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啊,是个苦命的孩子,”年迈的奶奶端来一盘水果放桌上,无奈地说道,“他父亲在别的地方做生意,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和村里很多孩子一样,很少和自己父母团聚。”
“大概三年前,阿稚父母带他去姑妈家做客时,他突然烧起的火,他还小,不懂事,这火又玩得新鲜,竟然不小心把房子烧着了,当时家里穷,难以承担这债务,阿稚那不负责任的母亲竟然就跑了,这女人,最好别让我碰见,不然非打死她!哼!”
“婆婆,阿稚是三年前产生了这个控火能力,那您有没有请人专门给他看看呢,”龙哲问,“或者找人处理一下,让阿稚学会控制自己。”
“家里当时背负债务,阿稚他父亲就把他送我这里抚养,我也请了不少大夫,还有道士,有的说阿稚鬼魂附身,那肯定是骗子,就轰走了;有的说他非同寻常,是天生火相,去年有一群什么门派的人来我这,说阿稚自己开通了什么灵窍,想让阿稚去他们的府内拜师学艺,我又担心阿稚一个人有危险,也就拒绝了他们。”
“师父!师父!”田稚冲去屋内,朝天麟开心地大喊,“我又学会了一招,您要不要看看!”
说完,他就握起一团火焰,逐渐压缩成一团火球。
“你这臭小子,说了不要在屋内玩火!”奶奶拍了拍桌子,生气地喊道,同时提起拐杖,想教训一下他,幸好被安宁宁和冷月立即过去拦住。
“婆婆,阿稚还小,不要那么生气,伤身体。”安宁宁扶她坐好。
“唉……”天麟无奈地摇摇头,搭过田稚的肩膀向门口走去,“我带他出去走走,你们先聊。”
“师父,您是要教我御火术了吗!”他兴奋地喊道。
“呃……商量一下,我可以指导你一些东西,但你能不能别叫我师父,怪别扭的……”
“不行,您教我御火术,就是我的师父,而且您那么厉害,我已经认定你了!”
“要不你叫我大哥也行。”
“不,师父,您还是快点指导我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哎呦喂……”天麟有气无力的呐喊。
“喂!天麟,恭喜你收了个徒弟啊!”凌天他们坐在院子的桑树下,饶有兴致地打趣他。
“再取笑我,我就让他跟你学轻功去。”
“别别别,我错了天麟哥,不打扰天麟小师傅传道受业,阿稚,要好好学,争取以后能打败你师父!”
“嗯!我会努力的!”田稚充满信心地大喊。
“唉,好像很久没看到阿稚那么开心过了。”奶奶看着田稚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由得感叹。
“阿稚以前过得很不开心吗?”龙哲问。
“说来,也是家门不幸,因为他会烧火,村民们怕他伤着自己的孩子,就不准他们跟阿稚玩,阿稚就被同龄人孤立了,到现在也没个能说话的朋友,唉~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还好这孩子比一般人想得开,不会太孤僻。”
“那,阿稚也太可怜了吧。”安宁宁说道。
“姑娘,”老奶奶牵着安宁宁的手,“你看起来也没有比阿稚大多少岁,就出来闯荡了?”
“下个月就十六了,跟随他们出来历练一下。”她笑嘻嘻的样子,龙哲对老奶奶解释过,现在他们的身份不是猎魔团的团队,而是一群四处游荡的年轻人,去见识见识四处的风景,增长见识。
“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不用了不用了,”龙哲赶忙阻止她,“我们刚才吃过了,顺便送阿稚回家的。”
“那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我让几个人家给你们安排房间。”
“也不用,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待会就走的,不停留多长时间。”
“这怎么行,太阳都快下山了,过会外面就乌漆嘛黑的,多危险呐,听奶奶的,留在这住下,也不急这一晚上的。”
“真的不用,我们习惯了,不打扰你们。”
……
“为什么想学御火术啊,”天麟靠在树旁,看着他一遍遍地压缩火球,“你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被其他人隔离了嘛,按理说你应该讨厌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去锻炼它,毕竟你若是不练它,不久以后它就会自己消失,你也就能被大家接受的。”
“当然不行,”阿稚说道,“其实我曾经的伙伴们都很羡慕我的技能,每次我向他们表演的时候他们都特别仰慕我,但大人们都害怕我的火焰会伤害到他们,暗地里其实我和朋友们还是会偷偷交流的!”
“不过我必须要向那些大人证明,我能控制好自己的火焰,不仅不会伤害他们,还能保护这个村子!我以后,一定是这个村子的大英雄!”
