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想问你。”方瞭从白空念的怀抱里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白空念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指尖的温热触感让他莫名地心安:“怎么了?”
“关于白鸟……”方瞭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她之前说自己是你们白家的远亲,和你是表兄妹关系,但你不是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吗?”
白空念很仔细地想了想,又确定道:“我真的不认识她。”
“看她和白欣颜的关系,好像很亲密,又很古怪。白欣颜似乎很抵触她,对她态度很差,但她看起来却总是逆来顺受的样子。”方瞭回想起以前,“而且,我觉得白止对她的态度很微妙,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她,但也绝对不是不认识她。你以前有听白止提到过白鸟的事情吗?他们俩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没有。”白空念仔细回忆起来,却记不起任何蛛丝马迹,“我没听白止提起过她的事。而且……我对白止,开始有种越来越害怕的感觉。我不知道他究竟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她将黑色高跟鞋提在手里,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安静的走廊。
她不时地回过头注意身后那个房间的情况,确认房门紧闭无人察觉以后,她才松了口气,加快速度朝楼梯口走去。
“都已经快晚上了,你又要去哪里?”冷不防地,身后响起一道男声,贴着她的耳边,不冷不热地问道。
霍明言的心猝地狂跳起来。她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表情,转过头时脸上已换上了大大的笑容:“雅茗,我和几个姐妹约好了一起聚聚,她们都已经在等我了,我去坐坐就回来。噢,那个,你不用等我了,累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白雅茗听到她的话,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妹妹最近的情况一直不好,也没见你把心多放在她身上,整天就知道往外跑,逛街买东西!你连你女儿都懒得管了是吗?!”
见丈夫的语气这么不客气,霍明言的声音也一下提高了不少:“我怎么了?出去一下又怎么了?你这么上纲上线是什么意思啊?妹妹那个样子已经十几年了,我们谁没有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呀?!难道就因为女儿变成了废物,我们就得跟着她一起受罪,连正常的交际都不能有了吗?!你自己不也老是在那个白鸟身上找妹妹的影子吗?怎么,你自己可以随便消遣,我就不可以和朋友见面了吗?”
白雅茗的脸色随着妻子的争辩而越发阴沉了。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白欣颜紧闭的房门。转过身后他死死地瞪着霍明言:“你给我闭嘴!要是妹妹听到了又发病怎么办?!行了,我懒得管你出去干什么!你走吧!快点走!别在这儿碍眼了!”
他怒气冲冲地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霍明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蹲下身,将那双高跟鞋轻松地换上,转身,风姿绰约地摇着腰下了楼。
白雅茗端着牛奶和水果走到白欣颜房门口,他先是贴着门听了听,没听到任何动静后他才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唤道:“妹妹,爸爸给你拿了点吃的过来。爸爸这就进来了……”
他刚握住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屋内就响起了一声尖叫:“别进来!”
白雅茗心中一慌:“怎么了妹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给你叫医生过来!”
“你去把我哥找来!我要见他!我只见他一个人!”屋内传来白欣颜不依不饶的喊声。
回忆起上次妹妹被白鸟带出门,回来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又是大哭又是大叫地折腾了好几天,他还是请了医生上门给她开了足量的镇静药物,这才勉强抑制住了白欣颜的激动状态。
白雅茗并没有因这件事过多地责怪白鸟。毕竟他也知道,谁也无法拗得过白欣颜的脾气,白鸟只不过是事事顺着白欣颜的意思而已。
然而霍明言却因他对白鸟的宽容态度对他发了好一通火。
“你什么意思啊?平时我只要做错了一点儿事,你就恨不得在我耳边叨念三天三夜没完没了。怎么,换成白鸟就不一样了?她这回把妹妹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你没看见妹妹回来后哭成什么样子吗?都是她把妹妹随便带出去惹的祸!你对年轻小姑娘还真是一向都这么宽容啊!你说你是不是看上白鸟那丫头了?”霍明言早就看不惯丈夫对白鸟和颜悦色的态度,那次逮到了机会,就变本加厉地嘲讽起他们来。
白雅茗听了这话却没像以前被开玩笑那样随便解释就让它过去。
他怒不可遏地直接甩了霍明言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
啪地那清脆的一声,打得两个人都瞬间愣在了当场。
霍明言冷笑起来:“被我说中就恼羞成怒了?白雅茗,我以前还不知道你是这种会打女人的混账,不过很好,至少现在让我看清你也不迟。”
白雅茗烦不胜烦地朝她挥了挥手:“我懒得跟你解释这些。随便你怎么想。”
“是懒得解释还是不敢解释?”霍明言嗤笑起来,毫不避让地反问道,“你真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当年你就跟那个姓温的家教搞得不清不楚,那时候你那病殃殃的老婆还没死呢,也不知道你们当着她跟你那好儿子还有妹妹的面,到底做了多少龌蹉的事情!我没揭穿你们是为了保全你的脸面,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她赶出去了,你呢,你还不是马上又找到了新的替补!你把白鸟带到家里来,让她跟妹妹读同一个学校,吃穿住全都一个样,你是对随便什么亲戚都这么大方无私的人吗?我还不了解你这种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现在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你也不放过,你还有脸打我?!你们白家的脸都让你这个变态给丢尽了!”
