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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罗花的香气暗暗浮动,空中水汽凝结成透明的露珠,映了朝霞,晶光莹莹,簌簌落下,映着小颜虔诚祷告的背影,说不出的静美清寂。
良久,小颜站起身来时,笑脸盈盈,走回来,道:“辛大哥,我们回去了罢。”
那怪蟒匍匐在地上,突然昂起头来,口中血信摇动,嘶嘶有声,眼中一片柔和,似是已无恶意,蜿蜒爬行至二人身边,伸出头去,轻触小颜手臂,示出善意。
小颜见这蟒蛇突显温和,遂伸出手去,抚摸着巨蟒的头颈,看了看崖壁处那个洞口,对辛棘奴微笑道,“辛大哥,这畜生看来是这里的护花的呢,应是有灵之物,我们便任它去罢,……嗯,好不好,辛大哥。”
“嗯,你喜欢就好,……好的,任它去吧。”
辛棘奴看了看这蟒蛇,微微一笑,道:“好吧,你虽是畜生,想来也有性灵,亦如我似的,孤独一身,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罢。”说罢,看着赤虺河上的浓雾之中,远远的倩女峰若隐若现,心中莫名怅惘。
那怪蟒似是能听懂人言一般,听得辛棘奴话语,遂摇头摆尾,仰天伸出猩红的信子,嘶嘶的发声,很是兴奋,围着二人身前蜿蜒绕行了一圈,然后缓缓进了山壁下的那处洞中。
辛棘奴目送这蟒蛇进了洞中,但见洞中隐隐有青气迷漫而出,杂着一道难闻的腥臭,将本想入洞一探的念头打消了,对小颜说道,“我们走罢。”
小颜手捧曼陀罗花,神情怡然,闻言,回眸一笑,道:“好,我们回家咯,呵呵。”
二人攀附着青藤,来到崖下,辛棘奴去棠梨树下牵了大青马,上了木船,风帆张满。
辛棘奴与小颜站在这一叶孤舟上,顺着赤水北去,渐行渐远,烟青的天色里,云雾缥缈,那处半山平崖在身后若隐若现,渐渐的,那石崖渐是离得越来越远的了,终是不复再见……。
孤舟顺水北行了约大半个时辰,便是赤水寨地界,赤水两岸的石壁上,偶尔可见刻着各种形态的沧桑岩画,或拙朴,或灵动,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丰富的含义。
远远近近的山岭上处处是葱茏的楠竹和青竹,山鸡、野兔等小型野兽隐没于清晨的山野之中,白鹤和云雀鸟亦是不时从风帆上飞快地掠过,呀呀叫着,远远飞去。
两岸山间开着紫红的金钗石斛花,伸展着像蕙草的叶子,招摇在风中,妖冶地开在五月的山水间,犹如紫色的蝴蝶,十分好看。
一派自然深境的孤清崛峭。
二人站在木船上,南望赤水浩荡,北望天台巍然。任木船在湍湍泛波的河面漂行,感受着两岸岩壁的古朴沧桑,仿若回到上古老去的岁月中。
这里集人间景色之秀美,还有上古文化历史遗迹的雄奇。
碧波如洗的河川流水,壮丽雄伟的山峰绝壁,有连绵不绝的苍凉美感,背景层次鲜明,所经的每个幽秘之境都如此夺人心魄而历历在目。
辛棘奴看着这高山流水,顺手接了空中一片飘飞而来的木叶,放在唇上,轻轻吹响。
木叶的声音清亮悠然,如春水流涟,正有“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的痴绝,荡气回肠却又缠绵悱恻,悠扬,婉转,缥缈而空灵。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小颜望着南边渐渐远去的如黛青山,轻轻吟诵这首小诗,转头静静看着辛棘奴的侧面,听着这有些忧伤却又有些苍凉的木叶之声,轻轻说道:“辛大哥,你吹得真好听,只是,只是有些让人想哭的感觉呢。”
辛棘奴停了吹奏,看着小颜,微微一笑,说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想着那平崖上的蟒蛇为了守护这株曼陀罗花,经年累月如此孤独的过着,倘若不是我们无意中摘了它,也不知这个有着灵性的生命将会如何,也或者这一生都是如此羁绊于此,再无自由。我吹这曲子,就当是告别以前吧,……告别过去,奔向未来!”
“嗯,是的。”小颜点点头,眼中晶亮的光泽一闪而过,看着辛棘奴,满是期待,喃喃的,说:“告别过去,奔向未来!”
辛棘奴看着沿河两岸的秘境风光,不禁说道:“这些景致真的很美!只是不知这一生还会再来么?”
“嗯,是很美,以前我都没留意这里的风景,现在跟你一起再次行经此处,才发现是如此的美,竟然可以与我的伊水相媲美的了呢,……还记得我唱给你听的那首伊水的歌么?呵呵。”心中觉得丝丝甜蜜,说着,随口轻轻吟唱起来:——
皎皎之子,桃之夭夭;
佼佼佳人,伊水之畔;
之子于离,风之潇潇;
之子于去,云之寥寥;
问之不见,佳人不还;
伊水之畔,佳人不还。
……
歌声柔软优美,婉转清丽,词意之间除了古雅含蓄,却又多了些眷眷深情。
辛棘奴站在小颜身边,看着身旁的急水流波,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丝丝甜香,想起昨日在伊水湖畔二人初见时的美好情景,心下一阵温馨,竟一时听得呆了……。
清风徐徐,孤舟张满了风帆,渐渐进入一个峡谷。
这是一条色彩瑰丽、阶地密布的低调而幽寂的河谷。赤水流经此处,通过长年累月地冲刷,形成令人目眩、刚柔并济的壮美与阴柔并存的自然景象。
峡谷两侧是从上到下依次排开的河流阶地,一层层叠陈铺开来,渲染了碧蓝色的水,宛如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样扑面而来;两侧丹霞地貌的崖壁色彩异常丰富,河流如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将高耸林立的大山切割开来,将不同颜色的岩层冲刷溶解,形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上古秘境的抽象画景观,就像一条彩带飞舞在峡谷山坡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