缓说道：
“当然，是个‘会说话’的女人了！”
台下有笑声响起，片刻，她紧接着说道：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和大家交流一下，为什么我要到通迪来…”
她挑挑眉，翘着嘴角扔出一句：
“是因为通迪有‘王力宏’吗？”
她的语音落下，场上笑声哄起，数十双眼睛都带着笑意扫过了他们脸大膀宽、长得像黑脸关公一样的王总。
……
林烨也微笑着把目光在王力宏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对方唇角微卷、满脸不可描述的表情。
她抿着嘴角悠然地自问自答道：
“当然不是…我有男朋友了…
是因为通迪是行业标杆，是行业里收入最高、待遇最好、管理最人性化的公司之一…
但，别告诉我，我的情报是错的…”
台下不知哪个胆大的大声回了一句：
“没错！”
又是一阵大笑…全场的氛围明显轻松了不少。
……
好一阵停顿，她从桌上拿了自己的水杯喝了两口，这才又缓缓说道：
“自从决定到通迪，我当然免不了的思考，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融入这个团队，开展我的工作呢？
最理想的方式当然是春风化雨般、循序渐进地让大家接受我…
我甚至都想好了：和大家喝喝酒，说说心里话，讲讲我的人生理想，吹吹我过去做过的牛B案子…
当然，必须要添油加醋地讲讲我曾经吃过的苦头，讨点同情分…毕竟这是一个大腕云集的团队，很多人都是有相当的江湖地位…
我真的很怕被你们修理啊…”
会议室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柔和、语气诚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话音落下，台下也响起会心的笑声。
……
片刻，她的脸色一肃，把个刚才还温柔似水的眼睛瞬间聚焦成个镭射灯般地扫过全场，紧接着说道：
“但，我的计划在看完大家最近的营销数据后，彻底被打乱了！
我感觉，我没有时间再表演什么春风化雨的怀柔桥段了。
我必须尽快让大家了解我、接受我，和大家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投入到工作中。”
她紧抿着嘴角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营销、研发和售后是公司的三驾马车…
牛的营销团队可以营销先行，研发和售后紧跟；正常的营销团队可以和研发、售后并行…
但，我看到的数据呢？别说项目了，我们连正常的回款都一塌糊涂。
是我们的技术团队没有竞争力吗？还是售后客户不满意了？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我现在就可以顺便把辞职报告一起做了！”
……
窗外的阳光激烈地拍在白色的百叶窗上，再透过一片片的合叶把白刺刺的光投得满坑满谷，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没了上一刻的轻松。
明明是明媚的晴天，林烨的这段话却像彤云般一秒抵达现场，疾速覆在了会议室的上空。
……
林烨呼出一口长气，借这两秒把语速放慢、语气调整温和了，接着说道
“我想问问大家，工作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无非就是钱和荣誉，难不成打发时间？
我这个人对面子很不当回事儿，但荣誉却是会拼劲全力争取的，除了本身好胜，有英雄情结以外…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有了荣誉，钱还会远吗？毕竟，我们是做销售的，又不需要你勒紧裤带地为国争光！”
说到这里，她脸上有似笑非笑的轻松表情，刚才还低沉凝重的气压似乎被她人为驱赶了几分，台下人的脸色也跟着松驰了两分。
……
没轻松两秒，林烨一把收了表情，嘴角一沉，掷地有声地说道：
“但，我们现在还有荣誉吗？
公司的发展就像行军打仗，营销部门就是冲锋陷阵的排头兵，公司的产品就是我们PK竞争对手，需要在客户那里精准投放的武器。
在我们的武器先进，火力强盛的当下，我们的队伍竟然是溃不成军！
你们问问自己，你们拼劲全力了吗？
……
我知道现在公司的管理层有些变化，有可能让个别同事的工作情绪受到了影响；
也有可能这个变化引起了部分客户方对通迪的质疑、给我们的工作开展带来了阻力…
如果仅仅是这些原因，那，我们是时候该调整调整、该解释解释…
把精神气儿拿出来、把跋山涉水的勇气拿出来，把这段时间的沟给填平了！”
她的声音严肃有力，说到最后竟是刀剑般的凌厉，台下肃然无声。
……
林烨似乎有些累了，她站得笔直地休整了会儿。
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底有浓重的淤青，她的脸是长期熬夜后的苍白，毫无血色地紧绷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整个人是不符合年龄地苍然、冷峻。
好一会儿，她缓缓说道：
“接着，我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
我，林烨，未必是啥好人；
但，一定是个好销售，好同事，有兴趣的同事可以打听打听。
我最擅长的事情是插科打诨讲段子，从不玩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这一套，有啥，直接怼。
在我过去的团队里，没什么上下级的概念…打份工而已，互相尊重就好了。”
