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姑娘果真知晓我所有诗词?!”秦欢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何止诗词,公子文章我也都细细读过。世人只道秦欢公子擅风月艳曲,却不知秦公子的文章才是辞华而气古,事备而意高。读懂公子文章才知公子之情怀抱负。”冯晓曼看了一眼秦欢,见他听得十分认真,继续说道:“比如公子的《浮山堰赋》,‘驳马怒而嘘蹀兮,虎蛟咆而相紏。哀死者之数万兮,孤魂逝其焉游……’足见公子情系民间之疾苦,心怀天下之苍生……”
“你……天下竟有人如此懂我?!”秦欢哽咽着,双目含泪。
“这泪点也太低了吧?!不是说秦家二公子是情场老手吗?我这才刚刚开个头,他就感动成这样了?”冯晓曼在心里嘀咕。
不过,话说回来,冯晓曼为了与秦欢的第一次约会可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秦欢所有的诗词、文章、策论统统背下来不提,准备什么茶点,屋内如何装饰,挂什么字画,穿什么衣服,谈话的切入点等等,冯晓曼都是仔细琢磨、精心设计。她曾对自己说过,第一次相见,若不能惊天动地,便要刻骨铭心。
这时,之前引秦欢进来的蓝衣侍女走过来,对冯晓曼和秦欢行礼后说道:“午膳已准备好,请姑娘与秦公子入席。”冯晓曼点点头,转脸对秦欢说:“知道公子今日会来,略备薄酒小菜,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怎么会?!能与飞絮姑娘一起用膳,秦某荣幸之至。”
说话间,秦欢跟着冯晓曼来到与茶室紧邻的花厅。花厅正中一张黄花梨木雕花圆桌,上面已摆好四道凉菜,四道热菜,一碗汤羹。
盛菜的盘碟质地细腻、温润如玉、碧如湖水,一看就是来自景德镇窑的青白瓷,这种高端瓷器一般只在官宦富贵之家能见到。
再看菜品。四道凉菜:紫苏柰香,姜丝梅,金山咸豉,酒醋肉;四道热菜:荔枝白腰子,鸳鸯炸肚,鹌子水晶脍,鲜虾蹄子脍;一道汤羹:螃蟹清羹。
秦欢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山珍海味对他而言也不算稀奇,但眼前这一桌菜做法考究、精致异常,吃起来更是唇齿留香、回味绵长。
“这些菜品可还合公子口味?”冯晓曼笑着问。
“简直是人间至美佳肴!姑娘的庖子必是高人!”秦欢对菜品赞不绝口。
“公子谬赞,我这庖子的师傅倒曾经是御厨,手艺了得,而他只是跟师傅学了这几道宫廷菜肴,让公子见笑了。”冯晓曼说得轻松,其实这几道菜是她精挑细选、费尽心思让厨师学着做的。
“原来是宫廷菜品,我说怎么如此美味我却没见过。”秦欢说着,暗想,这飞絮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如此讲究。
“春兰,上酒”冯晓曼招呼着。
春兰正是刚才的蓝衣侍女,她把已经温好的酒端上来,替冯晓曼和秦欢倒上。
冯晓曼举杯:“承秦公子抬爱,光临寒舍,飞絮先敬公子一杯”。
秦欢也端起酒杯:“秦某能结识姑娘实属三生有幸!”
“Oh, No,不要再提什么三生三世……”冯晓曼在心里想着,对着秦欢微微一笑,二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是京城丰乐楼的眉寿酒!此酒不易得,难道姑娘知我偏爱此酒特意寻来予我?”秦欢被冯晓曼的用心安排感动得又要哭了。
“飞絮当然知道。此酒不易得,但公子欢心更是难得。”冯晓曼心想,你知道就好,这酒倒是不算太贵,可是从开封府到杭州的运费就贵了!
二人一边品酒,一边评诗论画,谈得相当投机。酒过三巡,秦欢微醺,说话不再那么拘谨:“敢问姑娘为何以飞絮自称?”
冯晓曼记得李家齐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家齐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可好?她看了一眼秦欢,轻叹一声,缓缓吟诵道:
“奴如飞絮,郎如流水,相沾便肯相随。微月户庭,残灯帘幕,匆匆共惜佳期。才话暂分携。早抱人娇咽,双泪红垂。画舸难停,翠帏轻别两依依。
别来怎表相思。有分香帕子,合数松儿。红粉脆痕,青笺嫩约,丁宁莫遣人知。成病也因谁。更自言秋杪,亲去无疑。但恐生时注著,合有分于飞。”
“这是我的《望海潮》”秦欢凝视着眼前看起来有些忧伤的冯晓曼,仿佛她就是词中不堪相思之苦、双泪红垂之人,不禁也眼圈泛红。
“真是感情丰富,怪不得可以写出那么多心思细腻的婉约词。”冯晓曼想着,觉得这位秦公子挺可爱。
“是公子的词。正合了我的意——但愿我如飞絮,遇到命中的流水……相沾相随。”冯晓曼暗想“我这说得够直白了吧?”
秦欢表情有些复杂:“姑娘何许人?能否真名相告?”
冯晓曼垂下眼皮:“公子问得有点多了。”
秦欢忙摆手:“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如若姑娘不想说我便不再问了。”
见秦欢有些尴尬,冯晓曼又觉得有点好笑,“我知道公子心中有疑惑,留待日后慢慢解开如何?”
秦欢脸上的不安立即消散:“这么说,我以后可以常来看姑娘?”
冯晓曼点头:“这花影阁的门为你而开。”
“明日如何?”秦欢已经将冯晓曼视为红颜知己,恨不得天天能来。
“来日方长,何必争朝夕。七日后午时,我仍备好酒菜等公子来。”冯晓曼对秦欢婉尔一笑,笑得千娇百媚,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