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三学校组织了一次期末模拟考。
一中的老师批卷快，周五上午十二点正式考完所有科目，王总周六下午就把语文成绩拿到手了。
程潜甚至怀疑一中的老师这几天都在全体熬夜改卷。
“好了，成绩单我贴在墙上了，下课后同学们都自己看看，倒数五名放学后到办公室来。”王总抱着茶杯晃出了教室。
一群人蜂拥而上，程潜站在人群外，仰着头看了半天也只看到前面几个女生的后脑勺，他干脆踩在第一排的桌子上，伸着脑袋去瞅。
第一名:江悦 115分
程潜松了口气，跳下桌子就往小卖部跑。
小卖部人挺多，程潜一顿，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的陈余。
陈余比他大一届，是姜莱的哥哥，程潜越过几个人，走到陈余旁边。
陈余趴在柜台上在选棒棒糖，抓了一把糖后转头看到了程潜：“买什么？”
“热牛奶。”
陈余点了点头，帮程潜买了盒热牛奶递给他：“听姜莱说你好像谈恋爱了？”
程潜挑了挑眉，接过牛奶：“她这么快就和你说了？”
“嗯，还给我说她大晚上帮你买……”陈余顿了顿，“皮肤。”
二人并肩出了小卖部，程潜点了点头：“嗯，我们班的江悦。”
“她成绩很好。”陈余摸了根棒棒糖，剥了糖纸，“廖浩铭喜欢她。”
程潜有些惊讶：“这你也知道？”
“嗯。”陈余又摸了根蓝莓味的递给程潜，“所以廖浩铭是不是跟你宣战了？”
“对，下周放学可能要和他碰一下。”程潜皱着眉，把糖收到包里，“他太欠揍了。”
陈余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走到高三那栋教学楼时他才开口：“嗯，下手轻点。”
程潜有些摸不着头脑，瘪瘪嘴往高二的教学楼走。
小丫头站在最上面的楼梯上，程潜仰着头，三步做两步地跑到江悦跟前，双手背在背后：“猜猜哥哥给你买了什么？”
江悦歪了歪头，程潜笑着把那盒温热的牛奶拿到江悦眼前：“当当！是牛奶哦！”
江悦慢吞吞的接过牛奶，程潜弯着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小悦这次是第一名呢，真棒。”
江悦抱着牛奶，皱了皱眉：“你不知道你的名次吗？”
程潜帮江悦插上吸管，不紧不慢地往班上走：“我现在去看看。”
教室里只有几个空位，大家都看完了自己的成绩，这会儿都坐在座位上拿着题卷找错。
成绩单就贴在前门旁，程潜定在门口扫了一眼第一张成绩单，没看到他的名字，程潜又转过视线看第二张成绩单。
第二张成绩单最后一栏，写着他的大名:程潜，68分。
程潜有些心虚地往身后瞟了一眼，小丫头左手拿着牛奶，右手揣在校服兜里，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除了廖浩铭和苏烟时不时地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瞟，其余同学都没注意他们，程潜摸出那根蓝莓味的棒棒糖，塞到江悦手里：“那什么，我先走了！”
最后两节课的时间，王总全拿来讲试卷。
程潜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死死地盯着桌上那颗旺仔牛奶糖。
盯着盯着，他就抿着嘴开始笑了。
王总正在讲台上讲得热血沸腾，外套都脱了，衬衫袖子被他卷在小手臂上面，刚刚停了一段，喝口茶缓口气，一眼就瞟到了坐在后排的程潜。
“那个程潜，怎么又在傻笑啊？”王总把茶杯往讲桌上一放，背着手，“有什么好笑的，你说出来给大伙听听，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笑了一节课。”
程潜砸吧了下嘴，坐直身子：“我觉得这篇小说，作者写得很好，所以我笑了。”
“那你说说，它好在哪里？”
班上很安静，程潜甚至能听到拂过耳边的风声。
程潜清了清嗓：“它好就好在……写得好啊！写得很好！写得太好了！”
王总：“……”
全班同学：“……”
王总快速地眨了眨眼：“你还是听我讲吧。”
程潜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江悦。
小丫头捂着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程潜立马坐直身子，佯装正在认真听讲，殊不知他脸颊边儿的那两个小窝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王总一直讲到广播里响起了放学的歌曲才肯罢休。他慢慢吞吞地关了PPT，然后又慢慢吞吞地从讲台下面拿出一箱手机，慢慢吞吞地念着手机上的名字。
程潜坐在下面，不耐烦地抖着腿。
某蜗牛属性的班主任终于处理完了琐事，抱着茶杯离开了教室。
程潜抓着书包就往江悦那冲，江悦一脸淡定地看着单词卡。
苏烟塞了几本书在包里，余光一直瞟着程潜。
江悦是团支书，这会儿要下楼开会，程潜就在教室帮她收拾东西，然后准备去办公室找王总喝茶。
教室里此刻就剩下程潜、苏烟和廖浩铭三人，诺大的空间只有书本间发出的细微的摩擦声。
阳光很烈，洒在三人身上，四周的空气也像发烧一样闷热。
苏烟突然停了手，垂着头道：“我差在哪了？”
廖浩铭装书的手一顿，随后勾了勾唇，减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这间教室里就他们三个人，这句话对谁说的，显而易见。
有好戏看了。
程潜皱了下眉，突然想到他每次皱眉，小丫头都喜欢把他眉头抚平，他又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差在我不喜欢。”
