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这个里间是黄美玲和吴不凡的专用卧室。
虽然末世之后屋子匮乏,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黄美玲为这个小家付出的许多精力。
同色系的许多木材拼接而成的婴儿床,紧靠在一个实木搭起的床架边上,不仔细看都无法看出这是用不同家具上拆下的木材仔细铆接而成。
婴儿床边放着一个细细挑选过,选用一根根柔软不伤手藤蔓编织而成的箩筐,里面放着脱色起皮的警车,梯子断了一半的消防车,炮塔卡住不能转动的五对轮坦克......
还有许多缺胳膊少腿的机枪兵,导弹兵,坦克兵,飞行兵。
这些都是黄美玲多次拜托搜索队的队员为她的小宝贝搜集的,然后被熊孩子吴不凡几天就基本全玩儿坏的可怜儿童玩具。
付出了她自己省吃俭用节省下的口粮物资。
聚集地给黄美玲定下的工资是每天十斤旧货币,
拎起这些论斤称量的钱币买些豆子土豆还算富余,买掺杂着麸皮的粗制面粉就有些欠缺,她平时都是混合着都买上一些。
为这些被玩坏的玩具,黄美玲多吃了许多顿黄绿色的难吃糊糊。
还有一些画图画册贴在婴儿床边的墙壁上。
黄美玲希望自己的孩子像传说里的全能英雄一样文武双全,而不是当一个大字不识的粗俗武夫。
所以她提前准备好了一些教材。
这些东西倒是没花费多少,交代给窦建元顺手就能收集。
只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转头成空....
被绝望感觉彻底压垮的黄美玲浑身无力。
她不得不倚靠着独属于自己床头支撑着无尽的压力。
浑身酥软如泥,提不起生的希望,就好像不停向着死亡的深渊堕落。
她眼神空洞看着站在他眼前谋杀了自己孩子的凶手。
但是这又能怪谁呢?
就在这时,杀人凶手窦建元神色慌乱,走前两步向黄美玲伸出手臂,他预计吴不凡尸变的时间快要到了,害怕他咬伤黄美玲。
在他在末世打拼这些年的经验来看,被丧尸袭击咬伤的成年人类,哪怕是只是破层皮,也会视个人身体素质在半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之内变成恐怖的人类天敌。
一个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婴儿,转化丧尸的速度肯定更加迅速,也许坚持不了几分钟就会立刻尸变,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美玲!赶快这个小怪物交给我,你想要孩子咱们可以以后再生,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窦建元准备一接手就带上这个怪物跑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打死埋了,省的继续祸害他与黄美玲的未来。
“哦...再生...未来...”黄美玲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一般,她浑身冰冷,踽踽独行却又推拒着别人靠近给予她活人的温暖。
她已经给自己竖立了许多围墙,保护着自己最后的坚持。
她黑白分明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摆放在窗口的一架进口钢琴上面。
那是窦建元为了让她开怀一笑,千辛万苦专门从高级污染区拉回来的珍贵之物。
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废墟按照危险程度分为五级污染区,越往市中心污染区的等级越高,可搜寻的物资越为丰富。
并且随着末日持续的时间增加,废墟中的幸存者生存的希望就愈加渺茫。
城区边缘的低级污染区已经经历了无数轮扫荡,就连阴沟里的老鼠都无法生存。
城市中心的高级污染区却有着许多高阶丧尸划分领地,越往中心的地区丧尸的实力就越强,人类去这些地方搜寻物资只能以小队的形式去偷,获取物资的效率极低并且遇到高级丧尸之后也很难逃脱。
也许,人类在末日世界食物链的地位,就好像地球上的老鼠?并且还没有老鼠能生?
那架钢琴就是在窦建元带着几个人从三级污染区里面偷回来的。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看到这架钢琴之后忍不住打开琴盖,试着弹了一首欢快的圆舞曲试音。
弹完之后她觉得虽然这架钢琴比不上她以前经常弹奏的那架,空置许久缺乏保养,每一个琴键按着都有一些艰涩,还有窦建元不专业的偷盗过程导致弹奏时有些小小的杂音。
但是弹奏这部钢琴的时候,熟悉的旋律与手感让黄美玲回想起了小时候弹琴给父母欣赏的幸福时光。
她终于在被颜俊江指给窦建元之后,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个甜美的酒窝笑容让站在旁边的窦建元一蹦三尺高,高兴得像是一个心思纯真的孩子。
一切都为了黄美玲开心,她开心,他就更加开心。
黄美玲说不喜欢不修边幅的腌臜男人。
窦建元就把留了好多年的络腮胡子剃的干干净净,每天对着镜子把自己折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才来见她。
黄美玲说不喜欢没有气质的家伙。
窦建元就天天去营地里找那个三天两头饿肚子却还整天穷讲究的尚胜祥学习礼仪。
再次出现在黄梅面前的时候,他的穿着举止已经变得像是一个从故事里走出来的蹩脚绅士。
黄美玲说不喜欢每天听打铁的声音。
窦建元就把炉子拆了转移到外边,哪怕他的家族秘传制造冷兵器的独门手艺被人窥探都在所不惜。
窦建元甚至还收了两个学徒,他告诉黄美玲等这两个徒弟出了师,就收山再也不打铁了。
烧炭,溶铁,锻打,淬火....这些铁匠的粗陋活计让他的徒弟代劳即可。.
