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先前虽然未曾自花轿中走出半步,可她始终在暗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无论是那位阿若姑娘如砍瓜切菜般将星云剑派的弟子们杀的一干二净,还是李匡宁与阿若激烈的一战,她都看在眼里。
在李匡宁为了轿夫们挺身而出时,她觉得李匡宁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才是个傻瓜,因为她一直被当成傻瓜一样戏耍。
然而她纵有些许怨气,可转念一想若不是李匡宁出手,自己早就落得与星云剑派的弟子们同一个下场后,她也就释然了不少。
至少她并没有真的逼迫李匡宁做轿夫。
将做工精妙的华丽花轿丢在路上后,李匡宁三人不忍死者们暴尸荒野,就近挖了无数土坟,费了好一番功夫,令死者们总算是入土为安。
无论是被误杀的倒霉劫匪们,还是星云剑派的弟子们,当李匡宁看着他们的坟墓时,心中不免一阵感慨,这残酷的世界,终究只有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这些人若是实力强大些,也不至于如此下场。
在这一过程中,李匡宁事无巨细地将苏玉提出的所有问题完整解答了一通,苏玉大小姐在得知各种真相后,脸色可谓不是一般的精彩。
“我爹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要把我嫁给宫柏豪这种灭绝人性的混蛋!”
“想不到你真是个大高手,还是当年鼎鼎大名的星辰公子李星辰!本小姐之前就觉得你的气场不一般,就好像是个隐居避世的绝顶高手,可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既然你是星云剑派的弟子,那你为什么还要眼看着那个叫阿若的女人杀掉同门师兄弟?你明明有能力将他们一并救下,为什么宁可为了救那些素未平生的轿夫们,也不愿顺便救下那些同门?”苏玉在一连串的感慨后,疑惑不解地问道。
李匡宁并没有急着回答苏玉的问题,而是与小叶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惊异之色。
“我们瞒了你这么久,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李匡宁不答反问道。
“谁说我不生气!?”苏玉白了李匡宁一眼,又道:“只不过,一来倘若没有你,我现在已经同样躺在这土堆里跟这些倒霉的家伙们作伴了;二来你和我爹瞒着我虽各有私心,但也确实是为我着想,怕我知道真相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又不傻,这些本小姐还是知道的;三来嘛,听了你师兄师姐的遭遇,我其实也深表同情,你为了报复宫柏豪的这一系列计划,我都可以理解,再者说,我们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算是朋友了,反正我与那个宫柏豪本就没什么感情,现在你的计划也并非真的要我嫁给他,干脆就配合你演一场好戏,助你手刃仇人!为你的师兄师姐报仇!”
李匡宁再度与小叶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李匡宁一直以为苏玉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现在看来,他错了,就连曾与苏玉相处了数年之久的小叶,也觉得自己犹如初次认识苏玉一般。
“那就谢谢苏玉大小姐的体谅与配合了。”李匡宁尴尬一笑,打趣道。
苏玉又白了他一眼,笑道:“客气什么?倒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突然跑到苏家把当年的真相透露给我爹,我恐怕真就被他老人家糊里糊涂地嫁给宫柏豪了,若真是那样,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想想都可怕!”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我爹那么难应付的人,不仅没想法设法把你赶出苏家,还把向来宠爱的小叶送给你做侍女!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个连他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说着,苏玉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等我们到了星云山脉,你可不许拖泥带水,要赶快动手把宫柏豪干掉,否则一但这完婚的消息传出去,你再杀他,我岂不是被繁星国的大众当做寡妇!?”
说罢,李匡宁与小叶二人都被苏玉的风趣之言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别光顾着笑,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不救下那些星云剑派的弟子,却为了那些轿夫出手?又为什么要放走那个叫阿若的女人,单单是这一天,她的手上就多了几十条人命!这样的人,你放走她,岂不是纵容她继续行凶?”苏玉问道。
李匡宁淡笑道:“你也许觉得星云剑派的弟子们,性命一定比那些轿夫们珍贵得多,是吗?”
苏玉蹙眉问道:“我并非瞧不起那些轿夫们,可事实莫非不是如此?”
李匡宁低头看着埋葬了数十人的黄土,又道:“那么你一定也觉得星云剑派的弟子们,比那些终日打家劫舍的贼匪们高贵的对,没错吧?可是你看,如今他们同样埋在这黄土中,无论是那些弟子,还是贼匪,都静静的躺在这里,现在的他们,哪有半点区别?”
苏玉低下头,沉默不语许久后,终于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他们的地位高低,在你看来没有任何分别,你觉得那些弟子们该死,所以,你虽没有亲自出手杀他们,却也坐视他们被杀。至于那些轿夫们,你觉得他们只是被牵扯进这场风波的无辜之人,他们不该死,至少不该因为这件事,死在那个阿若的手里。”
苏玉想了想,又道:“所以你出手了,为了八位无辜的轿夫,与那样危险的女人交手,可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女人斩草除根?你明明听到她说,她早晚要再来找你,杀你!你为什么要放虎归山留下后患呢?”
“很简单。”李匡宁轻松地说道:“第一,因为她放过了那些轿夫,无论此前她杀过多少人,但今日在我面前,她只杀了我眼中的该死之人,既然如此,我就没有杀她的理由。第二,因为我根本就不怕她日后再来找我,既然不怕,那么任由她离开又怎样?”
苏玉看着李匡宁自信的笑容,无奈道:“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不得不承认,你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自己生存的方式,只不过现在的我足够强大,所以有权利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是他人的命运。”李匡宁最后瞥了一眼身前的坟土,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了,既然苏玉大小姐如此通情达理,那么即便只剩下我们三人,也照样该去星云山与宫柏豪做个了断。”李匡宁转过身,看着天空中逐渐西下的如血残阳,再度将木剑反握在左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