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该来的还是来了。
年中考核刚结束,本是众人尽情放松的晚宴。
宴会酣畅愉悦,流光溢彩之灯照彻大厅,轻快的音符叮咚跳跃,美味佳肴盛放在四周,新鲜的色泽与诱人的香气与宴会相得益彰。
大吃大喝者、举杯对碰者,手舞足蹈者、轻舞曼步者,坎天说地者、谈笑风生者,皆乐在其中。
可刹那之间,一片漆黑。
停电了。
众人只听到“啪、啪、啪”的十几声轻响,就着朦胧月光,可以看到宴会厅二层的窗户在二十秒内被一扇扇接连不断地开启。可望过去,其旁却空无一人。
下一刻,从头顶传出“吱吱”的响声,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去,还是无人。
夏季的夜风本应带着一丝黏腻的温暖,可此刻仿若飒飒阴风穿堂过,让吊灯摇曳不止,如古钟下的单摆一般发出有规律的“嘎吱嘎吱”。随着吊灯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都能听到水晶点缀相撞相击的脆声,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灯落地,一碎千块。
有的女生要忍不住尖叫出声了。她们努力把住嘴关,想散开,可是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挪动不易。
刚还拿着酒杯兴致正浓的希尔夫,见到女伴吓得直抖,无奈摇头道:“自己吓自己。”
随即,她猛地向上一扬手,把半杯酒全部洒到了半空中,紧接着轻轻打了个响指。瞬间,所有小液滴尽尽燃烧,在半空中升起无数悬浮的火苗。
有人见到是希尔夫出手,心里一安,借着光四处打量。
可也有人根本没瞧见她,陡觉头顶又热又亮,火光晃得厉害,把他们的影子劈成数个,就像周围兀地多了一圈人。本来就冒到了喉头的尖叫再也忍不住,有人凄厉地大喊一声:“妈啊!漫天鬼火,有鬼啊!”
紧接着“咔嚓”一声,希尔夫把玻璃酒杯捏碎了。
“住嘴。”
说话的是暮川汐。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一眼看到吊灯上有人影。
那是个隐藏的黑衣人,他和浮动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身体的轮廓。但暮川汐能分辨出他的面孔,尤其是那散发着敌意的酱红色的眸。
“哈哈哈……”一串笑声响彻半空。
盛装的男女纷纷倒退,有人不小心被桌脚绊到,他一个趔趄,一手瞎抓,不小心把几个盘子摔在地上,动静极大。
来人笑得更盛。
蓝凌何被暮川汐挡在身后,她倒是基本没有紧张感,反而开始寻思要不要把他从灯上强行弄下来。
他终于止住笑声,扫视一圈后,俯首蔑视道:“瞧你们,怕什么怕!我孤身一人置身于你们中间,把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你们竟只想着躲!果不其然啊,北方尽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的话语被四面八方的风吹散,让人觉得嘲笑声无处不在。
众人顿时明白他不是北方之人,想必来自东南西三校之一。
来人挑起嘴角,勾勒出一个邪异的笑容:“没关系,过不了几天你们的地盘就会被夷为平地,然后在我们学院的保护下,你们就可以匍匐在地好好活着了。
“口出狂言,你是谁?”暮川汐厉声喝问。
“我是谁无关紧要,等下次见面你就知道了。你们要知道的是——我来自南方学院,此次为下战书而来。”
他的语气中有挑衅,还有毫不掩饰的傲然。
校际战争在四方学院的历史中几乎三四年一次,绝不算是稀罕。但如此孤身一人的挑衅却是百年内闻所未闻。
“南方学院。”蓝凌何默念一遍。记起不久前会长展示南方学院的数据,这个局面很久前就有征兆,大抵酝酿已久。
来人朗声道:“这不是私下邀战,南方学院的宣战已经报至审议团,马上便会被批准通过,所以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拒绝的权力!”
“不过是宣战,你就不能好好地按流程办事?你的挑衅和无礼难免让人怀疑南方学院的素质。”
蹦出来说话的是霖喻。他不懂南方学院这使者在搞什么幺蛾子,非要把好好的宴会闹得一塌糊涂。这种搅局的本事,和某个第一次登场就来了一串大爆炸的人有一拼……
果然,会长心有灵犀地开口了。
“孤雳空啊,你是来抢行的吗?”
