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大雾如烟如涛、浩荡似水,将窗外的世界笼罩地严严实实。浓雾中只有临街的一排店面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向窗外望去,偌大的电子批发城完全笼罩在浓雾之中,雾重天沉,目力难透。
正望着窗外发呆,有人敲门进来。定睛一看,是原来在市局的老同事、老大哥,林夕创,一位上过南方战场的老军转,现在在区局另一个偏远的所。
易念一忙站起来,双手握住林夕创的手。林夕创的双手冰凉,头发上挂着细密的水珠,也穿着厚重的制服大衣,身上的衣服也泛着寒气,黑色皮鞋上占满了泥浆。
“林哥,您这从哪儿来的?”易念一握住林夕创的手说道。
“从所里来的。这鬼天气,下了车又下起来蒙蒙雨。”林夕创一脸关切地看着易念一,倒不顾自己的一身寒气。
“从所里来的?这么远,您怎么来了??”看着林夕创一身的寒气,如此天气跑了这么远的路来看自己,易念一有点感动,又有点不知何为。
“是的。听说你来这了,来看看你。”
“这么远你还跑来,坐坐。”易念一请林夕创作,但看看没什么地方好让坐,弯腰用手拍打行军床,看还算干净,俩人就并排坐在行军床上。
林夕创屁股刚落在行军床上,就侧过身,斜对着易念一,目光忧虑的望着易念一的眼睛,急切地问:“易局,出了什么事?”
“没听说。出什么事了吗?”易念一眼中冒出疑惑。
“没什么事?”林夕创声音里满是疑惑。
“你是问我出什么事?”易念一看着林夕创充满忧虑的眼神,突然悟出点什么。
“对啊。”
“哈~,那你觉得我能出什么事?”易念一大笑起来。
林夕创也笑了起来,“没事就好!一听说你来这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哕?来这儿就是出事了?”易念一微笑着说,心中说道:“这是什么逻辑?”
“你来咱们区局时间短,可能不知道。原来市局文处长出了事,就是发到这个所,就在你现在这屋。天天在屋里抽烟,一天下来,烟屁股就得一大烟灰缸。”
“啊!还有这事?我这是牛局安排下基层。”
林夕创看自己说了文处长的事,易念一说是牛局安排下基层,不知还有文处长这一说。自己又说两个市场业户两审诉讼的事,易念一听了脸色突变、神色游离,喊了几声都没反映。有点着急,伸手推了推易念一,易念一才“喔”了一声缓过神来。
易念一口中苦涩,想说话,没发出声。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心里突然冒出《秋风引》,这首唐代诗人刘禹锡创作的一首五言绝句来。秋风的来去无处可寻,却又附着它物随处存在,风吹树动,萧萧木叶,那无形的秋风分明已经近在庭院、来到耳边了。
已入冬,何处秋风至?更不可能萧萧地送来了大雁一群群,但孤寂苦涩地心情却是如此相似。
这些天,没有去区局上班,不知保洁大姐会不会想起开一阵暖气。如果不开暖气,室内的兰花别冻坏了。
抬眼看看眼前凌乱的斗室。靠墙边放了一张行军床,另一面墙堆了几台旧打印机还有几箱用过的税票,旁边放了一个铁皮文件柜。正对着门的窗下放了一张简易电脑桌,一把电脑椅。桌椅倒还干净,但屋子里确实够拥挤的。
又想起自己宽大整洁、兰花点缀、心藤环绕宛如典雅书房的局长室。如此,不正是被贬谪了吗?自己如此鲁,原来虽有不快,但素来心大,也没多想。
这是牛时德要给区局同事传递一个信号吗?
