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本来不打算告诉赵月关于提升副经理的事，免得又被她奚落，可赵月还是从赵旺德那里知道了这件事。那天晚上，他在郊外的宾馆住了一晚，心中忐忑不安，不料赵月连个电话都没打，可见如果当晚他就算是露宿街头，赵月也可以不闻不问。这样一来，刘青山仅有的一点歉疚也没有了，反倒心安理得。第二天，赵月还是漠不关心，直到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赵月突然将三万块钱扔到他面前，道：“明天寄出去吧。”不提钱还好，一提钱刘青山又来了气，将钱一推：“不用了！”本以为赵月会骂他不识抬举，没想到她却笑了笑，道：“哟，这还没当上经理呢，就才大气粗了？”
刘青山一惊，马上站起来说：“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赵月一副不屑的神情：“就你那点事还想瞒住我！”刘青山听了越发心里发虚，不知道赵月还知道什么，道：“你不要道听途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赵月道：“怎么不可能？没开始就打退堂鼓，这哪像——哪像要当经理的样子？”
赵月越当真，刘青山越觉得这事荒唐，道：“你又不了解情况，就别瞎起哄了！”
“我怎么不了解情况？就你们公司那点破事，还能逃过我的眼睛？”赵月反唇相诘。
刘青山耐着性子，对她道：“你听我说吧。这次报上去的人选除了我，还有范琳。知道范琳是谁吗？”
“知道，段瑞成对她心怀不轨！我还知道，你们的许总许文昌因为这事对段瑞成很不满意。”
刘青山又是一惊，赵月怎么还会知道这些？这些底细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又是从哪儿了解到的？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赵月却笑了：“怎么了？还信不信我说的？如果信，你就听我给你分析。”
刘青山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于是赵月就说：“如果按常理来说，你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但这件事妙就妙在这里。段瑞成对范琳有私情，想借此机会讨好她，可这事的决定权在许文昌手里。许文昌对段瑞成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正好给他扣个帽子整治他一下。所以，段瑞成的计划不但会破产，而且弄不好还会丢了自己的乌纱帽。这样一来，你不仅有希望，而且希望还很大，没准弄个正经理当当也难说！”
刘青山听了，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想到昨天范琳的态度，事情似乎更加明朗了。看来范琳比自己更加清楚这一点！论年龄，论业绩，范琳根本不堪一击。所幸的是，段瑞成的作风让许文昌都反感，否则还真让他得逞了。
赵月终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喃喃地说：“拼命了这么多年，总算看到了点希望！”给刘青山递了个热毛巾，“擦擦脸，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要上班，以后可更得注意影响了！”
刘青山受宠若惊，瑟缩不敢接。赵月一把塞在他手中，笑道：“你还指望我给你擦呀！”
本来，刘青那天早上叫一个女人的名字，昨天晚上又是一夜不归，赵月不是不想刨根究底。只是刘青山梦里说的是苏州方言，赵月根本听不懂，只是猜测出像“苏媚”两个字，也不敢肯定，何况刘青山死不承认，也难说是不是冤枉了他。昨天晚上一夜不归，他猜想八成是去了周海那里，大男人就算是露宿街头，一没财二没色，出不了什么事。再说了，只要把住了男人的钱袋，他就是想坏也坏不起来。今天上午，她打电话到父母家里，本来是准备过去住一段时间，和刘青山进行一番冷战，却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刘青山候选副经理的事，而且听完父亲的分析，觉得此事重大，刘青要全力以赴稳操胜券，背后没个女人的支持可不行。于是她就打消了回娘家住的念头，下班回家的路上顺便取了三万块钱，这三万块钱是上次赵明要借了买车，她狠了狠心没给留下来的。刘青山说梦话和夜不归宿的事暂且记入账册，将来看情形再说。
两人洗漱完毕，上了床。刘青山正要关灯睡觉，赵月突然一骨碌钻到他怀里来了。夫妻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刘青山有些不太习惯，不由想起他们刚结婚那会儿，二人正是情浓意蜜之时，晚上睡觉都要抱在一起，分开一会儿都舍不得；也不知从何时起，后来渐渐变成了各自平躺；到最后，也就是现在了，通常是背对着背了。今天赵月的举动，让刘青山内心感动。看来赵月并不是看不起自己，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只要自己努力不让她失望，这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虽说是酒后失态，终究是不应该的，心中又升起对赵月的愧疚，于是暗下决心，一定好好把握这次升迁的机会，和赵月好好过日子。自己都三十多了，正是拼搏的好时机，荒唐不得！
