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抬了抬手,边其微便主动去开门了,屋内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唯有屋子最里边挂了一道蓝布帘子,挑起帘子,后面连接的是个山洞。
估摸是因为没人闯过,故而,入口处也只是略微掩了一下。
苏冥看着没入帘子后的边其微和蛊师,因为将蛊师揍了一顿,脸色便也好了许多,抱着凤灵跟在了叶轻身后,除了刚开始哼哼了两声,倒也没说什么。
山洞不大,没走一会儿便瞧见了前面的光亮,待行至光亮出时,才发现那竟不是出口,而是一方寒潭,上头结了玄冰,致使整个洞内都有些偏凉。
寒潭上有一天幕,一束光亮直直的落在潭中,若凑近些仔细看,还能瞧见谭中有一少年,神态之间和边其微有些相仿,却眉目却比他温和了不少。
看来,这就是边其末了,看着确实比边其微讨人喜欢些。
寒潭之中的人虽死去数千年,但不知边其微用了什么法子,看上去竟跟睡着了一样,神色极为安详。
叶轻走近两步,看向玄冰下寒潭之中的人,模样青涩稚嫩,跟他去世前见的差不多,想来他去世后,边其末也没活多久。
边其微走到寒潭边,看着玄冰下的人,虽看不清神色,但身形着实萧瑟了不少。
此刻,虽然有些不和适宜,但叶轻也着实没什么起死回生的能力,也没听过业火有何重生之力。
“边将军,小末我着实无能为力。”虽不知边其微为何一直缠着自己救人,但自己几斤几两叶轻还是清楚的。
边其微收起神色,行至叶轻面前,一旁的苏冥看了,立马站到了叶轻身后,边其微看了一眼,虽不知这少年为何对他防备自此,但毕竟是叶轻的人,眼下又有求于他,也没说什么,转而看向面前的叶轻:“叶相,不用你救,只需一点业火足矣。”
闻言,叶轻心里忍不住叹气,也不知蛊师到底同他说了什么,让他对业火误解如此之深:“据我所知,业火并无起死回生的能力。”
闻言,边其微竟是低低的笑了,不知为何,竟叫人听出些许苦涩来:“叶相,业火不是拿来就小末的,楼主炼了重生蛊,能救回小末,只是这么多年了,小末的魂灵被我强留世间,早已不知身在何处,我是他兄长,只要焚我魂灵,他定会回来,届时,便可救回他。”
原来,竟是打的这么个主意。
叶轻揪着边其微身上的袍子,指节泛白:“边其微,你疯了!”他是恨边其微,亦可以拿剑捅他,却看不得他自寻死路。
见状,边其微并未挣扎,反而顺势的跪在了叶轻面前,头上的满意被带落在脸上,露出一边腐肉一边白骨,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怖。
以前,边其微是不跪人的,即便在大殿上见皇帝的时候,人虽然跪着,却比站着的人还要硬是,后来新帝继位,知他不爱跪拜,特意免了他的礼数。
如今,在蜃楼不过短短时日,只在叶轻面前,他就已经跪了两次,如今的边将军虽没了傲骨,但叶轻却还是有些见不得。
欲伸手去扶,对方不仅没动,到来口道:“叶相,你知道吗,小末是被离国人杀死的。”
叶轻点了点头,欲重新去扶,却被对方避开了:“离军屠城的事,我也听过。”这是他飞升后听说的,想要下凡却差点被二重天的门搅碎那次。
边其末一直住在京师,平时被边其微保护的极好,虽不是书生,依然手无缚鸡之力,想来,便是那次逢了难的。
“可你不知道,那次,是我站在城门口,亲自将离军放进去的,看着他们将我蜀真国百姓屠杀殆尽。”
闻言,叶轻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身后的苏冥赶紧将他扶住“阿轻”?叶轻没说话,摆了摆手,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叶轻想过许多种可能,亦想过许多的人和事,唯一没想到的,竟是边其微亲手将人放进去的,那个爱民如子、忠君爱国,百姓奉为天神的边将军!
边其微底下了头,不敢去看叶轻,继续道:“可我没想到,小末也在里面,我让他先走,可他却跑回来等我了。”
说到此处,边其微的声音有些哽咽,可他早已流不出眼泪了:“那天,离军冲进去的时候,他怕极了,一直在喊我救命,可我呢,我却在为敌人开城门!”
时隔数千年,边其微再次提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仍然是泣不成声,虽然没了泪水,干嚎的身音在山洞里回荡,听起来很是可怖,一只蛆似乎也受不了了,从他的眼眶里直直落到了地上。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小末躺在血地里,胸口上插了一把离军的剑,我叫了他好久,他都没回我。”说到最后,人已经是趴在地上,直不起腰了。
叶轻捏着拳头,看着脚边的边其微,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许久才说出一句话:“边其微,这就是你的果。”
若非他亲手将离军放进来,边其末亦不会死,只可惜,他的罪孽,却要满城无辜的百姓来承受。
许久,边其微对着叶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叶相,我早该死了,但小末无辜,但求你救他一命。”
“满城百姓,哪一个不无辜?”他的家国,他的子民,哪一个又该死呢?
闻言,边其微没有说话,不过,脊背也没那么硬了。
叶轻避开了边其微的跪拜,看向寒潭中的边其末,本来已经模糊了的人,却因着再次相见,而又清晰了起来。
记忆中的边其末,腼腆的有些胆小,喜欢跟在他兄长身后,每次瞧见叶轻,远远的喊一声“叶相”,便立马又钻到边其微身后去了。
“叶相,求你,求你救救小末?”话已至此,除了这一句,就再也没什么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