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虽小但是很温馨的餐厅，冷盘热盘凑了八道菜，陶珍为此忙碌了整整一下午。他们夫妻坐在一边，林欣然和姜承东坐在另一边，饭桌上的气氛平静中透着些许温馨。
陶珍热情地问姜承东合不合口味，鼓励一定要多吃，倒是林爸几次提了比较尖锐的问题，都被陶珍给挡了回去。
姜承东这孩子大体上让人满意，稳重，有礼貌，一本毕业，有稳定工作，穿着干净得体，虽然没有大成就，但的确是过日子的人。
对于不做梦把女儿送上豪门的普通家庭来说，姜承东已经算是绩优股，放出去要吸引大批散户关注。
一顿饭吃完，借着看电视的机会，陶珍单独和姜承东聊了会，比如以后工作如何安排，婚事有何计划等等。
问来问去，也没有出林欣然给姜承东准备的攻略范畴，所以他对答得体，一路稳扎稳打，又赢得了不少印象分。
毕竟，有胳膊向外拐的间谍，相当于开卷考试，再出漏子得交智商税了。
电视里面的焦点访谈结束了，电视外的陶珍兀自意犹未尽，林欣然抢着道：“妈，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我们出去遛弯了！让我爸陪你聊天。”
“我对你妈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你们带我一起遛弯吧。”林毕腾连忙道。
“老爸你追的上我们再说！”
言谈笑闹中，林欣然拉着姜承东下楼，才发现他手心微汗，想必也是绷着一根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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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出了小区，姜承东才长出一口气，林欣然吐槽：“都给你准备好答案了，也没超纲，你也太紧张了！”
姜承东振振有词：“高考也没超纲，怎么还有人晕倒呢？因为这都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情。”
“哎呦，我妈要是知道她和高考一样重要，得乐晕了。”林欣然不得不佩服他这个比喻。
姜承东脸色一正：“那还不是因为你重要。”
他讲得认真，倒让林欣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笑了。
拉着他的手，就在小区外面的街道上随意地走着，很安闲，仿佛有了全世界。
突然，她猛地站住，小声道：“我倒真有点怕了，见你妈，可能比高考还难呢……”
姜承东见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有这一天，打趣道：“高考又不是人生唯一出路，考不上咱一起去蓝翔技校学习挖掘机技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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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悠了半个多小时，买了个大西瓜，姜承东和林欣然就回家了。
姜承东利落地把西瓜切块分好，端出去给林毕腾和陶珍摆上，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
晚上九点半，姜承东告辞，林欣然想回自己公寓睡，却被陶珍留下了，显然是见了准女婿还有不少话要和女儿聊。
林欣然给姜承东递了一个无奈的颜色，送他到门口提醒路上小心，然后又赶紧伺候母亲大人。
果然陶珍的表情有些沉了下来：“这小子的车，也太旧了，就算是本地的，是不是家里条件也有点差……”
林欣然抱着她胳膊撒娇，“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车子房子得靠我们自己努力，以后买好车好房。”
“唉，你说得轻巧，哪儿那么容易！反正你从小主意就正，我说的你也听不进去。”陶珍无奈一叹。
“我这想法其实也在变，以前觉得你找个公务员，安安生生就不错，现在你自己在外面折腾得不错，说起来以后也有前景，又觉得找公务员委屈你了。”
她自己就在机关单位，自然清楚国家官和吏那巨大的分水岭，北方很多家庭子女对公务员身份看得重，往往都是国企改革之后下岗受伤的那一批家长：工人阶级的地位已经不稳固了，只剩下公家饭才是最后的金饭碗。
林家同辈的不少人都在当初那股激流之下摔打得体无完肤，尤其是那些从父母手里传过工厂岗位的人，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是生产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却不想世道突变，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又错过了下海的浪潮，生活一下子跌入谷底，很难翻身。
在她想来，林欣然既有温饱，或许可以有远大的目标。
