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把空气中的灰尘灼得泛光。蓝凌何深吸一口气,空气弥漫着烟尘的气味,熏得人麻木。
满心酸楚不能化作泪溢出眼眸,那便作为能量波动淬于半空。
天空苍白,蓝色集中到她的眼眸。下一秒,风聚成刃,气凝为球,一原祭周围的空气陡然炸开。
“轰隆!”
脚下大地开裂,交叉的裂纹衍生几米,刀疤嶙峋。他的头顶,一朵淡淡的蘑菇云雏形已成,聚沙作团,风吹不散。一原祭为爆炸的中心,可想而知此刻是何等惨况。细嫩的肉体四分五裂再四分五裂都是轻的。
不过如果认为一原祭这样就会与世长辞,那便是讲笑话了。
硝烟未散,蓝凌何隐隐看到被炸得不成形的碎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堆砌,在血液的引导下,不到五秒便重组出人的形状。
不仅如此,四肢组装好后,他趁着烟尘四起,一个翻身抓起放在一旁的黑袍。片刻功夫,再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个好端端的少年。
爆炸留下的唯一证据,只有他脚上破烂不堪的鞋。
蓝凌何顿时明白为什么他要脱衣服了。
够轻车熟路的啊!
一原祭不说话,只等她继续动手。甚至眼中还有些——
蓝凌何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合上眸子,再睁开,认真聚焦。
……期待。
对,是期待!
有种人嚷嚷着“不死不休”,他的口号大概是“自己不死则不休”。
好,那便让你如愿以偿!
蓝凌何心念再动,随即一道气刃向他的左臂劈砍而去,势如破竹的气斩“噗”地带飞他的一条胳膊。
可残肢竟没有流出一丝血液,连断处也完好得仿佛天生如此。有若隐若现的红丝牵引着断臂往回挪动,一秒便动了接近两米。
蓝凌何一挥手,胳膊瞬间炸成粉末。
而接下来才是她真正要做的。
她要从断臂处抽出一原祭全身的血液。
蓝凌何心道:你的力量蕴含在鲜血之中,那我便将其尽数取走。
一个血珠从断臂处缓缓形成,血珠越来越大,在大到临界后终于崩溃。一股股鲜血从一原祭的体内被抽提而出,鲜红横亘半空,宛若凌空红绫,在五米开外聚集成一团艳丽至极的红球。
他的脸迅速苍白,毫无血色,身体也徐徐干瘪、佝偻,不到两分钟便如干尸般倒在地上。
一原祭被残忍得拆解成两个部分。一边,黑袍盖着没有半点血色的肉体;另一边,血球凌空,被蓝凌何维持住正球形。
就在她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之时,半空的红球突然蠕动起来,像是为了身体而发狂。圆形多了几个突起,质地也不再均匀。如果忍着生理上的厌恶仔细看去,其内部已然演化出了骨骼、内脏、肌肉,再生过程快得惊人。若是置之不顾,不到二十秒,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趁它未成人形,蓝凌何定住气,眼神一凝。
她要下狠手了。
蓝凌何的左手凭空一抓,将干尸从黑袍中撤出,根本看也不看,便三个气弹炸过去。骨骸当即七零八落,从中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她口中呵一声“碎”,下一刻,尸骨成粉,组织中仅剩的一点水分和有机物也落入泥土。
与此同时,她的右掌心火起。右手一扬,火光扑向半空的血球,一头扎了进去。一声爆响,血雾飞溅,血浆被炸得四处乱飞。
蓝凌何又连续发出十余个火弹,从四面八方圈住血雾弥漫的区域。火焰灼得血滴子“嘶嘶”作响,很快,一股股黑烟冒出,伴随着炙烤蛋白质的呛鼻味,血雾消弭,最终只剩下中央的一团主体。
火焰集中,中间的血团似乎感到危机近在眼前,在高温中乱飞乱撞。可六面八角都是火焰,它在立方体中插翅难逃。火热的空气熊熊烈烈,血团一小再小,从半人高到小臂长,最后化为手指高度的小球。
囱囱灰烟向上冒着,就像焚烧厂上方乌烟瘴气的天空。余烬四散,若烟花燃尽后的飞灰一样,迷了双眼。
一原祭的全部血液被焚烧殆尽。
这便是现在的蓝凌何能设计出的最彻底的死法。
因为有一原祭之前交代的话,星曜等三千余人均没有动。
站在原地的他们,想着会长若死了,连骨灰都没有,剩下尘埃落在学院门口,哪怕把地全部扫一遍,恐怕也集不齐一小瓶。只能暂时为会长立个衣冠冢。只等他有朝一日从通道中走出,踏着朝霞、踩着霞光,和他们团聚,懒懒地躺在众人上举的胳膊上。
即便如此想着,小半人还是泣不成声。
蓝凌何注视着漆黑的巨弹,似乎能看到安置其中的暮川汐。他的眉目如烟如墨,面孔明俊英朗,唯有面庞毫无血色,像精美绝伦的玩偶,却没有填色。
目光慢慢变得难以聚焦,她突然觉得空虚到极致。
是啊,心里好空……
哪怕现在把胸腔扒开,掏出心脏,估计也不过是个一捅即破的纸灯笼。
鲁德捂着眼睛,他不想让自己看到蓝凌何这样模样。他眼中的蓝凌何,一直是那个会照顾他、保护他,愿意为了他挺身而出的英雄。绝不是现在的鬼样子!
