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青城中学历届高考结束的标配的场景,是学生们把这三年来的各种试卷笔记作业本撕毁,从楼道往那匚形教学楼的中央丢。他们用这种仪式发泄三年来憋着的情绪,压力。那满天飞扬的纸张,宣告了高中时代的结束。青芝想起几个月之前躺在中央的那具躯体。如果当时,她能够再坚持一点点,也许,今天她也会像这些人一样狂欢。
生活,好像,从来没有容易过。那个六月的中旬,青芝再次跟死亡打了一个照面。当她赶到家时,那一方小院,早已挤满了人。她母亲,靠在椅子上。手边滚落下一个农药瓶。不致死。只是糟罪。而她父亲,早已不在现场。他从来都是如此,除了暴戾,能力不足以负担。青芝早已失望透顶。
这一地残局,最后的解总也是落在青芝肩上。可她早已厌倦这以生死胁迫彼此的游戏。
生命在那时,是无解的。
因此,最后的最后,青芝什么也没有带走。她重新补了一部分画册。空空如也,迈进了生活。
转弯处。顾小余拉住青芝,说要带她见一个人。青芝不知道,这里还有谁值得见一次。她想要尽快逃离这座牢笼。
“青芝,林彧之想见你。你不见吗?”
青芝停在原地。转身,“顾小余,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离那个家远远的。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青芝,也许以后,你们真的再也不见了。你想好了以后吗?”
“任何的以后,都会比从前更有希望的。”青芝顿了顿,“帮我把这个包里的手稿给他吧。你们都有未来要去的地方。”青芝滑下那个书包。塞进顾小余怀里。再继续说下去,她一定会忍不住掉眼泪。
“那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顾小余在她身后大喊。
青芝就此,告别所有的过去。当时的自己,认为那是一场勇敢地告别,在往后看起来倒是怯懦地退场。我们总以为过去只是一块埋藏往事的坟墓。最终却发现,没有过去,也会失去继续生长的养分。有些新生,是从美好的希望里萌芽,有些新生,是从枯腐里生长出来的。野蛮的,以决绝的方式,不留一刻喘息的机会。除了生长。
我们会有很多但是,要说给故人听。也有许多如果,要说给自己听。有很多遗憾,要告诉不曾经历过失去的人。
亲爱的小孩,我们的一生,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困难,以至于人生总要放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另外一些成全。谁又会知道,那些不曾经历的放弃,就一定会是美好的。
生命只有这么一条路,不会分出任何多余的可能。除了以更好的,更优雅的姿态,致敬你曾遇到的美好。
再往后故事。成为听说。听说林彧之回到北京,听说他辗转许多年,终于找到关于青芝的消息。听说顾小余和吴丹丹结婚了,定居在北京。听说那个喜欢周杰伦的顾良辰,没能成为大明星,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听说青芝,终于长大。
听说遇见的那一天,青芝刚刚收好画笔。
他在信号的那端,轻轻敲下,青芝,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