“呦!志向蛮远大的嘛。”天麟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禁微笑,“你能那么想,也实属难得,但……这应该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不!师父,这就是我的目标!我不会向您说谎的!”阿稚认真地说道。
天麟来到他面前蹲下,摸摸田稚的头发,“等你学会了御火术,谁又能保证你不会对村里人下手呢,毕竟以后这里就没人能阻止你,我可不希望自己亲手培育出一个祸根。”
“不!师父,相信我,我不会这样做的!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一直跟随您,直到您认可……我……”
天麟一记手刀斩击在他的脖子,阻断了田稚的话,天麟单手扶着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田稚。
“跟随我?那可不行,因为这正合了你体内某个东西的心意,对吧。”他对着田稚说道,但田稚此时是昏迷的,天麟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还不肯出来吗?”天麟指尖跳动一团火焰,“信不信我毁了你的宿主,让你的努力全白费掉哦。”
“三……”火焰离田稚越来越近。
“二……”
“一……”
“等等!”田稚体内突然涌动白光,一个很深的声音回响着。
“晚了。”火焰毫不留情地甩下,田稚竟瞬间跳起躲开,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在天麟面前,他的瞳孔由正常的褐色变成了幽蓝色,对着天麟龇牙咧嘴,身后六条虚幻的尾巴缓慢摆动!
“不逼你,就不会彻底出来是不是,”天麟嘴角微微上扬,望着他,“传闻狐妖每一百年便长一条尾巴,你这六百年的狐妖,竟敢随便在人类世界造次?阿稚的狐火,就是因为你吧!”
“可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气息微弱,已经隐藏地很深了!”
“很简单,因为人类根本不可能伴生出狐火,这是你们狐妖一类专属的火焰,所以我猜必定有异物从中作梗,要是让阿稚跟随我,便是中了你的圈套,你一定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夺取我的身体吧,就像你夺取阿稚的身体一样。。”
“哼,我是异物,那你呢,你的火焰远比狐火更恐怖,难道就是人类能拥有的?”
“你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吗?”
“妖界一直有个传说,世界上存在着一种最强大的火焰,可毁天灭地,生生不息,难道,刚才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永恒之焰,它不是十万年前就应该消失了么!怎么会在你身上!”
“想不到你修为不大,懂的倒是不少。”天麟双手环胸,微笑道。
“可笑,你知道本尊生前是谁吗?别以为你仗着有永恒之焰,就能在本尊面前放肆!尽管这只是弱小的人类幼崽,但凭借本尊的修为,杀死一个人类还是易如反掌!”
“哦?是嘛,你要不要试试?”天麟微笑着,一阵风吹过,带动他的围巾飘扬,阿稚很快就注意到天麟的围巾有点不对劲。
“等等!你围巾上怎么有一股浓烈的狐妖气息……不对,这是火岩狐妖的皮毛!难道你竟然能猎杀狐妖中的王类!”
“你猜对了一半,这围巾确实是来自火岩狐,而且还是火岩狐中的顶尖狐妖,九尾火狐!”
“什么!九尾……火……”阿稚双腿颤抖着,险些跌倒在地,“确实……这种气息……不可能是平常的妖,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还没资格询问,”天麟缓缓向他走去,居高临下望着他,“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离开阿稚的身体,以后别再来人类世界,给我好好去冥界轮回转世;二……你可以好好在阿稚体内呆着,辅助他修炼,不能干扰阿稚对身体的主权地位,必要时可以接管他的身体,保护他,如何?”
“混蛋,那我岂不是要苟活一辈子!这俱人类躯体最多不过百年,如此短暂的岁月,我怎么可能会接受!”
“一百年算长久了,虽然对你们妖来说很短,但很多人类都活不过八十,你这已死之狐,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况且,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天麟在他面前蹲下,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是你,我会毫不犹豫地选第二个,毕竟好不容易有了活第二次的机会,谁都不想失去它。”
“老家伙,不得不说你很幸运,阿稚的身体与你的灵魂无比契合,这是十分少见的事情,他以后会继承你所有修为,”天麟站起身,望着昏黄的天色,“人善智而不善力,以阿稚的灵质,完全能接替你继续修炼,或许能突破八尾,甚至触摸到传说中的九尾妖狐境界,对于任何一只狐妖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的身体你是别想了,知足吧你。”
“到达九尾境界的狐妖,灵魂已经十分坚固,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完全可以带着一身修为找只狐狸重塑自己肉身,完美复活,到时候,你就是一方霸主,群妖朝拜!”