“妈，你这想法虽然有些势利，但辩证地看问题，倒也是以女为荣，值得鼓励。”林欣然躲过老妈的袭击，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想，我工作再努力，但除非能混成真正的大佬，不然还是得日复一日地疲于奔命。姜承东在体制内摸爬滚打，看似平平凡凡，却总归有一份体制的人脉关系在，如果我这边出了什么问题，他也能保我吃喝无忧，您说是不是？”
陶珍琢磨着，点点头，终于是认可了她这个逻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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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姜承东回到家已经快十点，洗了澡本想就睡下，却忽然想起下周的稿子还没有修改完，只得又起身。
他虽然有些懒惰拖沓的毛病，但一旦工作起来，又是个力求完美的人，这一校对又发现一首歌曲作者的几个生平信息点拿不太准，临时翻起资料来，在不同说法的考证之间寻找一个更符合逻辑的真相出来。
也就是一两句话的内容，结果却花费了比准备整篇文章还长的时间找资料，等把所有的细节都理顺，得出一个自己很满意的观点，他才意犹未尽地关上文档。
没急着发送，他准备等明天大脑清空残留印象之后再审阅几遍，这样往往还能再发现一些小毛病。
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神清气爽。
“你弄完了？”
“妈！”
姜承东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
……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沈萍一直在自己房间，倚在床头已经有些快睡着了，似乎是因为有话要和自己说，才强撑着又清醒过来。
“嗯……我就是想等你忙完，问问你找这么一个女朋友，每天折腾这些有的没的，累吗？图什么呢？”沈萍少见的没有冷嘲热讽，非常平静地问。
“欣然比我工作更努力更用功，累也要坚持，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业，她给我提供一个机会。再者说，相比忙一点，我更害怕虚度光阴，毕竟我觉得自己很有才，不想一辈子过按部就班的生活。”姜承东挠着头，有些不习惯和母亲一本正经讨论这种话题。
沈萍凝视着儿子，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勉强和无奈，结果却失望了。
生活让姜承东感觉到困难，也给了他去思考自己前路的契机，眼下的难关终究可以熬过去，总好过安闲到了三十、四十、五十岁，面对着子女读书、父母病老、自己无措无力强。
相对一些境遇相同的朋友同学，姜承东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他还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抓住梦想，而不是只能听凭岁月命运把自己推向不知何处的岸边。
沈萍何尝不明白，毕竟在跨度更长的生命里，她同样也经历过自己无力左右的时刻，会设想如果自己年轻时选择一条更艰难的路，是不是会多出一个选项……
“妈，我不想瞒你，我今天去见了欣然的父母，总体感觉，叔叔阿姨对我也不是特别的满意。”姜承东还是对沈萍说了实话。
“不满意？你把情况和我详细说说。”沈萍一下子音调高了起来，也来不及去想儿子见那方父母代表的意义，只是不可思议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还有人不满意？
有本事你们生出一个更可爱的来！
姜承东把情况大略和沈萍描述了，她提出自己的意见，下次要如何应对，不经意间，母子间竟又找到了点过往的默契来，姜承东觉得母亲的指点非常有用。
“下次听我的来表现，绝对比林欣然那小孩说的强，不早了，快睡！”沈萍指点江山完毕，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顺手拿起姜承东换来的几件衣服，突然脚步僵住。
姜承东疑惑地看着她。
“你小子自己想吃苦，我可没必要上赶着伺候你。”
沈萍哼了一声，扔回他脸上，潇洒离去。
姜承东苦笑，自己也嫌弃地把衣服丢开，睡大觉。
……
……
张腾飞有些犹豫地进到贺家订的餐厅，不错的装修和大包间，对于一顿只有四个人的“随便吃吃”过于奢侈了。
他忍不住想去敲敲墙壁，看看后面是不是埋伏了刀斧手，演足一出摔杯为号的“鸿门宴”。
而他身边的贺小秋则完全没有什么压力，放下包就拉着他去水产区溜达。
海鲜主打的餐厅都喜欢摆上几排玻璃框，可以看到各种海洋生物。这家店的水产区生物种类格外多，愣是让小公主身上洋溢出一种进了水族馆的兴奋劲，但嘴里却是不同鱼不同做法的味道差别。
张腾飞心里隐隐不是滋味，他和贺小秋光在吃上就不是一个世界，自己很少吃海鲜，对吃没研究，也没吃过多少好东西。
可有这么一个活宝拉着乱跑，指着小鲨鱼玩闹，简单没心眼，他倒平常心起来，不再对这个环境过敏了。
他打定注意，她不嫌弃我就好，哪怕两家的差距让自己难堪，为了小秋也要忍耐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