希尔夫别过头,视线望向哭哭戚戚的南方学员,忆起自己和蓝凌何过去一战的火焰天际。
莳羽怜抬手架起薄薄的水的屏障,为大家隔绝随风飘来的烟尘。
碶会长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最后一团血液在火中消失。在旁人眼中,他是能死而复生数次的怪物,但和这个不老不死的一原祭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碶会长可以消除死亡,因为他能感知到死亡。如果在他无意识的时候惨遭毒手,那和普通能力者毫无差别。可一原祭的不死之身是肉体的特性,每一滴血液中都有“活下去”的意念。这是怎样难以磨灭的存在!
但除了这次。
一原祭似乎没有任何再生的可能了。
南方学院那边,忽然有人问:“一原祭会长的力量容器便是血液,那血液尽失,是不是意味着……”
他在一圈瞪视中没敢说下去。
可所有人包括蓝凌何,瞬间意识到这个问题。
血液即容器,血液枯竭,容器已毁,净身身死,转世不能!
一原祭可能真的死了!
不到一分钟,南方学员有的站着流泪,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嚎啕大哭,有的跪在地上,泪水入泥土。稀稀疏疏的哭调陡然变大,蔓延成片,悲戚的哭音一浪接一浪,几乎让天地为之动容。
“蓝凌何,你这个混蛋!”
“我要去审议团告你,告整个北方学院!”
“蓝凌何,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亲手捅死你!”
“我会记下这笔账,绝不会让你好过!”
“你等着,我下辈子做鬼也不会饶恕你!”
……
咒骂的话调混合着哭腔,因为悲伤而扭曲的脸每个都不同,可看向蓝凌何的时候又出奇得一致。
星曜在最前排死死拽住两个喊着“要和蓝凌何同归于尽”的人。因为一原祭的托付,他会坚守在崩溃边缘,不让任何人不知死活地冲上去。
看到这一幕,蓝凌何麻木的心,徐徐找回了知觉。
痛,很痛。
报仇等于杀人,死了等于赢了?
她昂头,呆呆地望着烈火熄灭的半空,那里什么都没有。她确定自己的操作之精密,布局之严谨,定不会给一原祭留下一滴血液。
所以……
她赢了吗?
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她报仇了吗?
大仇得报之后,却为仇人而心痛。
不仅如此,还为南北两校招来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尘埃落定,飞灰随风散去,她抬起空洞的双眸,与万里晴空对望。
它和她很像。
瓦蓝的天空望不到底,怎么看怎么晴好,好像很广博,可无人暖其清寒、却其孤寂。
湛蓝的眼眸深不可及,怎么看怎么孤傲,好像有一切,到头来失了恋人、丢了自己。
为什么有人在斩杀一人后,又屠了一座城?
真的享受每次手起刀落的感觉吗?
还是只是怕看到无数相关之人仇恨的眼神。
假如此刻灭了南方众人,是不是反而无牵无挂,落得轻松?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好主意呀!
想到这里,她就像抓住灵光,忍不住发笑。笑声不大,可足够压过哭声。
她雪白的脸上点缀星星点点的血迹,凌乱的长发沾满灼烧后的粉末,双手指缝和掌心还残留着能量释放的余波。
正好还有最后一击的力量。
笑声更大,凄惨尖刻,几乎疯癫。
她一边放声,一边右手在半空一抓,高压气团随之在她掌心漂浮。
她面向南方学员,用指甲划开自己的指肚。鲜血渗出,被气流飞速卷入其中,成为鲜红氤色的浓缩气团,她用这种方式将其描得轮廓分明。
星曜意识到什么,对她怒吼道:“蓝凌何!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对我们出手不成!”
