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察觉到了他的脚步，有些诧异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聂新难得地有些许局促，他说，我送你回去。
这是个祈使句，语气生硬，再加上他许久不曾笑过的脸，看上去比欺负人的那群女生还可怕。
但是女孩突然笑了，她说，我叫李雪梅，你呢？
聂新被那个甜蜜的笑容诱惑了，所以他晃神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还保持着微笑的神情，静静注视着他。
聂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聂新想着，他这段时间过得真是浑浑噩噩，竟然没发现，那样的班级里，还有这么出彩的人儿。
少年的感情一旦开闸，就像奔腾跳跃的江，充满了力量和热情。
得到他的名字之后，女孩又大大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她没有在意聂新是否跟在后面。
李雪梅的家在小城的西面，她家住在这里一栋半新不旧的老小区老楼里。
聂新一直跟到对方家门口，才停住了脚步。
女孩再次转过头来，对他说谢谢。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
对方顿了一下，突然又说到，明天去了班里，你还装作不认识我就好了，陆清——就是欺负人的那个女的，不好惹。
聂新眉尖蹙了起来，他有些不太想看到对方此刻脸上的神情。
那是一种很无所谓的样子。
明明是她被欺负了，怎么除了担心别人，她都没什么反应呢？
聂新有些不能理解。
那个时候小城的孩子们，是很惧怕这种所谓“不好惹”的人的。
可是聂新根本不怕。
大概也与他早已长起来的个子有关。
他总是他们班里最高的那几个，所以没人敢惹他，惹他也不怕，因为聂新打架还没输过。
他不喜欢这个叫李雪梅的女生，脸上那种对自己很无所谓的表情。
聂新想，他大概是被对方的笑容蛊惑了。
其实李雪梅想多了，聂新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依然是从上学睡到下学。
他没和她打招呼，看着根本不像认识。
好像昨晚那个送她回家的人，压根没存在过似的。
李雪梅隐晦地偷看了他几次，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淡淡的失落。
李雪梅也没有朋友，因为没人敢和她做朋友。
她有时候想，为什么自己要长这样一张脸呢？
她宁愿自己普通一点，平凡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很——扎眼。
其实她和陆清的龃龉很好打听，这一届基本都有耳闻。
是个非常恶心又俗套的故事。
陆清喜欢的男生喜欢李雪梅，李雪梅什么都不做，也成了娇小姐的出气筒。
她根本不喜欢那个男的，也从来不曾给过对方任何回应。
但是陆清是个脑子秀逗的，只会来找她麻烦。
陆清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她爸爸是小县城里的官三代，她其实就是四代。
他们家在这座小城里的方方面面，都有关系。
枝枝蔓蔓的亲戚，在几代的积累中，有着很可怕的强壮根系。
所以没人敢和惹了陆清的李雪梅做朋友，除非也想被时不时堵在哪个角落，然后被扇耳光，或者扯衣服踹人。
李雪梅刚开始也很害怕，但是时间久了，她就习惯了。
是的，习惯了。
既然不能反抗，就只能学会麻木地接受。
但是李雪梅，还是能笑得很漂亮的那个人。
她家重男轻女严重，所以被欺负了这么久，不曾有人过问过。
其实就算她父母真过问，也根本和陆清的家庭抗衡不了，所以她只能忍受。
从刚开始的还会求助，到后来根本不会吭一声。
反正她们发泄完了就可以了，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
毕竟陆清的家族还爱惜自己的羽毛。
所以昨天，她也看到那个睡在最后一排的男生了，但是她丝毫没想着要向对方求助。
只不过，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帮忙而已。
李雪梅的事情很好了解到。
聂新今天有两节课没睡着，就听到了不少八卦。
他根本不用问本人，周围的同学就能把事情拼凑个差不多。
有些觉得陆清过分了，早不知道多久前的人了，还因着那种理由欺负人。
有些人则纯粹是看热闹的，悄悄说，还不是陆清嫉妒李雪梅漂亮。
聂新同意这点，他也觉得李雪梅漂亮，一种根本不属于这种灰扑扑的小县城里的漂亮。
他今天并没有再和李雪梅说一句话。
他虽然对对方有了少年般朦胧的情愫，但是懵懂的少年还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种感情。
不过放学的时候，他没有错过铃声，但是也没有立即就走。
他看着李雪梅慢吞吞收拾好了书包，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像前一天那样，跟在对方身后不远的地方。
今天同时出来学校的学生很多，李雪梅开始没发现他。
等走到人不怎么多的地方，才感觉到了。
主要是少年聂新的眼神，实在是不那么容易忽视。
她转过身来，看到是他后，脸上的诧异很明显。
聂新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心情突然奇异地有点不错。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几十秒，然后一个转身，一个接着跟着走。
直到再次将人送到门口，他们再次面对面。
李雪梅因为长相的原因，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告白，大概是三年级吧。
女孩子本就敏感纤细，所以她很早熟。
她朝着站在面前的高个男生露出一个甜笑，问他，你为什么跟着我？
聂新无话可说，这只是他的心血来潮。
他在放学时看着对方走时的动作，就突然想要跟上去。
于是也就跟上去了，没什么原因。
李雪梅笑得更开心了，她又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聂新愣住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会在这个人面前，微微乱了节奏。
他略带迷茫地看着对方，根本给不出答案。
李雪梅带着几分故意甜腻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变成面无表情。
她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然后转身就走。
聂新看着她的背影却想，这就是喜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