两人一边亲密，一边憧憬着无限光明的未来，还将过去许多美好的时光又拉回来咀嚼。最后，他们又一致认为，是该考虑要个接班人了，于是开始了造人运动。
第二天，刘青山去给周海还钱。回来的路上，发现许文昌从一家酒店里出来。刘青山以为他刚开完会，正想过去打个招呼。如果是回公司的话还可以顺便载他一程，忙叫出租车司机停一下。正待下车，却发觉有些蹊跷，许文昌形单影只，本就很少见，又左顾右盼，行色匆匆，更令人不解。刘青山想也许许文昌有什么私事不愿让别人知道。等他消失在人群中，准备离去时，又一眼瞥见范琳出现在酒店的大门口，也是左顾右盼，行色匆匆。这个发现让刘青山惊讶不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了公司，他忙躲在顶楼的一个偏僻处，假装在那里抽烟，眼睛盯着大门口。不一会儿，许文昌来了，坦然地上了楼。又过了几分钟，范琳也来了。看来没错，刘青山这才相信刚才路上看到的那一幕是事实而不是幻觉。
他不由背后出了一身虚汗，定了定神，才回到办公室。
范琳也在办公室，而且对刘青山不再板着个脸了，刘青山进门时她还笑着打了个招呼，令刘青山措手不及。刘青山知道她这不是礼貌，而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下午干什么都没心思，尤其当着范琳的面，刘青山更是如坐针毡。
星期五的早上，公司的文件就下来了，结果不仅让刘青山大吃一惊，段瑞成更是有如五雷轰顶：经公司有关领导研究决定，任命范琳为设计部的经理，同时免去段瑞成的经理一职，理由是公司为了保障老员工的健康，不宜身居一线，同时为了激励员工，大胆启用新人，使公司的干部逐渐向年轻化发展，而且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要始终贯彻这一大政方针。
这个任命不仅让设计部的人大跌眼镜，更是让其它兄弟部门摸不着头脑。
这天中午，范琳就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段瑞成的办公室，而段瑞成则灰溜溜地搬到另一间大屋子，和四个新来的大学生挤在一起。刘青山的对面空了下来，一下午就对着这个空位发呆。快到下班的时候，他给赵月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怎么了？”赵月觉察到他的声音有些不对。
刘青山叹口气，不支声。
“定下来了？”
“嗯。”
“不是你？”
“啊。”
赵月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刘青山准备找周海出去喝酒，顺便谈点事。他已经感觉到了，因为段瑞成这老混蛋一时兴起拿自己当垫背的，这下得罪了范琳。如今范琳当了部门经理，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自己。女人要报复一个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不择手段。尤其像范琳这种下三烂的女人，更是无所顾忌。刘青山准备找周海商量的事就是看能不能先去他那里谋个职，周海是大公司，多个把人应该不成问题，反正这里是不能再呆了，范琳有了许文昌作靠山，这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他打通了周海的手机。周海正在去机场的路上，说是回深圳一趟，大概要四五天才能回来，问刘青山有什么事。
刘青山心里一阵落寞，只好说等他回来再联系吧。又打通了莫怀礼的电话，邀他出去喝酒。莫怀礼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身上都没带多少钱，只好找了家小酒馆，点了几个小菜，要了瓶二锅头，边喝边聊。喝到十点来钟，各自跌跌撞撞地回家。
刘青山趁着酒劲，一口气爬上五楼，掏出钥匙开门，却拧了半天拧不开，只好拔出来再插进去，还是拧不动，嘴里正嘀咕着，门突然开了，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你干什么？”刘青山惊出一身冷汗，后退两步看了看，道：“没错啊，这不是五零一吗？我回家！”男子已察觉出眼前摇摇晃晃的是个醉鬼，没好气道：“没错！你是几单元？这是五单元！”刘青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我是六单元，对不起！”慌忙离去，到家门口，这回看仔细了，掏出钥匙正要拧，赵月刚才已经听到了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料定是他，更来开门了。