抬起头,望着林夕创说:“谢谢林哥提醒。我这素来反映迟钝,没往那方面想。”
“也别多想,也许是我多虑了。”林夕创看自己本来是要来安慰易念一,结果反而给他添了心思,甚为过意不去。
易念一想笑笑,可是感觉面部肌肉有点僵硬,不知有没有露出笑意。
林夕创看易念一如此,又宽慰了易念一几句,又起身告辞,还要赶回所里去。易念一也没留,此处也不是待客之地。
下午下了班,天色阴沉,外面路灯已亮。倒不用步行走了,所里同事有开车的,搭了个便车,到了路口公交车站台下车候车。
无论牛时德出于什么目的,没重新下命令前,易念一还是决定坚持去电子城税务所上班。
每天全套冬装制服、外穿制服大衣,辗转颠簸一个多小时乘公交车上班。
如此过了三天。到第四天时,天气终放晴,天气也暖了许多。易念一终于不用每天早上踏水溅泥而行,受湿气冷风之苦。
每天上班前台各有岗位,易念一也无事可做,只在小屋里读书、写字、写写小短文。
这天上午,正在写字,手机却嘟嘟响起来。拿起一看是任小时的电话,“易局,苏局让你马上去市局。我已经让小柳开车去接你了。”
放下电话,易念一听刚才任小时说话急切,问什么事,又吞吞吐吐,不免心中忐忑。
小柳来的很快,应该是任小时派出车,又给易念一打的电话。易念一不知何事如此紧急,心中更加不安。小柳也没多说,只说市局要求易念一尽快赶到市局。
车子拐过主道进入市局大楼所在两车道支路,就望见大楼前聚集了很多人。
易念一问道:“小柳,是不是业户又上访了?”
小柳点点头。
车子开不进大楼,易念一就让小柳在路边找个空档停了,自己下车往大楼走去。看易念一往大楼走,众人也没有堵门,也不阻拦易念一进大楼。
按任小时的通知,易念一直接上了市局大楼十一楼会议室。
敲了门进去,一看市局几位领导都在,办公室、法规处、征科处、纳税服务处的几位处长也都在。
易念一一愣,这么大阵仗。
看易念一进来,市局一把手包局长训他说:“怎么才来?还有你们区局的几位局长呢?牛时德呢?”
“包局,我这些天在电子城税务所值班,接到任主任的电话马上就赶来了。区局的情况,我不清楚。”易念一有点懵,什么情况?
“你不是分管风险管理吗?怎么跑去值班去了?”
“年关了,所里压力大,我去顶一顶。”易念一恭谨地答道。
“你们怎么把西虹商贸的票和业户的票都停了?”包局长提高声音问道。
“啊?这给我去值班之前一些流程都处理完了。发票都是正常领用的啊!”易念一有点意外,转而想到应该牛时德又推动此事了。
包局看易念一确实是一头雾水,示意他坐下。
易念一找了空着的位置坐下,法规处崔锋介绍了情况。原来易念一不在区局这几天,牛时德又启动流程,把西虹商贸和一些业户的票给停了。西虹集团正是风雨飘摇。这下震动大了。
听了情况,易念一心中了然。
正想说话,牛时德也风风火火进来了。不等易念一说话,对易念一说:“你去派出所吧!那边需要人去。”
易念一往向几位领导,看领导点头,就告辞出来。
原来辖区派出所接到报警,已经把领头的几人带到所里去了,等候系统的人去处理。易念一随市局办公室付主任、法规处王凯又匆匆忙忙赶到派出所。
进去一看,接待厅里乱哄哄的。派出所带了几个带头的,却跟来十几个工人,都聚集在接待厅,或坐或站,把一个不大的接待厅挤的满满的。
三个人也不与他们交流,直接转进旁边楼梯,上了二楼去问询室。一到二楼,就听两个问询室人声吵吵嚷嚷,甚是喧闹。三人进了问询室,洪胜竟然也在其中。
因有此前的一段故事,易念一也和洪胜算是熟悉了。易念一还和洪胜开过玩笑,说你家妞妞是给我点了梅花的人,在工作中给我很多次警醒。
易念一一看洪胜也在,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怎么也参与这样的事?”
“易局,您来了。我也是着急,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了。”洪盛和易念一打了招呼,又转过头,向两位民警说:“我们没干违法的事,只是提出我们的诉求。那些工人不是和我们一起的。”
所长看系统有人来了,一起到所长室谈话,问意见。付主任、易念一和王凯商量了一下,还是软处理,不要激化矛盾。请民警转告几人,领导们很重视,已经专门研究此事,请他们回去等消息。
这边积极处理时,市府也在开紧急会议。郝市长借机把西虹集团当前所面临的困境做了介绍。说此次事件,税务的事只是个导火索,根源在于西虹集团经营所面临的困难。
最后会议达成一致:各部门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共同把事情处理好。
三人回市局的时候,辖区派出所民警把几个人口头教育了一番,也都让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