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江逸寒就要走到跟前,迎上去的朝官噗通一声,跪到了他的面前,颤颤巍巍的抱拳行礼。
“参,参见殿下。”
屋内跪了一地的众人侧目,纷纷偷瞄着朝官的怂态,但都不曾嘲笑反而很是理解,甚至于默默同情着他,怎么就接了这烫手山芋,真是嫌命短。
殊不知,邺朝官也是命苦,朝中无人敢来送旨,皇帝便钦点了他,他左推右推推不过才来的,来时都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江逸寒慢悠悠走来,浮云金丝白靴停在了他的面前,在他低头不敢抬起时,江逸寒阴冷不悦启声,“起来,圣旨既是皇帝的命令,你来传旨,所代表的便是皇帝,要跪也该是本王跪皇帝,而非皇帝……”
他有意没有说完话,但谁都能听出话中的意思,朝官也听出了,可这低沉冰冷的声音让朝官更不敢起了。
他可不敢代表皇帝,还让逸王跪在他面前。
江逸寒不耐烦起来,冰冷凤眸内满是阴气,修长优美的指节伸出,“看来邺大人是要本王亲自搀扶,才敢起身了?”
邺朝官岂敢,闻言,他猛地摇着头,“不不不!!”
随话起,他忙不迭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冷汗热汗交杂而出,不敢抬头,目光停留在逸王伸出的手上。
遂闻头顶一声冷哼,又见江逸寒抚袍收袖,这动作让他以为逸王是要下跪,慌张抬眸,急切摆手,“殿下不必跪接,站着也行站着也行,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的。”
江逸寒瞟了他一眼,他本就不打算下跪,除了先皇与逸太妃,他谁也不会跪,谁也配不上他这一跪。
收袖负手,他冷漠开口,“读旨。”
“是是是。”
邺朝官松了口气,颤着腿去盒子里拿出一道绣着银色巨龙的玉轴圣旨,他轻咳了两声,强撑着镇静宣旨。
“咳咳,受命承天,大皇帝诏:丑初辰申……今捐弃怨,转建好和……南羌贺兰长公主入东陵和亲以修旧好……朕特命逸王带兵至东陵便界相迎,务必护全贺兰长公主送达长安,即日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认真郑重的读完圣旨,他捧着圣旨递到了逸王面前,额上冷汗大如珍珠滴落。
递去时,督见逸王蹙眉抿唇神色不悦,邺朝官以为他是没听懂,强撑一笑,将即日改成了几日,颤声解释着。
“陛下的意思就是让殿下这几日,这几日带兵到边界把南羌公主安全接回即可。”
话落,便见逸王射来一道阴戾目光,仿佛他说错了什么一般,吓得他身子一颤,头低了下去。
江逸寒蹙眉之故自然不是因为他没听懂,而是……竟然让他去接南羌之人,他于南羌可谓是猛鬼梦魇的存在,南羌人提起他惊惧躲避都来不及,还敢召他去接南羌长公主使团?
“皇帝亲自下的旨?”江逸寒意味一问。
朝官点头如捣蒜,闻言想起了自己来时那小皇帝交代他要告诉江逸寒的事,他吞咽了下口水,忐忑说道。
“不瞒殿下,是南羌公主送来了折子,折子内特意点了殿下接送,道是殿下当年神勇之名让她十分钦慕,故而想要见一见殿下。”
“呵。”江逸寒冷笑一声。
江逸寒身后单膝跪地的江河诧异不已,神勇?这南羌长公主倒是有趣,虽然八年前南羌几战,他不曾亲眼见到,但却有所耳闻。
当年逸王率领铁骑兵马一路直攻至南羌都城外,隔着一条护城河与一扇城门,南羌人心里咒骂嘴上求饶,连番送来求和书,还送来众多美人官员跪求放过。
这八年过去了,逸王在南羌人心中是恶鬼亦为罗刹,将逸王恨入骨髓,丝毫不承认当年求饶的狼狈模样,更不会以神勇称呼逸王。
这折子若是传了出去,南羌这位长公主恐怕会被全南羌的人咒骂羞辱。
江逸寒站了许久,朝官举着圣旨也不敢动弹,等快要坚持不住时,他勉强抬头,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这圣旨。”
就是不接也让人先收起来吧。
江逸寒冷飕飕的斜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拿不住就扔了。”
朝官一愣,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啊?”
反应过来逸王说了什么话后,猛的打了个寒颤激灵,“啊,不敢不敢。”
这时,老管事匆匆走了进来,一见这场面,他连忙弯腰替江逸寒接过圣旨。
那朝官也不管接的人身份如何,只知有人接了他也就好过了,感激看向老管事,对着逸王作揖抱拳。
“下官就先,就先走了,告辞。”
江逸寒冷淡的嗯了一声,朝官忙不迭带着人落荒而逃。
老管事小心恭敬的收起圣旨放入盒中,不敢亵渎一分,收起后,扭头见还站在原地想着事情的江逸寒,他走了过去。
“南羌公主特意让殿下带兵迎接,会不会是与夜王联合了要害殿下?”老管事忧心说道。
他从暗卫口中听说了南羌人耍的障眼把戏,就从让夜王同意和亲诏书开始,夜王与南羌的关系便非同一般。
此番又让江逸寒去接人,不知道他们还要玩什么把戏。
江逸寒目光闪烁,闻言勾唇讽笑,仿若就算有阴谋把戏,他也丝毫不看在眼中。
他坐到正堂高位上,刚一坐起,督见圣旨木盒,不悦拧眉,“把这东西扔了,本王看着碍眼。”
这话惊到了屋内一群人,老管事更是当他是任性而为,慌忙抱过盒子,“扔不得扔不得,还是老奴收着吧。”
江逸寒倒未将心思放在圣旨上,也就随他收去了,他的心思一直在南羌和亲一事上。
十几年前南羌自愿成为东陵附属国,是因东陵依山傍水遍布良田,得天独厚,无论是养畜种稻都是极好,南羌却是石林密布,荒沙野地。
作为自愿依附的条件,便是送出两座城池,南羌倚靠二城行商,八年前南羌商人可谓遍布北越东陵, 南羌日益强盛后便起了反意。
但联合北越谋反未成,反倒是失了在东陵的商产钱源,所以不难想出他们此来是为了与东陵交好,想要恢复往日强盛,可江逸寒……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暗卫来信,南羌使团已达边界,就等着殿下前去迎回了,殿下打算几时去迎南羌使团?”江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