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寒秋池紧皱着眉头，目光里有些犹疑。
来人一袭白色长衫，面容俊逸，眸子透着一股妖邪，金发在风里轻扬。他纤细的手指白皙如玉，血红色的匕首泛着慑人的寒光，在指尖灵巧翻转。
“太师不妨仔细想想。”嘴角微勾，金发青年似乎极有耐心。
寒秋池眉头皱得更紧了。
“大约十年前，凉州金兰府庆阳城，这么提醒一番，太师可曾想起了些什么？”
闻言，寒秋池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是那批孩子中的一人？”
金发青年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你为了给皇无极训练一批忠心的手下，不惜让人假扮贼寇盗匪屠戮了七个村庄，然后劫掳了一百个小孩，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甚至才六岁。”
“十年的地狱训练里，弱者淘汰惨死，到最终只剩下不到十人，而今甚至活下四人。”
“你一直都让精擅灵魂的强者暗中影响篡改我们的记忆，让我们慢慢忘却自己的出身，你的确成功了，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记得了以往。”
“但我是个例外！”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父母，还有刚刚出生的妹妹惨死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
“这些年来，在皇无极身边，我无时无刻不在谨慎，生怕露出半点破绽。”
“为了杀了你，你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了吗？”
近乎嘶吼着说完，金发青年俊雅的面容早已变得狰狞可怖，眼睛慢慢变得血红，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过程中，寒秋池一直都沉默不言。
“我一生所为，的确对不起太多人，但我却无愧于太师之位。”寒秋池缓缓开口，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坚持，“为了让我的弟子成功登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么我们呢？七村足足上万惨死的村民呢？”金发青年状若疯狂的咆哮。
官道上，行人渐少。
“你只想过你的立场，可上万条生命的死去，又该谁来承担责任？”
“你是一国太师，地位尊崇，可能在你眼里，普通人的性命根本只是草芥，你挥挥手一声令下，就有无数人头落地，但你TM知道生命本是应该平等的吗？”
金发青年怒骂，头发激烈飞扬，整个人如同暴怒的凶兽。
“你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你有什么权利对生命予取予夺？”
一番怒骂，金发青年闭上眼睛，暴怒狂躁的心情缓缓平复。
至始至终，寒秋池没有再开口。
刘老浑浊的眸子时不时扫过四周，脸上越来越凝重。
“杀了你，为死去的上万人报仇，这份迟到了十年的血债血偿，不能再拖下去了。”
“老爷，情况有些不太好。”刘老在寒秋池耳边轻声道。
寒秋池看了一眼刘老这个老兄弟，然后看向金发青年，苦涩道，“这一切所为都是由我而起，我只求你一件事，能否放过他？”
寒秋池很清楚，他走不了了。
他是一国太师，胸有锦绣文章能够治国安天下，可却没有实力傍身。
“求我。”金发青年咧嘴，戏谑开口。
寒秋池浑身一颤。
“黄毛小儿，士可杀不可辱，做事留一线，何必赶尽杀绝？”刘老怒气冲冲。
金发青年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只是盯着寒秋池。
寒秋池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命，他断不会有半点犹豫，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
想他一生纵横朝堂，辅助皇道一治理天下，又成为太子之师，地位身份何等崇高，没想到临到生命的尽头，却还要受此等屈辱，内心的憋屈让他恨不得自尽而亡。
可是，他能够死，是因为报应，而刘老呢？那只是从小陪伴他一起长大，从未参与过任何争斗中去，一心一意只为他赶车的老友啊！
“求你，放过他！”
人总会有低头的时候。
不管是谁。
因为只要是人，就会有牵绊。
无情无欲的或许有，但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哈哈，哈哈哈！”
金发青年仰天狂笑，癫狂的笑声中，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噗嗤！
一道寒光陡然划过，刘老瞪大了眼睛，头颅在半空中抛飞，鲜血横洒长空。
“你……”寒秋池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指着金发青年，身体哆嗦着，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很绝望？觉得我不守信用？”金发青年肆意大笑。
“你答应过我。”万千言语，滔天愤怒，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这一刻的寒秋池，看上去再度衰老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散发出来一股死气。
哀莫大于心死。
他妻儿早已逝去，只留下一个孙儿，其余的寒家人其实都只是旁系亲属，在他心里面，除了自己的亲孙儿外，刘老就是他最亲密的好友，哪怕是皇无极，都尚有不如。
“你的确求我了。”金发青年冷笑，“可是，昔日屠杀七村村民时，那么多人苦苦哀求，有用吗？”
“这一切，要怪只怪你犯下的罪孽太深。”
寒秋池踉跄跌倒在地，双眼无神。
金发青年厌恶的看着寒秋池，深吸了口气，再度道，“不妨告诉你，我之所以没有忘记曾经，是因为很早以前出去执行任务时，被人救了。”
五指如铁爪扣住寒秋池的脖颈。
“那个人，你也认识，他叫雪千寻。”
话落，五指用力。
寒秋池，一国太师，就此陨落。
嫌弃的擦了擦手，金发青年漠然的割下寒秋池的脑袋，然后用寒秋池的衣服装好提在手中。
“以前的我活着是为了报仇。”
他转身，慢慢离开。
远处，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那是歨鸠，九色魂塔控制的第一个魂奴。
官道上行人渐少乃至彻底没有一个人，也是因为他带着金发青年的九色魂塔清肃了所有人。
“以后的我活着是为了报恩。”
声音在风里消散。
报恩，也是报仇。
报雪千寻搭救之恩，报雪宗覆灭之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