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确定合作商家之后，林欣然花了两天时间去琢磨文案、配图，和技术部一个像素一个像素修正摆放位置，就为了让要投放的广告看起来舒服一点，时髦一点，不和整个app的品味脱节，头发都愁掉了好几大把。
可在广告上线时，她已不再属于运营部而是一名行政助理，曹静亦带着一组原先的老人接手，曹静亦可以说是白捡了杨蕾和林欣然的劳动果实，获得了很高的声望。
最可气的是，她们的运营思路还是林欣然之前准备的，装作用户发了一些正向引导的评论：
“我家情声终于接到广告了？不用担心这么好的软件倒闭了。”
“为了长久生存，大家都帮着点一点。”
“嘿，今天不干别的事，就是郑重宣布我们要打广告了！”
这是一波带头操作，不同于强硬植入或者遮遮掩掩，情声真实直接地表达生存需要金钱，主动说我们要打广告，我们要赚钱，这种坦诚的态度反而让很多用户非常理解，甚至自发去说要支持情声的广告。
到了下班时间，广告投放这几个小时的跳转率都非常高，并且用户反馈基本正常，大家对少量投放广告并没有太大的不适，负面言论较少，禁言了少数新号马甲喷子之后，总体的舆论观点都偏向于积极支持。
这对情声整体的士气都是一种提升，拿着这份数据，曹静亦接广告、谈合作时提价的底气更足，通稿也能大吹特吹，最重要的是，将在青柳接下来的评估中展现足够的变现能力。
对于投资者来说，真金白银，比夸上天的概念来得实在的多。
曹静亦在关键时刻给出了续命的仙奶，风头更盛，弄得技术部、创意部总监等中层对她一肚子怨言都不敢讲。这种几乎力挽狂澜的功臣，除非是卞嘉德回来主持局面，不然，谁都没有那个高度来抹黑指责他，所以大家受的气，只能咬碎牙咽肚里。
这一切，负责给会议室倒水送文件的林欣然自然全都听在耳朵里，面上却无愤懑不平，连许念都很惊奇她的定力。
……
……
林欣然表现得满不在乎，自有人替她打抱不平。
午餐时，大家一起吃外卖。贺小秋听张腾飞说起会议上曹静亦把所有功劳独占，气得直接把一次性筷子给掰断了：
“某人太不要脸了！明明是欣然做的策划，我不停地修图，飞哥带人一次又一次的调试，大家加班熬夜累成狗，结果到头全成了她的功劳，最后一清算，我们还是拖她后腿的猪队友？她这张嘴可真能颠倒黑白，气死我了！”
张腾飞忍不住也吐槽道：“都是同事，共同做事而已，把别人呼来喝去的当奴才，谁会乐意！唉，再这样下去，我部门都有人要打辞职报告了。对了，你生气为什么掰我的筷子？”
贺小秋夹了块菜花丢嘴里：“当然是因为我的午饭还没吃完。”
张腾飞恨不得锤这个混蛋一顿，贺小秋赶紧夹了一块肉送他嘴里，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相公，有我，还能饿到你吗？”
林欣然默默端着饭盒坐到了餐桌的小角落：“吃饭就吃饭，干嘛要虐狗！”
虽然准确的说，她算一只薛定谔单身狗，要分手没分手的边缘，但仔细想想，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比纯种的单身狗更惨！
……
……
贺小秋的手机震动，她拿起来一看，是许念找她催图，一个晚上通稿要用到的图，说是要提前给曹总监审阅，希望她能快一点。
“催催催，我欠你的啊，吃饭都不让人安生！我都发了十几版了，前前后后一大堆自相矛盾的修改，下次你们能不能先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再下需求单？”贺小秋本来就是爆发边缘，明明午休边缘还找她催帐，语气不免就有些冲。
怼完许念，贺小秋气呼呼地说：“这工作没法干了。”
张腾飞其实也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从卞嘉德病倒之后就变得乌烟瘴气的。而且，他一直在做的大数据算法被停了，只让在广告推送方面给安排一下简单分析，然后技术部大部分人都被曹静亦安排去弄直播平台的搭建，他的组长身份也没了，就被当成一个普通的程序员到处堵窟窿，实在让他憋屈。
“我再等一两个月，如果公司还是这样，我也得另做打算了。”
贺小秋豪迈的一拍桌子：“到时候我们都走了，让她曹静亦当光杆司令，看她还狂什么狂。”
林欣然却还老神在在，拍了拍生气的贺小秋，安抚她不要动怒：“咱们得对纪总有信心，情声真正的掌舵人是他。”
林欣然没说出口的是，更要对自己有信心，苦心人天不负，更何况是逆流奋勇的赤子之心。
……