吊灯上的孤雳空险些脚一滑掉下来。霖喻有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孤雳空稳定心神,目光先聚在霖喻脸上,义正辞严地道:“单独深入敌军,直面千人宣战,我做到了。你呢?你敢吗?如果不敢,你有资格说南方众人吗?”
霖喻被说得微窘,但他也不服软,手一扬,只见来人的身子猛然向下沉,直挺的后腰出现些许弯曲。摇晃的吊灯也瞬间被一股大力拽得稳了下来。
即便后背打弯,孤雳空依旧稳稳地站在水晶灯灯架上,仅用肉体力量就抵抗住了霖喻的十倍重力。
他斜睨着脚下的霖喻,用眼神表示:你不行吧。
这时传来另一个声音:“请下来说话。”
随即他就看到暮川汐的指尖多了一个亮球,在黑暗中格外晃眼。如果孤雳空保持高高在上,他丝毫不怀疑那个类似于球状闪电的东西会向他一头撞去,而他一手把着的水晶吊灯妥妥地导电。
“嗒”地一声清脆,他从半空消失,站在人群中央。
趁着这个功夫,月咏翔已然修好了被切断的电路,室内恢复明亮。所有人这才看清眼前的少年。
他从头到脚一身纯黑,只有脸露在外面,像个夜行的刺客。他的容貌平平,但眉宇间的倨傲毫不掩饰。酱红色的眼眸极其有韵味,如果此刻他是笑着的,这双眼睛必会显出一派雍容富贵。只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带有杀意,如同看猎物般的高傲与残忍,仿佛鲜血和黑暗搅在了一起,让人不禁血液翻涌,有些晕眩。
“如何战?”暮川汐神情肃穆。
“从明天起,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在南方学院等你们挑战。你们一人来我们便出一人迎敌,你们来二人,我们便出二人,绝不以多欺少。也可以让北方学院全体学生一起来,我们自会全校出动。为公平起见,不管是一对一还是多对多,只要你们赢下任意一场,就算北方学院的胜利。当然,你们大可派出一两个当作投降的代表,我们定会好生招待。但若期限到了却不见人影,也没有主动投降,你们便不受审议团的保护,我们可就不会讲究所谓‘公平’了哦。至于后果如何——我们的会长大人会亲自让你们知道。”
“你在威胁我们。”
莳羽怜声音低冷,五级能力者的威压瞬间释放,让孤雳空顿生警惕。
“诶,没事没事。”会长背着双手,显得满不在乎地打圆场,“他嘴上说说而已哦。”
孤雳空心知肚明对方有可能是六级能力者,但看不惯他的云淡风轻,他毫不想让道:“不是随便说说!我此来邀战,生死攸关,请你们认真对待。我家会长期待一个有反击能力的对手,你们可别输得过于轻易了。”
随即,孤雳空身形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会长对面,两人相距不过一米。
他道:“碶会长,有一点我特意提醒你,在我们的地盘开战,规则你懂的。”
酱红色的眸突然出现在眼前,会长不惊反笑。但他话一出口,会长波澜不惊的外表被狠狠地划开一道口子。
“你啊,叫我什么?”
他本源于黑暗,漆黑的气焰忽而腾跃,此刻狂暴的气势从他身上扩散,浓郁得几乎能看到实体。这让他身旁的霖喻都有想要逃退避开的冲动。
看会长无名火起,孤雳空也少了刚才的狠劲,小声支吾道:“一原祭会长称呼你……”
会长一摆手断了他的解释,重新笑眯眯地应:“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南方会长呢,亏他还知道我的名字,连我自己都要忘了。孤雳空啊,你今天来这里很风光吧?你出了风头,我们的宴会可泡了汤哦!很多人可是期待了很久呢!如果现在我们一拥而上,想必你会落得个被动挨打的下场哦,等你被揍得爬不起来了,再可以好好体会一下被痛打落水狗的滋味哦。不过我向来宽宏大量啊,念你也不是故意搅局,只是想耍耍威风对吧?我暂且不和你计较,那这笔账我记下了哦!日后自当加倍奉还哦!”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笑里藏刀。孤雳空背后生寒,凉气从脖颈一路渗入下腰,让结实的肌肉一阵收缩。
说来,孤雳空心里是委屈的。北方会长的名字是一原祭交代的,他怎么知道这是个禁区?
尤其是一原祭说出口时要多随便有多随便,就和逗狗时嘴中含糊不清的念叨似的。
北方会长更奇怪,不就是个名字吗?哪有人对名字执念颇深到喊一嗓子就记一笔账?
