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不打算走了,至少短时间内不打算走了。
这几日里,陈信一直逗留在安远城里打探那位先生的实行,谋划怎么才能拜到先生门下读书。
这天一大早,陈信就收拾好自己的打扮,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衫向书院小门走去,守在门口,等着先生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好的木盒子。
先生喜欢走小门,不是为了躲什么人,只是纯粹的喜欢走路来书院,小门相比大门,离家更近一点。
刚到门口没多久,陈信就看到一个穿着暗灰色长衫的人背着手走了过来,头发白了一大半,眼睛却是清明的,腰也没有因为岁数的增长驼下去,看上去挺精神的。
“你在等我吗?”徐百闻问道。
“是的,先生。”陈信躬下身子,以表敬意。
“又有什么事说吧。”徐百闻的手一挥,说道。
“学生想要跟在先生旁边读书。”
“哦?听你的口音是京城来的吧?”
“是的,先生,几日前才来到此处,听闻先生大名,萌生了读书的想法。”
徐百闻沉默片刻之后,才继续问道:“能来这里,你应该是不想给那群畜生当狗腿子,也没有功名可以让你考了还来这里干什么?天下大乱,学兵法要比读圣贤书有用的多了,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酸儒了。”
“学生没有想象着要做一番大事,只想读书。”陈信的腰愈发恭敬,继续继续说道:“拜先生门下无关乎功名利禄,只想着读书。”
徐百闻上下打量着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想要读书,反而问道:“你以前读过书吗?”
“荒废半生,没读过什么书,请先生见谅。”
“这个时候才想着读书,怕是有点晚了,干些别的去吧。”
“学生,只想读书,读书比学生的命都重要,只要先生愿意收下学生,让学生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自己去读书。”徐百闻有些恼了,怎么还不听不懂,这人也看着不笨,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己口中拒绝的意思,分明是故意纠缠,真是有够讨厌的。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想读书,这样人的怎么想都感觉是个麻烦,赶紧滚远点最好。
徐百闻不打算跟这个人纠缠下去,准备直接推门进书院。
不料,陈信直接跪下,大声说道:“如果先生不同意,学生在此长跪不起。”
你算什么学生?徐百闻心中冷哼,直接关上了大门,不再理会这个胡搅蛮缠之人,还有一堆孩子等着他过去教导,要是去晚了,孩子天性好玩,肯定会懈怠学问。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惘以非其道。
陈信现在别看是跪着,可其实却是在欺负别人,欺负那个安远城学问最大的人
跪在达官显贵的门前,肯定要被下人狠狠打上一顿丢到别处,因为这样会丢主人家的面子;可如果是书院的话,把跪在门前求学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一顿,那可是会丢面子,而且还是大面子。
而一个书院那么多学生,不可能没有别的先生,跪的越久,知道的人越多,到时候书院里肯定会有别的先生去劝徐百闻,就算劝不动,如果有别的先生见到陈信求学之诚,或者可怜他,收在门下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有沽名钓誉之人,那就更简单了。
这是一场必嬴的局面,唯一的问题只有陈信能不能跪的够久。
幸好,陈信身体好,也能吃苦,能跪的很久。
太阳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多,书院的小门虽然偏僻,可毕竟还是有人经过的,时不时的会有人对着陈信的背影指指点点。
陈信即没有感觉膝盖疼,也没有对身后的闲言碎语感到羞愧。
本来就不是喜欢迎合别人,笑脸相迎的人,加上绝情丹的残余药性,那就更懒得干这些事了;为了隐藏仔细,讨好别人打探消息,陈信这几天没少看人家眼神装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跪在这里不用假笑,陈信反而感觉有那么一点点轻松。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翻墙翻了一半的幼童看到了跪在小门门口的陈信,眨着眼睛,犹豫来一下,又缩了回去。
陈信早注意到这个顽皮的小破孩,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个幼童跑回去,一传十,十传百。
趴在墙头看陈信的小脑袋们越来越多了,终于迎来师长的训斥,然后一哄而散。
接着,一个中年人推开后门看了陈信一眼,然后一脸铁青的关上了门。
“呃,打扰了人家的讲课,里面的那些先生应该不会怪罪我吧?应该……吧?”陈信一个人在心里偷偷的想着。
那么多脑袋,怕不是一位先生门下的学生。
事情,似乎有些脱落发展了。
陈信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有哪位先生出来找他算账,更没有哪位先生见他如何好学,要收在门下。
日落星稀,蹦蹦跳跳,两步当一步走的孩子早都走光了,陈信也没见到有哪位先生找过来,更没见徐百闻先生从这里出来。
从前门走了?
经过陈信认真的思索,今天一整天没有人来问过一句话,一定是徐百闻的吩咐,一定是徐百闻阻挠他进书院的大计。
“小引,帮我看看书院里还有人吗?”
“里面只剩下一个人了,主人。”
一个人,那应该是看门的吧。
就在陈信纠结是先回去明天早上回来接着跪,还是继续跪倒明天早上的时候,异响传来。
木门推动的咔嚓声,仅仅响了一瞬,就被咣当声打断。
“谁呀?!谁把后门锁了!不是说了别锁吗?”
这声音,徐百闻!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陈信连忙起身,回应道:“有的,先生有的,我还在这里。”
寂静的夜,连风声都没有。
陈信等待片刻之后,才再次听到徐百闻的声音,“帮我开一下门。”
一把钥匙从里面扔了出来,掉地上,发出咣当的几声,和门锁一样的咣当声。
打开后门,陈信恭恭敬敬的将钥匙递给徐百闻,顺便偷偷打量一下,看上去还是那么的风轻云淡。
“不是说了吗?你这的年纪太大了。”
“活着,那就不晚。”
“你为什么这么想读书?”
“因为……书中有大道。”
这句话莫名其妙的话,陈信说的是那么的毋庸置疑,理所当然;传到徐百闻的耳朵里,徐百闻只琢磨出了两个字“放屁”。
这明显是敷衍他徐百闻,不打算说出目的,这可不是个听话的学生的表现,至少也应该拿“为国为民”什么的来忽悠一下。
凭着月光,徐百闻还能看得起东西,指着地上被布包着的四四方方的盒子,问道:“那是什么?”
陈信顺着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说道:“回禀先生,是给您准备的拜师礼。”
徐百闻脸一冷,说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拿出来啊。”
就在陈信扭头去拿的时候,徐百闻隐约看到这小子的嘴角似乎翘起来了那么一点,仔细回想,又感觉像是错觉,打算放下不想的时候,突然又觉得确实再笑。
直到木盒递过来的时候,徐百闻都没有想明白这个小子到底笑了没有。
计较这个,似乎显得有些小气。
虽然明白,可还是感觉有点不爽。
徐百闻气呼呼的收下礼物,走了还没几步,回头对着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的陈信大声说道:“书院读书,是要交学费的。”
陈信嘴角轻翘,弯腰说道:“多谢先生提醒。”
这次,是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