……
除了情声公司的几个年轻人被曹静亦的霸道行径搞得怨声载道，此时还有一个人因为调岗，愁眉不展。
姜承东昨天和科长吵架的事早就传遍了，走到哪都能察觉到背后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工作上他从稽查科调到了后勤科。
后勤科负责食堂、卫生、办公用品等杂七杂八的事情，虽然有雇用保洁阿姨他们只是管理者，不用真的扫楼道，但因为全是临退休的职工、返聘的老人组成的科室，所以走进来就闻到一股近乎腐朽的味道，几个老员工对姜承东面上还算客气，但针对他昨日所谓的闲话和劝告，却是停不下来。
所长最后秉公处理举报案，但是领导的权威也是必须要照顾，否则以后不好管束下属，没法开展工作。讨论之后，顶撞上司的姜承东也受到了惩罚。
但是公家饭之所以被称为铁饭碗，就是因为再小的公务员编制，档案也不在工作单位，而是在人事局、干部局，直属领导不能开除人，甚至连涨工资、罚工资的权力都没有，只能是穿小鞋恶心人。即使姜承东只是人事派遣，不是正式考进来的公务员，但当初进来时不清楚是哪个领导的面子，最严重的处理结果也只是被边缘化。
此事最大的伤害是未来的前途，领导不看好你，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基层，永远得不到升迁。
姜承东早就看透了这一切，心不在仕途，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着一起干活。上午去超市买一趟菜，每四个小时巡视楼道检查一下卫生，帮各科室领一下办公用品，一天的工作也就如此，倒是可以偷闲。
可很快他就明白了，领导根本不能得罪。
快到中秋节了，要给职工发福利月饼、水果、食用油等等，跟着一起把全单位几十个人的东西买完，自然不能让老人家搬了，全得他一个人搬上面包车。
……
……
回到单位还没有歇脚，通知男生们帮忙几个科室换位置，大家要搬家具，但是很快有几个人找借口走了，最后就剩姜承东和今年新分来的一个同事。
查卫生，故意留下死角找借口批评他，保洁阿姨已经下班了，领导说接下来有会，临时他去处理一下。
“对不起我没空，处理不了。”看着后勤科长把扫帚给他送来，一副同情又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他去办公室拿了打印好的一张表，直接上了楼。
所长正在和科长聊天，一见他，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也没有让科长回避，当着两个人的面公开道：“年轻人，刚还说到你呢，等在后勤科忙完这一阵，稽查科还是很需要你回去充实队伍的。”
在他的想法里，这些小年轻都被家里宠得太过了，养尊处优不知道社会的复杂之处，这稍微摔打一下，倒个歉，老同志也要表现出自己的高风亮节来。
姜承东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讨好和谄媚，而是不卑不亢地道：“我找您提交辞职申请。”
一直等着看姜承东服软的科长，笑容有些尴尬的僵在脸上。
所长也很意外：“你想清楚了？”
对他来说无所谓，公考热门永远不缺干活的年轻人， 有人想走，自然有更年轻的人顶替上来。
姜承东点了点头，交了申请表给所长，接下来去找人事。
出门前，科长突然喊住了他：“小姜，听说你今年还要再考公务员，想考个正式编制？”
“谢谢你关心，但目前来看我不打算报考了。”姜承东斩钉截铁地道。
“想清楚啊？你这个专业读了五年不进体制内，合适的工作可不好找。”他好意劝道。
“工作不一定要和专业对口。”
“年轻人有想法有闯劲，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科长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你要是再考，如果还在区级啊市级这些单位转悠，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一番，卡面试卡体检都有办法，你如果现在求饶还有一条活路。
现在姜承东说的，他根本不信，只当他是撑面子，就算自己真的想跳出体制内，家里会答应吗？到头来，就是那上天入地的孙悟空，也跳不出他的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