怪人就是多事!
这些自然不是孤雳空能知道的,但他确信对面之人表面嘻嘻哈哈,若是来真的,肯定是个狠角色。
他心中蓦地有些萧瑟:果然,一人来下战书还是太冒险了。
会长摆了摆手:“回去吧!去和南方会长说,北方学院如期应战哦!”
“你不问输赢的后果?”孤雳空问。
“你来得突然,我还没想好赢了该怎么办呀。”
会长一摊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孤雳空不反驳,嘴角翘起,毫无顾忌地哂笑起来。下一刻,他的身形一糊,实体在众目睽睽下成了残影,只有悠悠话音盘桓在空中,其内容令人听之毛骨悚然。
“感谢你们答应得如此痛快,我也就此告别。别忘了,在我们的战场上,你们的能力会出现一级到三级的降幅。这意味什么,自己去想吧!我警告过你们了,若是因此而死,我南方概不负责。”
声音渐远,话尾似一条在半空窜来窜去的游蛇。
“我最后重复一次:一个月内,每分每秒,随时接受挑战。尽管来吧!”
风助声飘,音随风散,所有人都绷到了极限。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窗户,想知道他会不会穿过被打开的窗子离去,可根本不见人影。
透过窗户玻璃,看到的只有明月隐迹,乌云滚滚,赤色的夜空正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下一秒,如同堤坝决口,人声鼎沸。
“他说的是真的吗?会有一到三级的降幅?那等于五级去了,可能会被一个二级能力者打败?”
“更关键的是,降了三级,哪怕是四级也可能灰飞烟灭?即便到了五级下,死的时候还可能只有二级下容器余量,这是要跑轮回的节奏啊!……开玩笑的吧!”
“我才三级……岂不过去便和常人没有差别了?”
“见鬼,南方学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南方学院太欺负人了!”
“我可不想去啊。我们现在虽然累可是真的很开心。”
“是啊,我好不容易进步了,还没来得及炫耀,怎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
议论、惊奇、抱怨、喟叹声,七嘴八舌一声高过一声,吵得人本就烦躁的心愈发不安。
暮川汐上前两步,他看到孤雳空消失时在地面留下了一页纸。拾起一看,是他口中说的“战书”。
其实……那根本称不上战书,不过是一张薄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二十个大字:“六月为期,南方主场。我胜,全北方信奉我;你胜,随便。”
暮川汐的脸色登时一沉。
南方会长就是这样,一个字都不愿意多写,懒到骇人听闻的程度。
封装、落款、日期,能省的不能省的都省了,真的很随便。
会长接过那薄到似乎一弹就能破个洞的战书,心想:怪不得孤雳空不堂堂正正地递上,一定是怕丢人喽。
“会长,要怎么办?”月咏翔走上前,身旁还有又拿起一杯红酒的希尔夫。她似乎怎么都喝不醉似的,脸上的红晕永远不如火红的长发来得艳丽。
“你们怎么想?”会长也随手抓了个甜点,边吃边问。
“同样人数应战,首先要保证我们的队伍足够匹敌南方的团队。”暮川汐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想法。
莳羽怜补充道:“如果我们出几十甚至上百人去到他们的主场,能力削弱后,无异于自投罗网。”
希尔夫捧着酒杯道:“我愿意去。”
月咏翔拉了她一把:“还没到报名谁去的时候呢,希尔夫,你喝多了。”
希尔夫显然不服,她挑起目光看着月咏翔那张认真中仍透着妩媚的脸孔,道:“刚刚火星子没掉到任何人身上吧?没人的衣服被烧出洞洞吧?我这是控制得当。”
月咏翔顿时语塞:这一点都不像你会说出的话……
会长嘿嘿一笑,又塞了两块食物,腮帮子鼓鼓囊囊,他不清不楚地问:“你们觉得几个人去合适呢?”
