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院里清冷一片,除了被风刮到的枯叶象征性地蹭着地面,发出嘶嘶的浅吟,就只剩下邱芝一人跪在冰凉的石砖地上止不住地喘咳。
深秋时节,就连天上层层叠叠的阴云看上去都是冷的,更何况这凄凉寂寞的内院呢?邱芝是娇生惯的,也吃不起这些苦,再加上自己本就带着一身顽疾,侵袭而来的折磨就更难熬了。
“薛瑾,我定要你血债血偿!“她一面说着,一面死死咬着自己苍白干裂的唇,一丝丝鲜红的血从她的牙缝里渗出,倒给她本来死人一般的脸增添了半分生机。此时的她,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是罪有应得。但这些要强的话她也只好下辈子再接着去说了——父亲不会放过她,莼莼不会放过她,薛瑾更不会放过她。她也明白的,就算退一万步,自己能勉强挺过着千万道家法,蜚语流言也终究会把她压垮。这一生,她注定是把自己赔进去了。
就为了这个无耻下流的女人!
她狠狠瞪大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的眼眶瞪裂。她恨,她不甘,但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恐惧。自己漂亮的面孔,不出几日,就只会沦为埋进土里任虫蚁撕咬的皮囊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二小姐起来!“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也是最令她作呕的声音。
薛瑾!你来干什么?
邱芝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边被不知轻重的下人野蛮地从地上拽起来,一面回头把白眼甩给那个春风得意的半老徐娘。
“扶着她吧,二小姐怕是走不到屋里头了。“薛瑾的表情在看见邱芝那双恐惧和悲愤交加的眼睛后开始变得冰冷而麻木。她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新袍,上面听说是苏锦坊日夜不停赶工半个月才绣好的黑丝银线牡丹,配上她头上的紫钗称得她整个人光彩夺目。
“薛姨娘好谋划啊。“邱芝冷冷地笑着,”半个月前,就知道我邱芝会有今天了。“
“造化弄人,你我皆是这世道的阶下囚了。“薛瑾故意不去看那怨毒的眼神道,”不知道当日二小姐把我儿和戚大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
“这就是你的报应!“邱芝心里突然窜出一股火苗,顿时点满了她僵硬的身体。她戏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薛瑾,总算是找到了件让自己得意的事情。
“你的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你……更不会!“她啐出一口吐沫,或许是太激动的缘故,随即她又忍不住吐出一口深红色的血来。
她知道自己不行了。
“你要知道,我不在乎的,莼莼也不在乎。“薛瑾冷哼了一声道,”只有那孩子一人在乎。“这个女人眼中的冷静顿时充满了哀伤,却还是带着倔强地笑了起来。她看着愣在原地的邱芝不急不缓地道:”二小姐啊,这个世上,最爱您的,也只有芍康啊!自然,没了您,芍康还有莼莼,还有我,日子也能磕磕绊绊着过下去。可您呢?您什么都没了。家人、爱人、朋友,都没啦!“
“你……”
“哎,孩子们都大了,妾身也就只想跟其他夫人们推推牌九、喝喝茶,并不想管别的。你们要死要活,都不是妾身能管的呀。”
她当真这么无情?
她当真这么无情。
邱芝心里泛出百般苦楚。她了解这个女人,知道她的狠辣也知道她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她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放在心上,也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那……熬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送二小姐回去吧。”薛瑾拍了拍自己的新袍,头也不回地走了。原本扶着邱芝的下人突然松开手,让她踉跄着跌跪在地上,随后干净利落地从里衣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尺白绫,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一个活扣套在她的脖子上。
是呀,该回家了……
“母亲,芝儿来看您了,我们永远,不分额……”
这两个下人下手很准,一下就勒断她的气管,算是让她走得没那么辛苦。
第二天下午,两个贪玩的小厨娘在梨花苑里发现了悬在梁上的邱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