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踏上这楼梯了,没什么变化,就是墙上的小广告贴的比以前更多了。他急匆匆地往上爬,没有电梯真是麻烦,这些年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五层楼趴下来,他已经气喘吁吁。才不到四十岁,这身体就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他扶着墙想。家门口的对联还贴着,红色依然鲜艳,仿佛从里面还能散发出那么一点点年味,或者说团圆的味道。想到这他心里愧疚了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到父亲了,不知道他怎么样。
“爸。”
他轻轻地敲着门,但迟迟没有人来应,手上的力气不觉间重了起来。
“爸!”
敲门声变得急躁起来,几乎是在砸门。
开门的声音传来,但不是眼前的这扇,声音来自身后。
“哥们,别砸了,这边还在睡觉呢。”
他扭过头瞅了一眼,一个身穿睡衣的年轻人站在对门门口,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他不认识对方,之前倒是听父亲说过,对门刘叔去世后,他儿子把房子给租出去了,这年轻人十有八九是租客。
他又低头看看手上的表,都他妈十一点了,还睡个屁?但他没说出口,皱起眉,收了手。门重重地关上了。
这到底是去哪了?不是说好今天过来的吗?他把手伸进包,边回忆自己有没有在把钥匙放进过包里,边在包里摸索着。没有。唉,真耽误事儿。他又看了看表,还有半天时间。对了,他把视线转向门框跟墙壁连接的拐角处,那块红色的砖头下面,常年放着一把钥匙。砖头还在,他弯腰,翻开砖头,钥匙也还在。
“爸。”
推开门后他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看样子老爷子是出门去了。屋子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死死的,一踏进门,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鱼腥,又感觉不是。他用手捏了捏鼻子,径直穿过客厅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光线跟空气进来了,味道好了些,但没有彻底消失。
喵。
他听到一声猫叫,从主卧里传来。
主卧的门虚掩着,他用手指轻轻推了推门,生了锈的合页发出一阵怪响。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他捂住鼻子。主卧厚厚的窗帘也紧拉着,比客厅里要暗得多。但依稀能看到床上躺着的身影,以及站立的床尾的猫的身影。
“爸?”他不安起来。伸手打开卧室灯的开关。
他最先看到的是猫,猫遮挡住了父亲的头脸。红白相间的猫。我还从没见过红色的猫,家里的猫不是白色的吗?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这么想。猫看到他,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呲着牙。怎么牙齿也是红色…他的思绪顿住了,然后感觉到全身的汗毛树了起来,就像眼前的这只猫。
他颤抖着身子,把目光从猫身上越过去。
父亲的鼻子几乎完全不见了,左眼眼皮也已经消失,只有黑白的眼球突兀地裸露着,上嘴唇也不见了一半,露出森然的牙齿。脖颈处血肉模糊,红色的血,白色的肉。
“爸…”
这一个字都没有完全喊出口,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巴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