在这几个月里,每天傍晚黄美玲都会发现窦建元出现在院落萧瑟的秋风之中,等着她打开琴盖,用那架旧钢琴弹上几首或欢快,或悲伤的曲子。
她快乐,窦建元就快乐,她悲伤,窦建元就会更加悲伤。
黄美玲甚至以为,这样相敬如宾的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
都是幻觉罢了!
和之前几个男人给黄美玲编织的美丽幻梦,并没有任何不同!
“窦建元,你说过你爱我胜过一切,会接受我的所有,你是不是在骗我。”黄美玲表情麻木,她的眼睛毫无焦距,越过眼前手足无措的窦建德,倒映着院落中随着阵阵秋风黯然落下的一片枯黄落叶。
“可是,可是他是颜俊江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一想到这个就...就....”
窦建元无法解释,他的双目中密布恐怖的血丝,胸口中痛苦,怀疑,仇恨,爱恋郁结成一团无法宣泄。
他感到自己已经快要被黄美玲的质问逼得疯了,明明他是真的爱着黄美玲的.
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但是情感爆发也比普通人炽烈狂野,他曾经认为自己打一辈子铁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他看到了黄美玲这个柔弱却又坚强,本该被人一辈子捧在手心的女孩。
一见钟情!
真爱究竟要如何表达?
“曾经,有一个男孩,为了证明自己对我的爱,天天陪我上学,陪我下学,每个节日都会为我准备十分珍贵的礼物,和我咬着耳朵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海誓山盟,编织一些未来的美梦沉醉其中。
在一个月圆星亮的夜晚,他说他会为我摘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制成一顶独一无二的星辰之冠,让我做他一辈子的公主.“
“这是我的初恋,我的第一个男人,拿走一个少女最宝贵初夜的男人,他骗了我,把我卖给了颜俊江,就为了当一个五人搜索小队的小队长.“
黄美玲的表情仍然麻木,眼神还是那么空洞,仿佛那个少女是某个故事的主角,而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惨剧。
她的心早已破碎,没有心,何来伤害?
在黄美玲的瞳孔中倒影着院落中,第二片枯黄的残叶正在变得光秃的树枝上随风摇摆.
她的命运,就像这些树叶,被大树榨干剩余价值之后再无情地抛弃.
“你爱我胜过一切,会接受我的所有?呵...“黄美玲冷冷地哂笑一声,不过是些骗无知少女的谎言罢了。
窦建元木呆呆地立在原地,他被黄美玲的质问触及了灵魂,自己真的会为眼前的少女抛开一切么?
能么?
“颜俊江是我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一个成熟的,非常有力量的男人,他向我承诺永远不会抛弃我,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斯拉”“斯拉”黄美玲忽然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从破碎的布料下露出了少女本应冰肌玉骨,让人赏心悦目的柔软皮肤。
“瑚...颜俊江!你..不是..人!”窦建元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怒吼,他喘着粗气克制着自己立刻转身去找颜俊江拼命的念头。
他不是怕死,只是眼前的可怜少女无视生命的宝贵。
在窦建元的眼前,少女赤裸的后背上满布着密集交错的丑陋,那是皮鞭抽打得皮开肉绽之后勉强愈合,再次被抽至裂开的恐怖伤痕,它们一层又一层,颜色黑黯仿佛凝固的鲜血。
两条如同扭曲黑蛇的痕迹缠绕着自肩至肘,那是常年被绳索捆绑皮肉筋骨萎缩变形之后形成的可怕凹陷。
这会有多痛?
窦建元想象出颜俊江吊起来眼前的少女,用皮鞭整夜整夜的折磨。
那时候,她花朵一样的娇嫩,美丽。
窦建元恨不能以身相代,这些惨烈不该由一个花季少女去承受。
颜俊江怎么能这样对她?
“不,我不怪颜俊江,虽然每当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让我受许多的辛苦,还欺骗了我的身体让我有了他的孩子,但是他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
呵呵,他没有抛弃,只是赠与,他把我黄美玲买一赠一赠与给了窦建元你!”
院落中,第二片枯黄已经掉落,光秃的树枝上最后一片残叶孤零零地飘荡着,不知何时跌落尘埃。
黄美玲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神采,她低下头温柔地看着面目青紫的孩子,把他怀抱在胸前开始喂食最后的一餐。
“窦建元,你说过你爱我胜过一切,会接受我的所有,现在我问你,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