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要出门吗?”
“是,我出去看看。”
杜乙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家里新来的人您不说两句,交代一下吗?”杜乙问道。
“你不是在吗,你安排一下他们的工作就行,以后你就是管家了。”肖正齐说道,“对了,明五回老家,望江楼先关了,以后你去外面买菜。”
“好,先生。”
杜乙点点头,送他出门上了马车。
“杜管家,老爷出去了吗?”
说话的人是那个叫婷玉的丫头,洗洗干净之后好像也不黑,只是以前干农活晒得有些暗淡而已。
“在这里,你应该称呼先生。”
杜乙板着脸,故作深沉地说道。
“是,杜管家。”
“中午先生应该不回来吃饭,你就做我们一二、三四个人的菜就好了。”
“我、们吗?”
“先生吩咐过,我们这里没有太重的尊卑之分,你去准备吧。”
“是。”
……
肖正齐走出门去,之前他说要为陆朝元寻个法子加快工程的进度,想要在元宵节之后全部完成,光靠那几个老弱病残,是不可能完成的。
“肖公子,您要点什么药材?”
肖正齐瞄了一眼,把药方给他,“你们家掌柜不在吗?”
“是,掌柜去邻县采购药材去了,应该明日就回来了,肖公子需要留句话吗?”
“不必了,我就随口问问。”
小伙计把分装好的药包交给他,付了钱之后便离开了。
尘草堂的药材都是沧澜阁供给的,按说不至于去外地采购,这倒是有些奇怪。
肖正齐到沧澜阁门口,“苏阁主可在?”
“这位公子,我家阁主出门办事去了,您有什么事吗?”
“也出去了?”肖正齐嘀咕了一句,“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未曾,或许十天或许数月,阁主的事情,我们不太清楚。公子若是想求答案,可以移步君问廊,自有主事的人在那儿。”
“算了,既然苏阁主不在,我就告辞了。”
肖正齐朝他拱拱手,便下山了。
陆朝元依旧在监工,他虽未去过军营历练,但是老侯爷曾是征战沙场的武将,所谓虎父无犬子,陆朝元做事身上总有一股子执拗劲,但是却不古板,执着却懂进退,这是他身上最可贵的东西。
这些天,他与这些工人同吃同住,也是颇得民心。
“朝元!”
肖正齐站在远处,朝他招了招手。
陆朝元冲着他笑了一下,旁边的小监工微微一愣,这位铁面小侯爷笑起来还挺乖巧,只是对着他们的时候像个白脸阎王。
“你怎么这么清闲,不用先在家中安置一下吗?”
“你把家里的府兵调过来了。”肖正齐瞧了一眼问道。
“嗯,你说得对,这些征召来的苦力远比不上军营里的人。”陆朝元说道,“不过我侯府上下也就几十个人,还有些得跟着我父亲。”
“我给魏瑾辰写信了,请她借一些西海之域的人过来,虽然比不上正规军队的人服从命令,但是也远远足够了。”
“魏姑娘?你可知道魏夫人与我母家舅舅有一些旧事。”
“不知道,不过好像听宋谷主说起过,魏瑾辰是什么故人的女儿。”肖正齐说道,“不过没关系,不会白白借用的。”
“你、应允他什么了?”
“也没什么,西海之域近海,大多数人都患有渴水症,每年固定几个月的时间,身体发红瘙痒,市面上无药石可依,我有法子,可治。”肖正齐扬了扬手中的药包,笑道。
“如此……也只有先这样了。”
肖正齐点点头,“晚上去我们那儿吃饭吗?”
“我得与这些工人同吃同住,晚上也要加班。”
“这样不行。”
“不行?”
肖正齐说道:“你可以坚持不休息,可这些人都是出卖苦力的,必须得吃好、休息好,才能第二天更好的劳作,你这样压榨他们,时间一长,这些人就会倦怠反抗,甚至罢工。”
“但是——”
肖正齐知道他想说什么,“即便你是官家人,也不能不顾百姓的死活吧?”
“我只是担心工期无法按时完成,到最后这些人同样会被牵连。”
“我说了,我会帮你的,说到做到,绝无虚言……”
陆朝元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终于同意了他的时间安排,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隐隐担忧。
……
杜乙在院子里照着图纸在打磨着一些木制的机括,身边堆了一堆堆的木屑还有碎木。
肖正齐和陆朝元走了进来。
“先生!世子!”