刘青山又是一惊，以为又走错了。看清是赵月后，傻笑两声：“终于到家了！”便往里冲。赵月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马上挡在门口，不让他进，道：“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呀？你自己看看，你都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喝酒！一个大男人，整天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就知道喝！”
刘青山本不指望赵月能宽慰自己，却没料到还要挨她的骂，顿时愣在那里，酒醒了一半。
赵月看着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不动，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有本事你接着喝去！”哐的一声关了门。
刘青山这才反应过来，忙去敲门，没人理，掏出钥匙开，门已经反锁了，酒劲又上来，头疼脑晕，就靠着门坐在地上。
赵月见外面没有了声音，以为刘青山又去了周海那里。刘青山虽然醉眼迷离，却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无处可去。周海去深圳了，下回该记着向他要一把住处的钥匙。莫怀礼那里不能去，不能打扰别人的夫妻生活。掏了掏口袋，除去刚才吃饭花的，只剩下一百来块钱，住旅店又不够，几十块钱的招待所都是几个人挤一间屋子，太危险。再说这个时候，除了高档酒店还营业，一般的小店早打烊了。
虽然北京现在已经是初夏的天气，但早晚还是很凉。刘青山坐在门口，缩成一团，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苏媚正朝自己走来，裹着桔黄色的浴巾，一边走一边喊：“青山，快醒醒！青山，快醒醒！”走近了，伸出素白的小手，摸着刘青山的额头，说：“青山，快起来走啊，这里好冷！”
刘青山感觉苏媚的手指冰凉，不由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一摸，原来是自己的眼泪。浑身都是冰凉冰凉的。他忙站起来，深呼几口气。一看表已过了十二点了，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忽然有了主意，不知道苏媚现在睡了没有，先发个短信看看，如果睡了也就不打扰她了。
苏媚很快就回了，说：“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你这个狠心的家伙，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刘青山喜出望外，便说：“那我现在去看你行吗？”
一分钟都过去了，苏媚都没有回。刘青山又一阵失望，说不定她旁边有别的男人，自己真是贱骨头！
正灰心丧气，苏媚的短信回了：“你也学会骗人了？”
刘青山忙回：“不骗你，我现在就过去，行吗？”
又过了一分钟：“真的？”
“真的，我现在动身，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好，我等你！”
刘青山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来到马路边拦出租车。晚上车不多，一连走过好几个路口，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一听说他要去的地方司机就不肯了。刘青山问为什么。司机说，太远，太偏，回来肯定空返，不合算，除非加钱。刘青山问总共要多少钱合适。司机说八十，少一分也不干。刘青山心想管他呢，总比冻死在楼道里强，明天再想明天的事。于是两人成交。
上了车，司机将他打量了又打量，狐疑地问：“你去那儿干什么？这么晚了！”刘青山没想到这司机也是狗眼看人低，借着酒劲，不怕脸红，道：“我住那儿！”司机哦了一声，似有所悟，接着说：“那您至少也是一开大奔的主啊，怎么没让你的司机来接你呀？”刘青山回道：“他今天跑了趟天津，晚上刚回来，也够累的，不好意思叫他。”司机点点头：“您真好心，像您这样好心的有钱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梦景花园”别墅小区。司机要送他到楼下，刘青山却坚持在大门口下了车。
等司机走后，刘青山这才进大门。那天他离开的时候，只记住了小区的名字和回京的路线，却忘了苏媚住的是哪栋楼了，刚才不让司机送就是怕露了馅。
他忙给苏媚发了条短信：“我到了，找不到你，你闪一下家里的电灯。”不一会儿，左手第三栋楼里的灯闪了两下。刘青山一阵欣喜，忙上去敲门。
门虚掩着，他刚一进去，就被扑上来的苏媚死死抱住。他搂着她，不停地亲她，一边褪去她的睡衣，抱着她赤条条的裸体，放倒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