蓝凌何默然望着他们,嘴角残余着惨笑的影子。
杀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也不会有人去北方学院复仇……
杀了他们,反正这群人都哭成了泪人,一帮乌合之众……
低笑变作无声的笑,蓝凌何高高举起手中压缩到极致的气团。
碶会长道一声“不好”就想冲上去,可他才跑出几步便猛地停下。
他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蓝凌何在半空一翻手,高压气团不是掷向南方众人——
而是自己!
她的笑终于有了真心的颜色,是殷红的。
南方众人啊,我不劳烦你们怨我一辈子!
我的阈值很低,不是宁愿负天下人之人,我永远也不会成为唯我独尊的强者。
我的理智不够,无法在情感当头的时候,深思熟虑我一举一动究竟是对是错。
但我分好坏,知道做错,便要付出代价。
比起杀了你们——
还不如吃点亏,杀了自己!
蓝凌何笑着落下手,爆破气息的高压气团压向心口。
风声丝丝,血光炎炎。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剧变。
蓝凌何的眼前不是死前令人炫目的白芒,而是泛着光泽的黑袍。
她的手被猛地抓住,没落下去。
紧接着,又一个手掌伸来,不容分说便抓向气团。气团“轰”地引爆,炸掉他的手。可他依旧攥着蓝凌何的腕子,一眨眼的功夫,血肉重聚,完好如初。
一原祭笑道,眼中艳丽仿佛浴火重生的火凤。
“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蓝凌何震惊。
南方学院的所有人也呆住。
一原祭身披黑袍,好端端地站着,面色红润,举手投足慵懒中带着贵气。不过他的一只手臂裸露在外,黑袍断去一袖,便是之前被蓝凌何砍下的。
还有一个变化是,袍上殷红的彼岸花没了。
“原来如此啊。”碶会长点了点头,“这图案是用他的血绘上去的。”
鲁德眼睛瞪得溜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根本跟不上局势,一大拍,一小拍,再折腾一次便要妥妥地罢工了。
蓝凌何挣开一原祭的手,垂头不语。本决计要已死谢罪的她,说不出现在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看出她在犹豫,一原祭反而不乐意了。他用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嚷嚷道:“喂,你莫不是放弃要我的命了吧?别啊!”
星曜听到他这嗓子,险些一口血喷花了脸。
刚被星曜拦住的莱塞,不可置信地看着风度翩翩的一原祭,胡乱地抹了抹满脸的泪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蓝凌何板着面孔不答。
她恨一原祭不假,但谈不上恨之入骨。一原祭已经死了两回,她若是再出手,便是不择手段的索命恶鬼了。
可听一原祭的意思,他好像……死上瘾了?
一原祭揪着她问:“你进阶了对吧?第五阶?现在是六级下?”
“是。”
“但是你被抑制到了五级下,可对?”他追着不放。
“对。”
“第六阶是什么?”
“原子级。”
“哦!”一原祭一拍巴掌,“那你把我拆成原子如何?”
蓝凌何忍不住抬头,双眼冒火地瞪他。
一原祭搓火似的骂她一句:“我在帮你想办法,别那什么不识好人心唷。”
蓝凌何闭了闭眼睛,淡淡道:“我现在没有那么多力量。”
一原祭有些失望:“诶呦,你要是刚刚放火把我的袍子一起烧了就好了,我便能安心地死个一时半会儿。”
蓝凌何再也忍不住,扭过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锐利得就像要把他的面皮扒开。
“你为什么这么想死?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也瞒着所有人。”
一原祭轻轻一笑,他刚想随便应付几句,然后撺掇蓝凌何再动手。
可就在这时,他的脸色一变,迅速别过脸。
“噗!”
一口鲜血喷了漫天!
一原祭连退三步,慵懒轻快的面孔变得煞白。
这次星曜可不管了,他对众人喊了一句“沉住气,见机行事”,脚下如飞,用最快速度冲上前去。
他转眼到了一原祭身后,一把扶住他,焦急道:“会长,你怎么了?你受伤了?会长啊,你说话啊!”