讲完，她整个脸一松，走上了讲台，脸上挂着丝懒洋洋的笑容，眼角微弯地扫扫会场，又说道：
“最后，恳请大家别叫我林总，叫我林妹妹，很多客户、朋友还有以前的同事都这样叫我，我琢磨着估计和我的气质比较配…”
台下又有笑声响起，笑声沉没，她轻抿嘴角继续：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你们在前方冲锋陷阵，我在一旁端茶送水，顺便，数银子…
望大家成全，别逼我给你们…准备板子…”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瞬间冲淡了室内的凝重，乌云怎么来的，怎么去了…
……
会议结束了，林烨快速走到王力宏和齐晟桌前，诚恳地说道：
“王总、齐总，想和你们聊几句，请问，两位谁先有空？”
王力宏看看她，先答到：
“林总演讲很精彩啊！”
林烨笑着应付了一句：
会说的人多了，没啥用，会干活才是正经的！”
说话间，她依然看着他倆，眼里的诚意就快幻化成水，滴出来了。
王力宏眉间一抽，回道：
“我现在就得出门，要不我们下午两点？”
林烨点头回了句“好！我两点等您！”眼睛乌溜溜地转到齐晟脸上。
齐晟脸上没什么表情。
……
人陆陆续续地出去了，最后会议室就只剩他们两人。
林烨干脆一屁股坐他身旁，把他堵在了里面，让他欲走不能。
齐晟算是比较了解林烨的、躲，是肯定没戏的，他一见这架势干脆悠闲喝口茶，悠悠说道：
“林总，倒是风格一如既往啊！”
齐晟是林烨在通迪认识最早的人之一，当初给她提供过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后来她“攀”上吴凌风以后，确实就没再约过他，甚至电话问候都没了踪影，表现得极为不是东西。
……
林烨看着他很诚恳地说道：
“齐总，您之前帮过我，我都记在心里，但自己那时确实年轻，心急，只想往前跑，连句诚挚的谢谢都没认真对您讲…
后来懂事一点了，又觉得再讲，也变味了，趁着这个机会，我给您道歉好吗？原谅我，今后不会了…”
齐晟淡淡说道：
“林总，你太客气了，我对你有啥帮助啊…说到底还是吴总对你帮助大吧！”
……
林烨的心不动声色地咯噔了一声，知道他敲打自己。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齐总，您说得没错，吴总真没少帮我，我对他是有感恩的心的，我也知道您是他的老搭档了，肯定对他也有很深的感情…”
齐晟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地看林烨表演。
林烨看着他接着说道：
“但，说到底，不管是我还是您，谁又有顾董对他的感情深呢？”
齐晟抬抬眼皮，脸色阴晴不辨，不出声。
林烨顿了顿，嘴角轻抿了一下，叹口气，又才说道：
“您是老前辈了，更是老江湖，我也不和您绕弯子，您也知道通迪目前这种状况是因为什么…
刨除一切的感情和是非观念，最起码我们还得有责任感…
我希望您除了对吴总有感情，还能对通迪有感情，毕竟这个平台，您也亲眼见证了它的成长和发展…
我希望，我们能在同一条战线上，克服困难看着它更加辉煌！”
……
齐晟的嘴角沉成了一把镰刀，他半眯着眼扭头看了看窗外，转头看着林烨说道：
“林总，估计说话呢，十个我也绕不过你，我是个实在人，总之，今后你怎么说，我肯定怎么配合你，这，你不用担心！”
林烨摇摇头，语调沉沉地看着他说道：
“齐总，我不是希望您被动配合我、我希望您能和以前一样拼博，甚至比以前更加拼搏，毕竟，我们现在的环境比之前恶劣太多了！”
齐晟的嘴角一扯，冷冷说道：
“林总，对我的要求，真心不低啊！”
林烨迎着他的目光说道：
“齐总，花里胡俏的话我不喜欢讲，我是个丫头片子，又年轻，真玩不转了，只要拼劲了全力、问心无愧，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但，您在通迪这么多年，而且担任如此重要的岗位，通迪的成败从某个角度讲也是你职业生涯最重要的备注…
中间的厉害关系，您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了…”
……
林烨的言下之意，齐晟应该秒懂——
如果吴凌风一走，公司的业务就歇菜，只能说明这两个行业总监要不是奸细，要不就是废物…今后谁敢用，除非他打定主意今后追随吴凌风，否则他不可能不动容。
好一会儿，齐晟扬扬眉，看着林烨说道：
“明天早上十点，我去你办公室找你！”
林烨呼出一口长气，脸上明显的松弛下来，弯着唇角说道：
“我备茶等您、我记得您是江浙人，最爱碧螺春！”
齐晟一听眉间不经意地扬了扬，说道：
“你现在能让一让，给我出去了吗？”
林烨扯着嘴角笑笑，起身，嘴里假迷三道地嘟囔着：
“哎呀！怎么把您堵住了啊，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您请，您请，您可慢点…”
齐晟无可奈何地笑笑，摇着头，走了…
……
林烨回到办公室，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觉自己快累得神形俱灭了。
嘟嘟的短信提示声响起，她面无表情地在台面摸到手机，好一会儿才睁眼查看，这一看脸上便平湖起秋波，全是涟漪：
“妞，讲话好帅，上来吧，我想看看你…”
会议室有监控，林烨讲话时，顾侒真是一秒没拉下，全程看完直播。
林烨嘴角含笑，抬手回到：
“难不成，顾董是要上班时间骚扰女下属？
你就不怕，我把持不住，光天化日的…从了你？”
顾侒半天回了一句：
“你，抢了我的台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