“南方学院的五级能力者有六个,六级一个。我们——可以选六人。”暮川汐斟酌后道。
“为何?”一向少言寡语的凛轩问。
“那六个五级者中,有两个无法战斗。一个是副会长星曜,据说他的能力只在夜晚有用;另一个是奈风,他的能力是无限再生,不经打。”
蓝凌何笑道:“如果我们派六人白天去,他们不得已只能找奈风充个数,当人肉盾牌。你真坏。”
虽然明知他们也有很多四级上的能力者,战斗力绝不会低,但蓝凌何总忍不住想象有一个怎么都打不死的人冲锋陷阵是怎样一幅画面,不禁琢磨一番那人到底是假无敌还是真悲哀。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六人”这个数量算是优中择优。
会长嚼完嘴里的,又狂喝几口,接着便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提前结束晚宴。
他从宴会厅的角落开始,路过一张桌子就把手按在桌面,一路滑过。只见从桌布到菜肴到残羹冷炙逐一消失。从第一张到第二张桌子,一张接着一张被他用这种方式清理得干干净净。等他用几分钟溜达完整个会场后,全部桌子都空了,桌面干净得连擦桌子都省去。
一群还没吃饱的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暗想:为什么连餐具都直接消除,岂不浪费了……
暮川汐等人顿时晓得会长刚才猛吃几口的原因。
收拾完毕,会长大义凛然地开口:“诸位,好消息哦!经过我和五个副会长的商议,我们决定选六人应战南方!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我死了是小,假如学院人数顷刻被削减一半,那我这个会长可真是颜面尽失了呀!我们即刻征用此地作为战前准备基地,所以请诸位速速撤离哦!解散喽!”
听到派遣“六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管那六人是不是会长加五个副会长,反正不会是他们。
学员们三三两两便回去,似乎忘了孤雳空带来的另一个信息。
“碶。”
会长一扭头,笑道:“你们今后可以这样称我哦,既然瞒不住了,干脆用真名活着罢。”
暮川汐道:“你这么个冰火两重天的人,说话圆滑讽刺,名字反倒正经。”
“碶?碶!碶会长……”
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用不同语气玩着会长单字的名。众人这才发现,鲁德竟也留了下来。他反复捣鼓这一字,也不知是不是又在考虑某种组合名。
而鲁德身旁,还有擦着眼镜,一脸严肃的霖喻。
那么加上蓝凌何、鲁德和霖喻,现场一共九人。
会长考虑片刻,伸手轮流指向月咏翔、霖喻和凛轩:“为了让校园维持原本的运作,我需要你们三个留下哦,北方学院就交给你们照看吧!正值年中测试结束,别让大家散漫过头了哦。我们在外该怎么样你们不用担心,先保证六月的课程和实战训练一点都不能落下哦!”
月咏翔诧异:“会长,不让我去?”
他一脸当然道:“我要把暮川汐带走,月咏翔你要是一同去,学生会不就垮了?这么多事情呢!你们要一起出力哦!”
两位男生对视一眼,到退一步以示接受,但月咏翔却依旧一副委屈的表情,秀眉敛起,杏眼睁大,试着道:“有霖喻、叶奇他们也够应付了,我还是想……”
会长摇头似拨浪鼓:“啊啦,你自然很重要哦。我知道很多人会因为这件事心散,所以需要你借助脑电波恰到好处地压一压喽!”
月咏翔不放弃又道:“如果是控制情绪,也有其他人可以做到,比如……”
她还没说出来,暮川汐温和地说:“月咏翔,你们都是能文能武的优等生,那么学院的教育就拜托你们了。”
月咏翔秀面微红,她向两侧望去,见凛轩和霖喻不再反驳,便也咽回刚刚的拒绝,付诸一笑:“交给我们吧。”
可见,暮川汐一句话抵得上会长十句。
一方面因为在校园里会长的责任是标新立异,以及在不分场合地点地做些彰显存在感的壮举。真正的校园建设、学生会管理、课程编制、实战内容等等,都是由暮川汐经手再分配给教职员工和学生会。暮川汐一人的工作量便超过了其余四个副会长,而他全然没觉得这是负担,依旧有时间被蓝凌何打扰来打扰去。月咏翔对暮川汐的才能彻底服气。
另一方面,暮川汐和月咏翔同为电的操控者,暮川汐走向刚烈的纯粹电系控制,月咏翔则迈入软性的生物电领域。虽然不分上下,可她终有种被克制的感觉。
而月咏翔更不能忽略的是,蓝凌何正擒着一丝微笑,目光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
经过五个月的相处,蓝凌何早已接受了月咏翔的为人,外表冷眼高傲,但心底善良柔软,心思缜密并体察他人。她对舞会上月咏翔使用出的思维控制早已既往不咎,甚至还颇为欣赏——自己不就是凭借能力才站在暮川汐身旁的吗?蓝凌何当然知道月咏翔对暮川汐的感觉不只是普通的好感,但她也会遵守说过的话,接受月咏翔与自己竞争。
只不过月咏翔每次端详蓝凌何这幅无害的笑脸,背后都是凉的。她甚至不敢窥视蓝凌何的想法,因为“意念控物”的“物”当然也包括电信号,自己耍小聪明说不定就惹来大麻烦。
月咏翔用余光扫过暮川汐俊朗刚毅的面庞,紫影一闪,快速站回凛轩与霖喻中间。
会长一拍手,兴奋道:“那就决定啦!有劳你们在这段时间中保护学生的安全,顺便教教课。反正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自小学以来一直全校第一的霖喻、初中便掌握大学教材的月咏翔、从小被称为神童的凛轩,所有教师都会配合你们,有你们在我非常放心哟!”