白雅茗被她气得青筋直冒。可是他惦念着刚刚吃了药睡下的白欣颜,便也不敢再跟霍明言大吵下去。
他强忍住怒火道:“你口不择言,我不跟你计较。我再跟你说一次,白鸟是我们白家的人,我完全就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我对妹妹怎么样,我对白鸟就怎么样。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说完这些,白雅茗铁青着脸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之前的记忆里回过神后,白雅茗端着水果和牛奶站在白欣颜的房门口,始终不敢走进去。
在妹妹愈来愈高声的怒骂中,他的脸上恍惚地闪过了悲哀的神色。
“妹妹,我叫白鸟来陪你好不好?你哥哥工作很忙,现在不能过来。白鸟来了以后,你们两姐妹可以多说说话,爸爸叫阿姨做你们都喜欢的银耳莲子羹来喝好不好?”隔着门板,他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安慰着白欣颜。
门一下子从里面被打开了。动静大得吓得白雅茗也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披头散发的白欣颜光着脚站在门后,死死地盯住门外一脸担忧的父亲。
“快去把我哥找来啊!他不来我什么都不要!”她憋足了劲地朝白雅茗身上推了一把,他踉跄了几下,拼命稳住身体,这才没把手上的东西摔翻。
“你去找啊!”白欣颜的动作幅度太大,一时没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前摔去。
白雅茗叫了一声“妹妹”,赶紧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接住她。但他也受不了这番激烈的冲击,一下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当然,在摔倒之前,他拼命护住了女儿,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没让她被地板磕到身体任何部位。
白雅茗自己的腰却摔得不轻。
“妹妹你没事吧?”他顾不得查看自己的腰伤,第一反应就是问女儿的情况。
怀里的白欣颜双手拽紧了父亲的衣角,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妹妹,别哭……有爸爸在。”白雅茗搂紧了女儿,咬牙说道,“只要有爸爸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女人飞快地冲了个澡,热水打在皮肤上留下晕红的痕迹。过了一阵子,她关了水,在热气环绕的浴室里面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的身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把已经被撕碎的内衣内裤卷成一团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穿上自己带来的一套新的内衣物。
当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来时穿的那身裙子,脚踩着那双限量款的黑色高跟鞋,脸上的妆容亦已装饰得无懈可击。
男人刚把用过的避孕套扔进窗边的垃圾桶里,现在正光着上半身斜躺在床上玩手机。
她对着男人挑唇一笑,从他旁边拿起自己的手包:“我走了。”
男人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看她:“真不用我送?你每次都走得这么干脆,我总觉得这心里,有点不痛快。”
女人嗔笑了一声,走近他一步,俯下身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你就装吧你。”
男人顺势将手绕上她的腰。两个人头抵着头又缠绵了一番,直到感觉对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女人才勉强推了男人几把,喘息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立刻翻出化妆镜照了又照,瞪了瞪一脸笑容的男人:“刚涂的口红又被你弄花了,烦人!”
男人笑嘻嘻地盯着她瞧:“你不就喜欢我烦你吗?”
女人哼了一声,迅速拿出口红补好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边朝门口走去边对那男人说道:“行了,下次见面我再提前约你。上次给你的卡里应该还剩了不少钱吧,不够的话你再跟我要。但是打电话的时候注意点儿,记得把短信和通话记录什么的都定时删掉。”
关上门之前,她听到身后传来男人舒朗的一声轻笑。
女人出了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坐电梯,而是从楼梯间下去,步行了两层楼后才混在人堆里进了那层楼的电梯。
几分钟后,她顺利抵达酒店大厅。观察了一下周围确信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她才踩着步子飞快地朝大堂门口走去。
她的手刚扶住大厅的旋转门一推,脚步还没迈开,那道玻璃门就被人从外一把抵住了。
她被吓得浑身一颤,警觉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谁?你在这儿干嘛?”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望着玻璃门后比自己高出好一截的男人。
“才多久没见,霍女士就不记得我啦?我还以为您一定会对我印象深刻呢。”穿着一件灰扑扑夹克的男人站在那里,缓缓地在她面前推开那道玻璃门,居高临下地笑看着她。
那双黑色的,却不带有一丝神采的男人的眼睛。在多年前的噩梦中,总是死死地从半空中盯着她,让她生出无可遁逃的恐惧感。
毫无遮挡地面对着面,男人懒懒地抱着手,向她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今天的约会过得怎么样?”
还有他那总是在半夜的电话里出现的鬼魅般的声音。
她怎么可能忘记。
看着白止对自己微笑的样子,霍明言惊恐地睁大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