星曜如此急切的原因,南方学院之人都懂。
一原祭根本不会有常人的“伤”和“疾”,他唯一的不同就是“有些懒便走一走”和“很累完全不动”。
所以他的样子,不对、很不对。
一原祭腿一软,全部体重都挪到了星曜身上。星曜本就身体瘦弱,一个趔趄,便乖乖地随他一起摔倒。一原祭趴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口血涌入口中,从嘴角溢出,染红苍白的嘴唇。
蓝凌何愕得不知所措,脚下生根般地站着。
一原祭抬起眼,瞳孔涣散地望着蓝凌何。
他口中腥甜,心里却笑着得甘甜,无声地念叨着——
好像,真的好像啊……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嘴角溢出的腥红成了面上唯一的色彩。
他猜自己的肚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内脏的位置、器官的形态、肌肉的附着,都一塌糊涂。
至于原因,一原祭也想明白了。那把他的手炸飞的气团中,掺有蓝凌何的血。蓝凌何临阵突破到六级下,力量却被压制在五级下,正是精神力匮乏之时。一原祭的鲜血是他精神力的寄托,如今向其内混入了蓝凌何的血液,等于敞开自家大门,把能量源源不断地奉献给她。
而能量,便由血液转化而来。
“一原祭?你、怎么……”
蓝凌何想上前看他情况,但刚一抬脚,就被星曜凶恶地瞪视。
他揽着一原祭,发狠地吼道:“别过来!”
蓝凌何低下头,站在原地。她知道,一原祭的状况一定和自己脱不开干系,她越是关切,便越是假惺惺得让人厌恶。
一原祭目光扫向星曜,对他摇摇头,然后重新面向蓝凌何,声音虚弱道:“蓝凌何,是你帮了我。作为回报……你听我说。”
他苍白得好似纸张的脸上,恢复了往日慵懒中带些纸醉金迷的神情。
一句一句,轻声叙述。
“六百年前,我一醒来就在南方学院,那是我记忆的开始。我之前是谁,曾经的一切,怎么来到这里的,一概不记得。但我知道,我是祭品。”
一原祭轻轻抿起嘴,漾起自嘲的微笑。
嘴角的殷红已然消失,化作能量离开他的体内。
“你问我为什么要寻死?很简单,旧的祭品死了,才会有新的啊。我用所有我能想到的方式经历死亡,但都以失败告终。朦朦胧胧的记忆氤氲在我脑中,分不清现实与记忆,混淆了虚假与真实,你知道这是何等的梦魇?梦里总有个人挥之不去,他对我的情意,我怎能弃之不顾……可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一原祭身上的血液逐渐干涸,终于只剩下双眸中最后一缕血色。
“我的命是造物主封的,遇见同样拥有意念控物的你,证明我作为祭品的时限已到。”
他笑道:“蓝凌何,还我自由吧……”
声音戛然,仿佛风的远离,一去不回。
蓝凌何怔在原地,如同一座雕塑。
一原祭去得太快,从说出第一句话到最后一个字,不到两分钟。待众人反应过来狂奔到此时,他的尸身已然萎缩得不成样子,半点暖色都没有,连面孔都塌陷下去。
可还能隐隐辨出他临死前慵懒中带着解脱的神情。
南方学员们哭了。
默默地流泪、抽泣,不再撕心裂肺,可痛苦丝毫不减。
星曜的泪水打在他惨白的前额上。
碶会长他们几个默然看向蓝凌何,正巧,她也望向五人。
目光交汇的刹那,他们知道,自己熟悉的蓝凌何终于回来了。
可是——
她的眼眸愈发得湛蓝,明媚的色泽让人心悸。那是力量,汹涌澎湃到几乎喷薄而出的力量。
五人明白了。
原来,一原祭终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蓝凌何退后几步,远离星曜和南方众人。可她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幸亏被鲁德一个近身顶住。
“对不起,一原祭他……”
蓝凌何对着南方众人,刚一开口,一个个悲伤的眼眸瞬间对准了她。她嗓中一哽,说不下去了。
哭声与怨恨的目光混在一起,在她的脑袋里嗡嗡嘈杂,拣不起的思绪就像解不开的九连环,只有一团糟。
希尔夫上前,双手按在蓝凌何的肩上,大声道:“蓝凌何,振作一点!”
蓝凌何嘴里不住地喃喃:“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说出这话是何等让人憎恶的伪君子!
正在这时,莱塞闯了出来,指着她厉声质问:“蓝凌何,你对会长做了什么!”
