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殇的话一出，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洛雨更是眼神奇怪地望着自家主子，不知主子作何打算却也不敢妄言。
只有秋秋视若无睹，呢喃着“‘皓月’......”
“对，‘皓月’！”寒无殇眼神热烈，似乎颇有些鼓励意味，期待她能说出些什么，想到些什么。
但，在众人的忐忑和期望下，秋秋只是茫然地说：“这名字真好听，一把剑竟然也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有人失望，也有人松了口气，但寒无殇只是同样笑着说：“那我改日叫你用‘皓月’舞剑好不好？”
“好啊！”仿若真的探寻到什么珍贵有趣的宝物一样，秋秋高兴地答应，但却没有一丝熟悉之感。
沉重的玄铁剑内里泛着赤色的微茫，仿佛不甘心被主人忘记甚至抛弃，颤动着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洛雨得到主子的眼神示意，急忙将声音遮掩，并将“明芒”靠近“皓月”，意欲抚慰。另一方剑鞘内闪烁着幽蓝的冷芒，似乎要将红光掩盖过去，而后半刻，这一对剑都回归平静。
还好秋秋没有注意到这两把剑的变化，回身去收画纸，寒无殇也陪在身侧。
只有洛雨在原地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看起来像是好不容易瞒住了什么事情似的。丹青瞥他一眼示意问询，他也只是摇摇头。
直到夜幕前，苏儿和丹青仍在准备晚膳，秋秋在屋内书案前欣赏下午的画作，洛雨这才抑制不住地偷偷随主子走到院子里交谈。
“还好‘明芒’剑同‘皓月’剑相生相克，否则姑娘察觉出异样就麻烦了！”洛雨担忧地说，好像今日下午的事情还没过去，自己要捅个大篓子出来。
“嗯，当时铸造‘明芒’时，我便有此打算。”
“您有先见之明！不过，那时姑娘还好好的，您怎知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洛雨瞅了瞅闪耀着灯火的屋内，自觉降低了声音。
寒无殇抿唇望天，没有答他。
“不对，属下想问的是，好好的您为何要拿出这两方剑，还着重向姑娘提‘皓月’呢？我很丹青都觉得，您是希望姑娘能记起些什么的，可属下想问您，你真的要帮姑娘寻找过去的记忆吗？”
“你觉得本世子不想让她好起来？”声音无波无澜，是洛雨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的。
“属下言语有失，并非如此。属下只是觉得，姑娘这样很好，您和姑娘近日的相处很开心......”
“本世子明白，我和她过去发生的事并不怎么美好，还不如忘记，从当下开始。洛雨，我也想骗过她，骗过我自己，可是，你知道的，她过去是那样高傲洒脱的女子，如今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先前，持一方剑翩翩起舞英姿飒爽的人明明是她，可如今却只能绘下我舞剑的样子...你真觉得，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姑娘失了惊为天人的高超武功和医术，的确遗憾的很。可在那样的江湖风雨飘摇，姑娘自小除了饮酒舞剑来逃避片刻，大多时候总是免不了加入血腥的杀戮和拯救残破的身躯......况且您也知道姑娘的身世，牵扯过甚，若宣之于天下，那姑娘的处境比您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生在江湖中，我没有理由替她选择安逸。”
“前尘往事，江湖天下为何要由姑娘这样的女子来承担？有您庇佑她，姑娘会活得像其他女子一样简单满足！”
“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好了，我会仔细思虑，一切都等她身子恢复了再做打算。回去吧，免得她担忧。”
“是！”
洛雨跟着主子进了屋内，看着二人互相爱慕，举案齐眉的美好心中愈发苦涩。不论怎么劝主子，他都是想大人和主子能像这样好好的，他觉得，若是主子执意帮大人清醒过来，以大人那性子说不定又要离开主子了！
到那时，明明深爱的人又要江湖相隔，相思牵挂却只得半生飘零。
“你这几日怎得总是愁眉苦脸的？”吃饭的时候洛雨还没缓过来，丹青悄悄碰着他的手肘。
“没什么，如果两人彼此深爱，是不是就不要分开才最美好？”
“今日说出的话都不大像你了...”
“你就回答一下嘛！”
“是是是，永生永世不分开才好，满意了么？”
“嗯，吃饭。”
两人有说有笑，秋秋只当他们同往日一样在玩笑，可话落到寒无殇心底却又是另一般滋味。是啊，永生永世在一处才最好！可是，这世上恩爱的情侣有哪有那么多幸运的人......本来他和秋秋的结局已经停在了去往边关路上的马车外，若非这场毒劫，他们根本不会有现在。
可现在就是好的吗，或许不好，但无人可以轻易改变...他们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寒无殇自小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战场、朝堂，天下、江湖他都觉得甚是乏味，唯在一女子身上体会到了人生百态，变化无常！
“吃完早些歇息，明日我们出门游玩儿。”
“好！”
秋秋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雀跃，寒无殇也难得见她不似平日的温婉，有了些活泼灵动的意味。因为对外面的世界过于期待，秋秋就像是高门大户里好容易可以出去玩儿的孩童，晚膳吃的也多了些，喝药都不犹豫直到苦味反复才有所察觉。
“你叫苏儿明日早些叫我，这样就能早点出去了！”小脑袋从锦被里钻出来，眼睛一眨一眨地说。
“哈哈，你一向不爱早起的！”
“可明日我想！”
“好好歇息不着急，明晚我们不回府住在‘全喜楼’，有一整日可以玩儿。”
“那好！”
“明日，你会一直陪我吗？”
“我日日都陪着你！”
“不嫌烦？”
“何出此言？”寒无殇不解，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忽然觉得原来她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同旁人不一样，深井样的眼眸盛了太多太多东西。
“无事，我睡了。”没有仔细回答他，秋秋转个身将自己藏在锦被里。
“好。”饶是感受到了她的一点惆怅和伤怀，寒无殇也没说什么，只想着明日同她好好玩乐，她先开心了再言其他。
因为极其期待第二日，秋秋睡得安稳，苏儿叫醒她时还满脸兴奋。可寒无殇却因为秋秋的话难以入眠，从主楼出来时都没看清眼前人差点撞上去，这让洛雨大吃一惊。
“您这是怎么啦？”
“无碍，昨夜梦里的事情有些费解。”
“许是您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梦里的事情当不得真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