“对了,据说狐妖可以通过吃人类肝脏大幅提高修为,我劝你别用阿稚的身体那样做哦,小心天降正义。”
田稚眉头紧蹙,双拳攥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们狐妖那么了解,但你说的,只是一种很微小的可能性,九尾境界有多难我不是不清楚,喂,小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身上的围巾,真的是你猎杀九尾火狐得来的吗?”
“谁知道呢。”天麟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真的有超过九尾火狐的实力,就往西北方去吧,在大陆尽头的雪峰中,有这么个神秘的组织,以你的实力,还有这永恒之焰,或许可以加入他们,这比你们一群人游山玩水更有意义地多!”
“是嘛,那多谢你的忠告了。”天麟笑了笑,继续走到原来的树下,靠了过去。
“还有,再跟你说个事。”
“什么。”天麟望向他。
“这孩子的父母,其实都死了,还有他的姑姑,他那些亲戚也都死在那场大火下,狐火可不是那么容易逃离的,他奶奶为了保护孩子不受影响,隐瞒了所有人。”
“难……难道!”天麟大怒,一步踏到他面前,揪起田稚的衣领,“混蛋!为了你一己私欲,竟然搭上那么多人命,还有这孩子的精神支柱,你这畜生!就不怕遭天谴吗!我宰了你!”
“喂,喂!你干嘛对着我生气,火又不是我放的,我只是想找个栖身之所而已。”
“孩童无心,但你才是祸害源头!你这样子,还有什么脸面龟缩在他的身体!”
“我知道我有错,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偿还他的了,我在他体内,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坏处,我可以答应你,居住在他体内辅佐他,并且在他死后不再留在人间,这已经是我能做的全部了,我希望你也能保守这个秘密,毕竟你也不希望他绝望到撕心裂肺吧。”
天麟大喘着气,怒视他,仿佛随时都会喷发怒火。良久,他才将阿稚放下,并深吸一口气。
“你要得到的并不是我的原谅,这种事,你应该亲口对他说,这是你们的事情,我没权利干预。”
“想不到,你这个人类还挺有原则,我很怀疑你的真实年龄是不是真的那么年轻。”
“就这样吧,我要离开了,你好自为之。”天麟转身就走。
“关于让这孩子跟随你的事,你还是考虑一下吧,他奶奶当年因为太过伤心而得了大病,其实也活不了多少天了,虽然她表面上脸色还精神,但我们狐妖最能看出别人的精气,她已经没什么活头了,这孩子无依无靠的,你这个当师父的也能照顾一下……这孩子要醒了,我先退了。”
说完,阿稚便浑身一软,仿佛失去力量般倒去,天麟赶紧过去接住他。
“阿稚……阿稚醒醒,阿稚?”
“师……父……”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阿稚,你练功太累,晕倒了,下次控火记得不要过度消耗灵力。”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当时师父您打我……”
“闭嘴!”
“哦……”
天麟将他扶起来,摸摸他的脑袋。
“这段时间,我想了一下,阿稚,你现在还不能跟随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时间指导你修炼,而且你还有奶奶要照顾,对吧?”
“可是,师父我……”
“放心,阿稚,我们来做个约定吧,要拉钩的哦,”天麟笑着,弯出小拇指,“半年以内,我会回来找你,当你的师父,怎么样?”
“真的!”田稚大喜,赶紧伸出小拇指钩过去,“就这么定了哦!师父,我会等你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和你一样厉害!”
“嗯,拉钩,这半年里,不要忘了好好修炼,知道吗。”
“嗯!”他咯咯笑着。
“天麟哥哥!”雪灵儿在远处向他招手,“龙哲大哥说该走啦!”
天麟望着她,也挥挥手呼应,“好了,阿稚,我该走了,要记得等我哦。”
他站起身,拍拍田稚肩膀,“相信自己,阿稚,你是个男子汉,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因为过去的一切而哭泣,而应该为它早已结束而微笑,因为这代表着新的开始。”
“这什么意思啊,师父!”
“你终究会理解的,阿稚,记住,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艰难,咬咬牙就过去了。”
天麟注视着田稚,良久,他笑着摸摸他的头,转身离开。田稚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即将离开村子门口,夕阳的光晕仿佛要将他们抹去。他突然觉得视线一片模糊,两行清晰的泪水滑过脸颊,倒映着光辉。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田稚突然大喊着,对着天麟的背影跪下,额头深深陷入草地,天麟笑了笑,挥挥手,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