他身后随即跃出三人,一副要群起而攻之的架势。
“说!说啊!”
星曜一嗓子喝住他们,随后站起身,沉声道:“会长,他是自愿的。”
莱塞瞪大眼睛:“不可能……为什么啊?”
“副会长,你解释清楚啊。”
“星曜,这是他亲口说的吗?”
“一原祭会长,真的愿意死去吗?”
……
面对一连串的疑问,星曜只是摇头。
希尔夫轻哼一声,淡淡开口:“良心发现了吧。”
星曜状若平静的脸顿时一扭:“你说什么!”
希尔夫不理会他们要吃人的表情,答道:“一原祭曾逼迫其他学院送学员作为俘虏,把这些人当作祭品,将其生命献给某个存在。可有此事?”
星曜还没说话,他身后夺步冲出一男一女,他们的面孔极为相似,都有着和孤雳空一般的酱红色的双眸。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就是东方学院能力者的后人!”
希尔夫等人一愣。
“这是何意?”莳羽怜问。
男生愤然:“当做祭品?一派胡言!”
女生声色俱厉:“一原祭会长找来我们的祖上,是让他们留在南方,收为信徒,仅此而已。你们竟听那些以讹传讹的瞎话污蔑会长,真是蠢人一群!”
希尔夫皱眉,继续问:“南方会长一直在从事如何把生命力转换为力量的研究,恶名昭彰。他为此杀了多少人?别告诉我你们会不知道?”
星曜推开二人,强压几口气后,用极其低沉嘶哑的嗓音道:“会长的确做了很多研究,不错。他为了研究而杀人,也不错。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碶会长眯起眼睛:“愿闻其详哦。”
“因为重病、体弱、意外而生命力微弱的学员,一原祭会长抽出他们的血液,然后把自己的鲜血灌进去,做以滋养。后来,那些人不仅复生,而且都因祸得福,极为长寿。我不知道在外的谣言都是怎么说的,但这才是真相。”
这次连碶会长都心中一动。
难道他们真的冤枉了一原祭?
“那个懒人……原来还有这种奉献精神。”希尔夫小声嘀咕了一句。
“懒人?”星曜藏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一字一字撮着牙说道,“对,会长是很懒。但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五人把耳朵凑去。
“南方学院中保存着初代会长的精神体,他的存在需要大量能量的维系。我们信他,信仰之力助他稳定,但归根结底,祭品的生命力才是维系他存在的关键。过去因为异大陆两名六级能力者的入侵,南方的能力者数量骤减,于是会长的生命力大量流失,几乎成了植物人。是那一届学生会以弱博强、拼死一战,最终取胜,要来近千东方学员,这才补足信徒人数。现在南方学院的总人数又在逐年减少,会长不说,可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是懒,有时候连我们都看不下去。但这都是过去养成的习惯啊!而且,你们可知,会长连校门都出不去。只要跨过一步,整个人就会爆炸,然后在祭坛上复活。你们能想象六百余年被困在学院中,无时无刻不被抽走一部分生命力,逃也逃不了,死也死不掉,这是怎样的绝望?”
星曜的情绪是激动,说到动情处忍得全身哆嗦。他听得身后几个横眉立目的学员泪光闪闪,不由得回忆起会长那些荒唐却无奈的往事。
星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直到那天,当听到‘意念控物’出世后,会长笑了一天一夜,说他终于熬出头了。然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迫不及待地让我去找审议团申报,想方设法要把北方之人请来。现在,这一切终于说通了。”
星曜看向蓝凌何,一字一字道出最后半句话。
“他的目的,只有见你,让你赐他一死。”
语毕,仅剩下沉默。
然而鲁德却悄摸摸地从五人中走出两步。他眉头皱着,眉尾一上一下,一脸疑惑不解。
希尔夫以为他又智商掉线,赶忙道:“鲁德,你过来,我待会儿和你解释。”
莳羽怜也拉住他往回拽,不想让他乱说话。
可鲁德还是好奇地问出当下最重要的问题。
“那现在一原祭死了,祭品没了,到底会发生什么啊?”
所有人心头大震,别样的情绪从头顶灌下来。
下一刻,众目齐聚上空。
神明降临的气息让全部信徒陷入似真似幻的狂喜,强者临世的气魄却让所有能力者浑身战栗。
一个铺天盖地、无处不在、多重叠加的声音传入耳中。
“吾在此,尔等不拜,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