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闵坐定之后，徐汇一双眼睛从苏湄身上移开。
“苏小姐的身子，没有大碍了吧？”苏湄的癸水，是长期以往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虽然这次可以靠着药物压制，但如果想要彻底治疗好，还需要好好调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江闵看了眼苏湄，眼眸示意她在自己的身侧坐下。
“徐大夫问你，湄儿你同他说吧。”
苏湄气色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感觉自己真的没有大碍了。何况当着江闵的面，苏湄自然要说无碍，否则江闵又要担心了。
“已经没事了。”苏湄回答完，又乖巧地把头低下。
徐汇有些失落，以为她至少会说些其他的，没想苏湄就这么简单平常的一句话后，就没有什么要给他交代的了。
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吗？
“徐大夫，我家小姐怕生，一贯没有什么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四喜看出徐汇的尴尬，替苏湄辩解了句。苏湄从来只会在和江闵独处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其他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只在被别人提到的时候，茫然抬头。
徐汇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四喜的解释让他明白，不过还是有些失望。
如果可以听她多说两句话就好了。
苏湄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宛若出谷黄莺一般。
“徐大夫是春闱城的人？在这住了多久？”江闵刚到这里，想要了解春闱城的资料，询问当地人最有效了。
徐汇从小就跟着徐老太太，住在春闱城的半山腰上，不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山下买各种各样的日常用品，现在更是在城里的医馆帮忙，经常进出，对春闱城的一切，说不上都知道，但也非常熟悉。
江闵询问的几个问题，他都可以回答出一二。
其中有好几个问题，是关于山匪的。
“春闱城地处两国交界，又多丛山峻岭，加上土地贫乏，之前还有征战，这才使得山匪日趋壮大，已然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江闵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
“不过前段时间，望京城来了位将军，把春闱城治理得很好，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姐，两人帮着春闱城做了不少实事。之前嚣张跋扈的山匪都收敛了不少。可惜她们很快就回到了望京，最近一两个，这些山匪似乎有些故态复萌了。”
“那位将军叫杨禄，据说是杨国公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徐汇简单介绍着春闱城的近况，提到杨禄苏湄抬了抬头，不过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再次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当中。
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徐汇有些奇怪，疑惑打量了眼苏湄。
盯着姑娘看不大礼貌，只能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春闱城的人都舍不得他离开，还说如果杨将军一直留在春闱城的话，这里一定会大变样。”
不过也只是那么说说，他们都知道杨禄是杨国公的儿子，是曾经的武状元，天之骄子一般的人儿，这么可能一直呆在偏僻又贫穷的春闱城呢？
何况，也不能耽误杨禄的仕途。
“那位杨将军，的确不错。”江闵听到杨禄的名字，唇角露出一抹含着深意的笑容。苏湄抬头看着他，也是频频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江闵还没有见过苏湄如此表情，没想到自己竟然托了杨禄的福。
“在下曾经和杨将军见过几面，也聊过一些。”徐汇见他们两人对杨禄有兴趣，便多说了些。山匪袭击春闱城的时候，杨禄受了伤，是他治疗的。
杨禄在他的医馆呆了三天，两人也算聊了一会。
江闵点头，从刚才那番话的逻辑，他听出徐汇不但是名称职的好大夫，对时局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可惜杨将军年轻时不该跟随太上皇，以至兵败被擒，白白在后姜呆了六年，浪费了大好时光。说起那位太上皇真是误国，不该发起那样一场战争，这样便不会有二十万将士惨死，如杨将军这样的忠良之仕也可以得到重用。大夏国运不会受挫，更不会一度还要看叶秦边陲小国的脸色。”
徐汇虽然是读书人，不过说到那场战败，说到之后还要向叶秦纳贡，忍不住骂了出来。言语激烈，甚至有些刺耳。
苏湄低着头，不过拽紧拳头。
他……他是在说江闵呀！
江闵作为当事人，竟然面不改色听完徐汇刚才所有的抱怨，并未发泄出来，表情平静极了。
好像是在指责旁人一般。
这些话江闵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被俘后姜的时候，他无数次听那些战俘说到，只是他们对自己的恨意要比徐汇来得更深重，更激烈。
因为他们是真的被江闵当初的一个错误，带到了异国他乡，然后再也回不去了。
家破人亡。
从后姜回来，他也听不少人抱怨。没有了皇权的他，宫中得势的下人什么都敢说。他听得多了，耳朵生了茧，也渐渐生出了抵抗力，不为所动。
“你胡说。”苏湄忍不住站了起来，她不擅长和人争辩，脸涨得通红通红。
徐汇愣了愣，没想到苏湄会有这样激动的情绪。也在琢磨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以至于她缓了另外一幅模样。
“苏小姐？”
“那场战争的确是一个错误，可是你不能全数算在太上皇一人身上。他也在后姜过了六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接受了应有的惩罚，你不能再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了。”
苏湄抬头，咬牙凶巴巴地看向徐汇。她模样瞧着凶悍，可惜却是一戳即破的纸老虎。
“这……”
徐汇听得一头雾水，他只是说太上皇的不是，却好像是踩到了苏湄的尾巴一样。
“苏姑娘这是怎么了？”
徐汇一头雾水，只能以求助的目光看向江闵，盼着他能解答一二。
“我们从望京城里来，你口中的****经帮过她，她不喜欢你说他的坏话。不过不要往心里去，他当年的确混账了。湄儿等会就好了。倘若到先生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原来如此。”徐汇若有所思地点头。
“徐先生，谢谢你今天送湄儿他们回来，给我们说明春闱城的情况。不过时候不早了，不再耽误您时间了。改日一定带着湄儿一起登门拜访。”
看出徐汇窘迫，江闵向他下达逐客令。
徐汇松了口气，正好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苏湄，向着江闵拜了拜，起身离开。
苏湄似乎还在气头上，便是徐汇离开，她也没有一句客气话，更别说送他一程了。
她一向最知道礼节，这次是真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