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宜自作,不宜他求。因为他人作序,或碍于人的情面,或碍于礼品和钱的情面,往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序,一旦违心,即使想作好,也难以作好了。纵使他序写得好,是写序人的本事,与作者无涉。且他序写得好,往往把作者比下去,使人只赞写序之人而忘记作者本人。他序写得烂,配不上作者的书,起不到好的推荐作用和宣传效果,作者不愿用,然又不得不用,因为是自己央请别人写的,不用岂非是对别人的不敬。当然你如果有钱钟书的学养和魄力,也可以学学他。
一九三二年,钱钟书欲刊行自己的诗集,乞请当时的诗坛大佬陈衍作序。陈衍对晚辈还算厚道,写了一篇二百多字的序给钱。可谁知,等到钱钟书印出自己的诗集时,前面不见了陈衍的序,而是换成了自己的一篇。钱解释说,这叫“生天先者,成佛反后”,陈衍的序要“留以有待”。这一待可就待了四十多年。四十多年后,钱钟书的《槐聚诗存》出版,却仍旧见不到陈衍的序。无独有偶,《槐聚诗存》的序是钱钟书自己写的。要不是钱在《石语》里把陈衍给自己写的序抄录下来,谁知道当年陈衍的序是啥样。与钱钟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位精勤于诗学的钱先生——钱仲联。一九三六年钱仲联的诗首次结集是请金天羽先生作的序。一九九四年钱仲联的诗再次结集,序仍沿用金序。两位钱先生都是“才大气粗”的人,其做法各有各的道理,我们无可厚非,但它至少让我们明白一个道理:请人作序要慎重,请名人或贵人作序更要慎重。因为名人和贵人一旦给你做了序,你就非用不可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不是钱钟书,更没有资本去得罪名人和贵人。所以,序不要请名人和贵人作,不是名人和贵人的更不必请他作,最好是自己作。自己作的序,无论好坏,都是自家的,可任你糟蹋随你处理,不必顾忌太多。所以,央他人作序,非迫不得已,最好莫为。同样,他人央己作序,非迫不得已,也最好莫为。因为你的序,可能会毁掉一本好书捧红一本烂书,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对读者的不负责和对社会的失信。君试看,当今多少不懂书的人买书是冲着名气和名人的序来买的。君再试看,当今多少不读书的人买书是震于贵气和贵人的序来买的。君最后看一次,当今多少书的序不值一读,不值编选,不值流传,因为它们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如下弊病:大段大段地阐述写序人的观点而忽略作者原书的本意;拿着抄袭当引用,撷摘书里的篇幅章句略加以拼凑而成;过度褒扬溢美脱离作者的真实水平和书的实际思想内容;东拉西扯云苫雾罩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大通最后落下句“权以为序”敷衍了事;写不了千字文便以诗代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