“说了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稳,总是急急躁躁的。”
肖正齐笑着说道,看到地上放着的一些小零件,木屑弄得满院子都是。
“先生,我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他委屈地说道。
“先生,你要的东西我做了一些出来,您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图纸就可以交到木匠处,批量制作了。”
陆朝元从旁边拜访的一些工具中随手挑了一件。
“杜乙祖上是做这些稀奇的巧具,我让他调整了一些,这些都是省时省力的运输小车,我想你肯定用得上。”
陆朝元试用了一下,果真轻巧无比。
“真是有才,这手艺在你这扫院子倒是可惜了!”他笑着打趣道。
“杜乙,听到世子殿下的夸赞没,看来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大佛了啊!”
“先生,你总开我玩笑。”
杜乙把木屑收拾了一下,把图纸整理好交到陆朝元手中。
“朝元,这些东西不要交由一个人做。”
“我懂。”他点点头。
……
肖正齐带他到主厅,婷玉正在布置碗筷,看到他们,低头行礼。
“朝元,坐吧。”
“嗯。”
肖正齐看了一眼空着的位置,招了招手,“大家都过来坐吧。”
众人对于陆朝元的身份有一些了解,都站在远处,不肯靠近。
“先生,你与世子殿下许久没遇到一起,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在后院的小桌用饭即可,也能自在些。”
杜乙说道,即便他先前与肖正齐同桌用餐,但是陆朝元毕竟不同,且不说身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肖正齐于他是家人,而世子只是世子。
肖正齐点点头,也不好强求他们。
“肖兄,这些人选对了一个好主人,是他们的福气。”
“这是一种机遇,就像你我的相遇也是一种机遇。”肖正齐说道。
“机遇?”
“嗯,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呐!”
“确实是这样。”陆朝元笑了笑,“对了,宫里来信,国学院的老师可以从民间挑选一些大家儒士,也许上面会派几位。”
“这样也好,生源确定的如何了?”
“陛下对国学院很是看中,我有了些眉目,但是还需要细细甄量。”陆朝元道。
“此次招生的事宜就交给我来做吧,好歹我也是监院,应该有些权利的吧。”
“这是自然,院长之下,便是你这监院。圣上钦点,国师力荐的人才,肖兄的名字早就响彻朝野,想必过几日这宅院就要被踏破门槛了!”
肖正齐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所谓见风使舵,现在北国的掌权者有意把风吹到江南,自然会有船舶停靠到江南的港口。
“这次国学院除了设书文,笔法,还会加增武艺,凡入院者,需兼之。这是陛下特意交代的,你挑选的时候也注意些。”陆朝元叮嘱道。
“文武兼修?这可是很冒险的一个行为。”
武将之所以可以掌兵权,就是因为他们不涉朝政,不参与国事,文官武将向来是泾渭分明,为的就是巩固君王的集权。
“这是——什么意思?”
陆朝元摇了摇头,这事他也没明白,帝王的心思都难猜。
“那好,我明白了……”
送陆朝元离开之后,肖正齐想在院子里坐一会,却看到有个人影已经先他一步了。
“你是……遥沐那孩子?”
他站起身来,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出,小脸白白的,眼睛却很漂亮。
“肖、先生。”
“你们这是都随杜乙了吗?”他笑着说道,“你几岁了?”
“十四。”
“唔……那你长的确实有些小,我以为你才十岁呢。”
“……”
“你在这干什么?”
“没干什么。”他淡淡地回答道。
肖正齐道:“没事的话,回房间休息去吧。”
“有事。”
他拦住肖正齐,说道。
“那你说,我在听。”
“你是做官的?”
“嗯,杜乙没和你们说过吗?”
他点点头,“你的官大吗?”
肖正齐笑了一下,“不大,芝麻小官,你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杜乙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便提了一盏灯笼过来,这灯,还是上次中秋节的时候那个不相识的姑娘送给他的。
“先生?你在这做什么?”他走近一看,却发现是肖正齐和遥沐。
“跟他聊了两句,这灯你在哪找到的?”
“这个啊,先生忘在望江楼,前几日明五哥送来,我便先收着了。”他说道。
“给我吧,你送他回房间去,院子里黑。”
“好,先生那你早点休息。”
“嗯。”
肖正齐看着那盏放在石桌上的灯,恍惚间好像见到了那个女孩的样子,上次匆匆一别,便再没见过,连人家名字都不晓得,终是心中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