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子柒彻底跟尚书府断绝关系后,带着一欢住进了朗月居,每天的日子就是照看着生意,闲下来的时候回商会处理一些较大的事务,平时有王管事打理,杨弋看重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天,宣子柒跟一欢走在街上,过道两旁的行人均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一个身形瘦弱的妇人被推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却是怎么也站不起身来,妇人一个劲儿地一拳重重的捶在自己双腿膝关节上,许是怪自己腿脚不利索。
“老婆子,你家那小子早就死翘翘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靠山。”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一脸不屑地看着地上的妇人,“说吧,啥时候把欠我的那二百两还我?”
二百两?
妇人一听,当下情绪激动起来,“不……不是一百两没?何时涨到了,涨到了二百两?”
“听着,老婆子,不懂咱们钱庄规矩,早干嘛去了。”
“那是给我弋儿,弋儿下葬的钱,你,你不能这样加价……”
妇人的声音颤抖着,似是不愿想起伤心事。
妇人的声音宣子柒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杨大娘!
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面上,动作还没使出,大腿上隐隐作痛。
“啊……谁,谁敢踢我?”
胡三吃痛,重心不稳,倒在地上不停翻滚着,叫唤着。
杨大娘在宣子柒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一欢则是使足了脚劲儿,狠狠地踹着那胡三。
宣子柒随即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往地上一扔,冷冷地说:“拿着钱,赶紧滚,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纠缠杨大娘,你这腿也就不要要了。”
“是是是,小的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了。”见着地上五六张银票,暗自窃喜:这是遇上金主了。
胡三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迅速地捡起钱,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多久就蹿进了一条胡同之中,消失不见了。
“大娘,你怎么会欠人钱呢?”宣子柒当下觉得奇怪,往日杨大哥总是免不了捎回去钱两,日子过得也还算有滋有味,怎么会去向人借钱?
脑子突然响起那句杨大娘说的‘下葬的钱’,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杨……杨大哥出事了!
“大哥他……”
宣子柒的语气带了几分焦急。
“弋儿……他,他……”杨大娘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身形剧烈颤抖着。
宣子柒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从杨大娘的反应是,她已经猜到了了个大概。
杨大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处处想着她,处处为她谋划着,背后帮了她不知数不清多少的事了,这一切,她已经习惯了。现如今……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像杨大哥那样对她好的人了,又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摸爬打滚。
“大娘,我能去看看吗?”宣子柒征求着妇人的意见,心中万分自责,这一切……她竟然不知晓。
杨大娘微抬头,双眼无神,布满血丝,眼睑几乎是干的。
她轻点了头,是默认了。
杨大娘颤颤巍巍地走在前面带路,宣子柒连忙去扶着,就这样,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郊外枫林有一座新坟,墓碑前的贡品还新鲜着,宣子柒知晓定是大娘经常来看杨大哥准备的。
墓碑上刻着‘吾儿杨弋之墓’这几个大字,宣子柒的泪腺顿时控制不住了,眼角顿时流出两行泪来。
一欢从竹篮中拿出一沓圆形纸钱,摆上了新鲜瓜果。
“弋儿患有痨疾,我也是最后才知道的,弋儿叮嘱我千万要瞒着你,不想让你担心,说让你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弋儿说,他替你打通了西域商路,他相信你一定可以打理好商会,郎月居的。”
“杨大哥,你连最后一秒都是为子柒考虑的,子柒何德何能蒙你如此相助?”
啪地一声,只见宣子柒抬手间在脸上落了一个大红印子。
杨大娘连忙拉住她那继续上抬的手,心疼地说:“小柒,你别这样,弋儿若看到这些定是不喜的。”
宣子柒一下子扑进杨大娘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大娘,子柒是不是很没用啊?”
“傻姑娘,这不怪你。”杨大娘轻轻地啪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事后,宣子柒闲朗月居日日人来人往的,就在附近找了个清净的宅子安置好杨大娘,这样方便她照顾。
张大娘没事儿就往杨大娘那儿跑,像两个老姐妹一样有个说话的,杨大娘也渐渐地走出丧子的悲痛中。她总跟宣子柒说要去朗月居后厨帮忙,跟张大娘待一起热闹些,宣子柒理解她的心情,就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