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应是惊呆了。
葱白手指微微一松，葫芦便落在他脚下片片萤草之中，清色的酒涓涓流出，芳香四溢，浸入这朦胧夜色里，似是醉了万物，百态而为之宁静。
湖面波光粼粼，泛着冷光。她立于涟漪之中，一身绛红，肌肤白皙胜雪，面若出水芙蓉，朱唇轻抿，眸上有莹莹流光掠过：“吾乃浣纱溪水神，属九峰之首九嶷山之仙列。今虽有良辰美景，但尔一介凡人怎敢在山神诞日，于此处大肆吃酒狂饮？”
那浓浓酒香传来，她眉眼愈加凛冽：“无名鼠辈，尔可知罪？！”
湖面上有氤氲雾气浮起。那男子却只是远远望着她，眼中似有朦胧月光，藏着莫名的惊喜与哀伤，他一身仙家白衣，身材挺秀高欣，立于岸边，说不出的飘逸出尘、宛若谪仙。
竟是个胆子比较大的凡人，半夜独酌遇见了神仙，却不恐亦不惧。
她心下有些恼怒，沉声问道：“耳聋么？”
却听他声音清朗，含着笑意应到：“不知。”
“什么？”
墨色长发散下，男子勾起唇角，不言不语，只是弯腰拾了那葫芦，又似是为洒了的酒而可惜般，轻轻叹了一声。
竟敢无视我！她气的正要发作，却见他抬眸似笑非笑道：“小仙不知罪，还请前辈指教一二。”
神……神仙！？
她心中大惊，什么机缘巧合，怎么第一次行骗便遇见了神仙……失算了！
她暗自细细一瞧，那岸上的男子周身并无甚云雾缭绕着，她也未感受到他的仙气，想必应是个法术并不高明的上仙吧。罢了，管这是是非非作甚？继续！
她眨了眨眼，浅浅一笑，才一本正经道：“既然是仙友，那就不必过多解释了！山神诞日这天呢，是不能喝酒的，你这破了规矩……自然是要罚的。”
“要罚的？”他轻笑着重复了一句。
“对，要罚的！”她点头肯定到。
那……前辈是要罚小仙多少——”
“三百个琼汁仙果！不能再少啦！！”她挥挥衣袖，斩钉截铁。
“三百个！”男子似是吃了一惊，挑眉又重复一遍，“三百个？”
“没错！就是三百个！”
三百个琼汁仙果……可是能长本姑娘几百年修为啊~
“着实有点少了。”
！？
她虎躯一震，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奸笑：“多给点也可以啊~”
“那，入了九嶷山禁地，要罚多少果子呢？”
为什么要问这个？
罢了，能被人称作前辈，也蛮不容易的。
“三千吧……”
“可我记得，是五千啊。”男子轻轻一笑，似朗月入怀，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些许狡黠，“那么……洒了‘仙人方醉’需要赔多少果子呢？”
“仙人方醉”是什么玩意儿？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喂，你有完没完？看我一姑娘家家泡在水里这么久，你倒是快些给啊！”
“哈哈哈哈哈……”他听了竟笑的放肆起来，朗朗的笑声桀骜不拘。
倒是……她不禁歪头将他细细打量一番，倒是位相貌俊俏的少年郎。这般容貌在神仙里面，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吧。不过……
“你笑什么？”她莫名心虚起来。
“我啊，笑你负债累累，一介小妖如何还的起。”
“负债？”
那男子却不理她的疑问，径自说道：“是了，予我做仆一点一点偿还吧。”
“什么！？”
男子懒懒笑着，重新坐回那片萤草之中，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留了一片淡淡的影。不知为何，她刹那间看到他乌黑的眸中似有哀伤一闪而过。
她不禁晃了晃神，心中不知为何总觉他不该如此忧伤。
面似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在这突然间的沉默中，他们突然间相顾无言。
微凉的风掠过她的脸颊，碎发拂得她有些发痒。
男子无可奈何轻叹一声，垂下眼眸不再看她，只是拿起酒葫芦，啜了几口，才偏头道：“小鲤鱼，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山神的仆人了，懂？”
山……
山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