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就见到了卓旷无声抽泣的可怜样,卓慕歌愣了愣。
她轻叹口气,抬手轻抚去他眼角泪珠,声音温柔,“娘伤得不重,休息两日就好,旷儿不哭。”
卓旷重重点下头,抬手抹去眼泪,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极是乖巧听话。
粼粼大眼闪烁着,他扫过卓慕歌的脸,再低眸凝视她手腕上的鞭痕,轻捧着,软糯声线沉闷中微含恨意,“是谁欺负的娘亲?是大坏蛋吗?还是那个坏女人?”
轻揉着卓旷发顶的手一顿,卓慕歌犹豫了一下,并不打算告诉他,“不是他们,不过娘已经报仇了,旷儿不用生气。”
算是报仇了吧,贺兰山月毁了她的脸,她也刺瞎了贺兰山月的一只眼,一报还了一报。
揽过卓旷入怀,轻拍着他的后背,卓慕歌能感觉到他在生着闷气。
轻声安抚了几句,她蓦然回想起自己答应了卓旷回去陪他,之后却没了消息,像来这几日他极为担心。
“旷儿是怎么知道娘在这里的?”她不解问道。
江逸寒可是让府内的下人都噤声不提,谁这么大胆在卓旷面前露了嘴?
卓旷对她极为依恋,想要抱着她,但一伸手,发觉卓慕歌浑身是伤,手无处可放,只能闷闷缩起,“我猜的。”
“大坏蛋前日便出府了,至今未归,但总有侍女姐姐往屋里送东西,我就猜是不是娘亲在里面,就爬树翻墙来找娘亲。”
卓旷随意话语传入耳中,卓慕歌微感讶异,为卓旷的细心,遂一深想,便想到了这几日卓旷怕是一直守在侧院门口等着她,这才发现了端倪。
心头一酸,她勉强扬笑,轻点了下卓旷的鼻尖,含笑夸赞,“旷儿真聪明。”
得了夸赞的卓旷,没有露出欣愉之色,难得的郁郁发闷,直盯着她脖颈的伤。
安抚良久,在卓旷闭眼入眠后,她浅淡一笑闭上了眼。
侍女轻步入屋,手上端着菜汤,随意扫了眼床榻,见卓慕歌在休息,正欲上前叫醒,还未迈步,余光视野出现了一个人。
转眸望去,见了来人,身子不由一颤,退至一旁,低头行礼,“殿下。”
江逸寒一身绣着五爪金龙的玄黑朝袍,神情冰冷,气息冷漠且锋锐,细长好看的凤眸半眯着,瞳内无人,却叫人无端觉得如芒在背。
扫了眼床上相拥而眠的母子,江逸寒寒霜般的冰眸有了微妙的变化,薄唇微动,“出去,把门关上。”
侍女应声离开,步伐慌张。
在侍女关上门后,他静立原地幽幽望着床榻片刻,良久,才拿着一个黑布包着的物什走了过去。
屋外暮色深沉,红霞微退,淡淡的霞光透过纸窗,正映在卓慕歌的侧容上。
江逸寒走近时,卓慕歌便已幽幽转醒,眼睫微颤,她睁开了眼,且下意识循着身后望去。
对上江逸寒凝视目光,督见那深沉眼眸中犹存的柔色,她愣了愣。
她正想起身,却被江逸寒按住了肩膀。
“躺着,不用起身。”
伤势未愈,她动弹得厉害了全身泛疼,闻言也顺势躺回不动。
她的目光随着江逸寒而动,在其坐下后,才发现他今日穿着,她不大懂的朝廷规矩,但也知是大事,才能让江逸寒换了身朝袍。
目光闪了闪,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与南羌开战一事,现下处理得如何?可是到了非要殿下带兵平乱不可的地步?”
江逸寒若是因她的缘故放过了贺兰山月,导致了对他不利的局面,她不得不在意此事。
在她略带紧张的注视下,江逸寒眉心缓缓凝起一股戾气,声音寒凉不少,“后日你便随本王一同远征平乱。”
丽眸一暗,卓慕歌面容皱起,神色复杂,看来江逸寒还是输了江夜阑一筹,此时离开长安,只怕回时,整个长安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江逸寒既答应远征,那想必他也有法子能镇得住江夜阑。
深思着,忽迟钝发现江逸寒那句随行,她抱着卓旷小身子的手微微紧了些。
“草民可否把旷儿也带上?”
卓鼎天下山一事让她忧思不已,为防他们下山后找不到她,然后对卓旷下手,她必须得带上卓旷。
江逸寒剔了剔眉梢,面含诧色,“随军辛苦,你确定这小东西能抗得住?况且边关险境重重,你就不怕他在外出了什么事?”
这话令卓慕歌沉默了下来,江逸寒带她随军,定是让她治病救人解蛊,她不可能时刻盯着卓旷,若是上了战场,她也不能把卓旷带上,到时就是将卓旷放在后营,也难保不会有人攻袭后营。
放在王府是险,带着也是险,两相比较之下……
在她犹豫到头疼之际,卓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色略显惺忪,他轻柔拿开卓慕歌的手,坐起后直直看着江逸寒。
“我要跟着保护娘亲,我能抗得住!我也会乖乖听娘亲话的,娘亲去哪,我就去哪,我不会乱跑的。”
他握着小拳头,用着奶糯的声音说出坚定又急切的话语。
江逸寒斜了他一眼,又看向卓慕歌,“问你娘答不答应。”
“娘亲,我想跟着娘亲!”卓旷低眸,抓着她的手臂,带着乞求。
深思熟虑一番,又在卓旷那对她满眼不舍的注视下,卓慕歌也只能答应了他,毕竟比起战时危境,她更惧卓鼎天。
卓旷面露一喜,抱着了她蹭着,犹如餍足的猫儿,可爱又乖巧。
卓慕歌揉了揉他的发,忽见江逸寒走来,手上拿着一个东西。
“若怕他人讽笑于你,你可以戴上遮挡住伤疤。”江逸寒淡淡说着,把东西放到了她的手边。
她不解拿起细细一看,却见是一副面具。
面具不重,只有半边,是碧青薄玉所制,与她往日所穿衣衫色泽很是相配。
余光倒映着江逸寒深沉也温色的神态,卓慕歌微敛神态,抿了抿唇,她没有拒绝,她脸上的伤疤着实骇人,让人见了心中易生畏。
她平躺在床,正想戴上试试,却因手伤而动弹不了。
皱眉之际,江逸寒犹似不耐烦的轻啧一声,拿过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