苏烟把包放在桌上，声音拔高：“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贱人！”
苏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大，说到后半句甚至有些破音。
廖浩铭抬眼看了她一眼，苏烟的那双狐狸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泪花。
她努力睁着眼，妄图控制着眼泪，不要让它流出来，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顺着她的脸颊，滴在书桌上，形成一小滩印着阳光的露珠似的水滩。
程潜把江悦的书包拉链拉好，斜背在背上：“江悦从不会在我面前说你一句不是。”
少年垂着眸，压着火气：“苏烟，当初我在十八中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大家的饭后闲谈，这事儿你最清楚。”
苏烟脸色一变，扯了扯嘴角：“所以你现在要为了那个女的，跟我扯以前的那些事？”
“你还觉得自己没错？”程潜把江悦的书包放在椅子上，不耐烦地看着苏烟，“还要我再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我看见你就烦，你离我远一点。”
苏烟深吸了口气，抓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廖浩铭还站在原地，他视线朝着苏烟的课桌上的那盒草莓双爆，看也没看程潜：“我觉得她还是挺温柔的。”
程潜提着江悦的书包：“你用错词了吧？知道温柔是什么意思吗？”
“脾气暴躁和温柔不冲突。”廖浩铭把草莓双爆揣进兜里，满脸认真，“苏烟的温柔，是你没看见。”
程潜偏过头：“她隐藏在面具下的那些毛病懒得在你面前展现，你没看见的东西多着呢，别来急着帮她说话。”
廖浩铭耸耸肩，出了教室。
苏烟坐在楼梯上，书包被她扔在最下面一层的楼梯口处。
廖浩铭把那盒草莓双爆扔在苏烟跟前，揣着兜往楼下走：“黄大圣欺负江悦的事儿，谢谢你帮了江悦。”
苏烟没说话，看着廖浩铭下了楼，才黑着脸挑了支烟叼在嘴里。
江悦的会开得久，程潜干脆把她的书包放在办公室门口的图书角上，先去和王总喝茶了。
王总早早地就沏好了茶，见程潜来了办公室，一脸慈祥地朝程潜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那把椅子：“来了啊！坐！”
程潜刚坐定，王总就继续开了口：“程潜同学啊，你的这个成绩貌似有点不太理想……我这几天分析了下你成绩的波动变化以及你的弱科……”
王总说了挺久的，久到江悦都开完了会，久到付远扬都来一中把苏烟接去了烤肉店，程潜还坐在办公室看着王总喝着第二杯茶。
付远扬看着苏烟一到烤肉店就先灌了三杯白酒，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是程潜又正常发挥了。
付远扬叹了口气，给自己满上了酒：“他又说你什么了？”
苏烟又灌了口酒：“拿安阳说事儿。”
付远扬有些惊讶：“安阳？他提十八中的事儿了？”
“嗯，提了一句。”
付远扬抿着嘴，没再回话。
高一的时候，程潜还在十八中，但那时候程潜并不出名，也不是十八中的校霸，可是因为长得帅，十八中不少女生都喜欢他。
那时候程潜也有不少绯闻女友，其中传得最凶的那个女生，叫林瑶。
林瑶在十八中挺有名的，毕竟是文科小学霸，钢琴小公主，十八中不少男的都明恋、暗恋她。
但是林瑶偏偏只喜欢程潜。
她经常给程潜送礼物，经常在十八班堵程潜，经常赖着程潜一起参加他们的聚会，经常跟着程潜上下学。
那时候安阳是十八中校霸，苏烟认的干哥哥。
安阳在十八中的行为作风一直都是横行霸道那款儿，因为他跟学校有后台，一些老师也就对他的那些恶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有一天，苏烟联系安阳，要安阳给林瑶一个教训。
苏烟没有具体说怎么整，安阳干脆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找了林瑶。
当时高一刚开学，正值盛夏，蝉鸣不休，林瑶被安阳拖到大楼里，安阳想的“让她永远都不敢靠近程潜”的方法就是，让林瑶永远都没脸靠近程潜。
少女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在蝉鸣中显得特别突兀。
程潜无意间得知安阳带人堵了林瑶的事，他赶过去的时候，林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后来就是十八中人尽皆知的故事了。
安阳被程潜揍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但林瑶也在大楼里的事情被程潜压了下去。
大家只知道，当年那件事闹得很大，传闻后台很大的安阳也消失匿迹了，程潜也就成了大家公认的，十八中的新一代校霸。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程潜和苏烟的关系由勉强维持变成了如履薄冰。
这还是自那以后程潜头一次提起这件事……
付远扬抿着嘴，默不作声地给苏烟倒上了酒。
苏烟已经有些微醺，撑着脸嘟囔了句：“程潜……”
“苏烟，你能不能不要二十四小时都想着程潜?”付远扬长吸了口气，“留点时间给我可以吗?一秒钟也行。”
苏烟撑着脑袋，没回话。
“算了，我送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