三人撤后,郑重一躬身,便从正门离开。霖喻临走前用好奇的目光上上下下刷了鲁德几遍,他不知道为什么鲁德会留下,更奇怪的是,会长竟然也选了他。
脚步声渐远,希尔夫上前一步:“碶会长唷,有关能力削弱弱,你可知道内幕?”
希尔夫明显还有些晕乎,但她的问题所有人都想知道。
“我和你们了解的差不多哦。一直以来就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只要外来能力者迈入南方学院的周边,能力就会被压制,下降幅度从一级到三级不等哦。估计你们物质控物者,运气好点会恢复到初始状态——也就是暮川汐只能制造电压,小怜大概为控制外界液态水的状态,希尔夫你也一样,或许仅剩下引火而不是控火。但对于小德和小何就不好说了哟!所以我才选了他们呢。”
对于这三个物质控制者,若是能力下降一级,到了四级下,他们仍可以做到最基本的控物。鲁德的容器本就没有定数,还好说。可蓝凌何的意念控物初始即五级下,她现在为五级上,只要下降一级,便直接被打回普通人。蓝凌何不明白会长为什么对自己抱有特殊的期待,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像是沙漠中冒出的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足以让她心潮澎湃。
然而会长话锋一转,脸孔微沉:“我刚说的是最高预期,如果退了三级呢?不仅任何力量都用不出,被吊打;如果是二级下的时候死亡,诸位啊,转世再见吧。”
他的目光赫然低沉,眼眸如黑洞般深邃无光,严声告诫道:“不要低估这个可能性啊。”
众人点头,默不作声地思忖其中危险。
唯有鲁德抬起眼,目光飘来飘去,他想开口问却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也多长了心眼,知道如果自己大大咧咧地问问题说不定会被一圈人瞪视。
可他真的很好奇。在这里的六人只有他仍是二级,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他可以自由进入南方,还是暗示他是必死无疑的那个?
算了,先憋着好了。
许久,希尔夫率先打破寂静:“雪集呢?我们是否要和他商量?”
“抱歉,雪集会长之前就明确说过他不会参战啊。”
“哦。”希尔夫赤色的眸暗下去,热腾腾的一团火悄无声息。
蓝凌何拍了拍她的肩头,顺便好心扶住她晃悠的身体。
会长灵光顿闪,一拍巴掌道:“对啊!不作为战力,但你们放心哦,我会死缠烂打地让雪集负责我们一行人的交通哦!要不这横跨千里的,走单程便要花去一整天,简直就是去了半条命啊。”
众人表示赞同。
莳羽怜道:“若省去通行时间,就算我们败了,一个月时限内也可以另换人马再战。”
希尔夫说:“我可以去两次。”
鲁德摆弄着衣角嘟哝了一句:“为什么不早一个月来宣战,这样就不用考试了……”
会长一戳鲁德的后背,他赶忙站直,做一脸决绝之态:“以弱制强,狗急了还能跳墙、兔子发飙也会咬人,我一定抱着瞬间被击垮的信心去暴打一耙!”
大家都笑了,会长把手伸到中间,紧接着一个个手掌叠起来,六人十二只手,落成厚厚一沓。
暮川汐正声:“我们将凭借被弱化的能力,客场作战。”
莳羽怜接话:“但依旧是一支勇往直前的生力军。”
希尔夫坚决:“既然无法避战,干脆放手一搏!”
蓝凌何祝愿:“期待凯旋那日,一人不少。”
鲁德大声:“一起上呀!”
会长眸光一一掠过众人,他率先用力,叠起的手掌一起下压。
“诸位,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