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需要做选择,但很少有人会在生与死的方向上策马疾驰,除了燕常佑。他的内心深处当然犹豫过,但是他手中的马鞭却总是毫不犹豫。谁都想要活着,但无辜的晴儿却更应该活着,这就是他的选择。
而且一个道士的胡言乱语,在他眼里也未必是绝无虚言,毕竟人在绝境中总需一些侥幸的想法。
一路上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顺利,没有黑店、没有土匪、没有一丝一毫的麻烦。唯一奇怪的是,路上总是能遇到三三两两的尸体,一开始他也觉得奇怪,但见了三四次以后,就觉得无所谓了,自以为江湖或许就是如此,远离官道、荒山野岭、弱肉强食。
直到一天傍晚,他在凤阳府定远县的一家酒肆里歇脚时,他又一次看见了酒和尚浑九戒。他这时才想起那些尸体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死相惨烈。
他提着刀的手微微紧了紧,继而便向着酒和尚走了过去。
“你一直在跟着我?”他开门见山的问。
酒和尚打了个哈欠,就像是河马伸了个懒腰:“洒家明明走在前面,你凭什么说洒家跟着你?”
“路上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他觉得自己这句话像是一句废话,但他需要酒和尚亲口承认。
“假如你识得好歹,那你现在应该给洒家道谢才是!”
他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回话,因为他心里似乎听出了酒和尚的意思,但却又不能十分肯定。
果然,酒和尚接着说:“丐帮、唐门、神羽堂、风雷帮,还有青冥教,另外一些洒家也不认识。这些人里有一些撞见了别人,先自相残杀了一通,但大部分还是被洒家解决了。他们埋伏一路,可不是为了洒家,而是为了《郁离子》。”
“《郁离子》已经送于史渊,我现在并无那东西。”他觉得酒和尚也是为了《郁离子》,是以急着撇开关系。
“别说他们不信,就是洒家也不信。即便那日你送出的是真本,如今你身上也一定还有抄本什么的。”
他是亲眼看过《郁离子》的内容,里面根本没有教人窥算天机的说法,是以也就没有抄一本的必要,可眼下似乎这样的解释也实在苍白的很。
“哈哈,你大可放心,洒家不图那玩意儿,有诸葛绝一个神算就够了。洒家跟着你是图你的刀。”
“你若想要,我送给你便罢。”他把刀往前一送,毫无留恋之意。
酒和尚见了他的举动,却反把脸色一变,狠狠瞪着他说:“你倒是当真不稀罕宝贝,《郁离子》可以随手送人,连我教的‘昼月刀’也入不了你的法眼?”
他见酒和尚脸色陡变,当即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浑身蓄着力,小心提防着他酒和尚,继而才说:“我以前只是个都头,眼下又成了钦犯,对这些招人眼红的宝贝,我自认没有去争夺的本事。我只是想要救出家人,过几日安安稳稳的日子。”
“你不想去争,可《郁离子》偏偏是你自己从韩红月那里要了过来。还有这把‘昼月刀’,难道不是你自己看见了就拿起来,然后提在手里的?诸葛绝说‘动则行气,气则行运’,你自己已经做了选择,事后又想丢开了这些东西,便能逃避你的命运?如今气运已开,哪有那么容易回到当初?!”
酒和尚说完了话,忽然虎目圆睁,越过燕常佑看向酒肆门外。继而更是奇怪的是,燕常佑看到酒和尚光秃秃的肉脑袋上,那一双显眼的大耳朵这时好似蚂蚱的翅膀一样“扑楞”几下,紧接着酒和尚陡然间伸了一只手过来,直直抓向了燕常佑。
燕常佑早有防备,这时看酒和尚出手,当即要去拔刀,可谁知自己的手刚刚搭在刀柄上,便已然感觉到酒和尚採住了自己的衣领,然后一股莫名的刺痛席卷全身,好似被雷劈了一下一般失了力气。
他此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酒和尚将自己扛在肩上。继而,酒和尚又挥出一拳,却是将酒肆后面的土墙,隔着三丈开外打出一个大窟窿,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速度疾冲而出,像是疾飞的燕子从半空中俯冲而下。
燕常佑浑身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侧的景物急速的倒退。这时酒和尚疾冲一阵,眨眼已在百十丈之外,接着他跳上房顶,一跃数十丈不止,大踏步向前狂奔,而且每次落地之时都会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就好像一个几千斤的铁块砸落在地上,但奇怪的是房顶上那些脆弱的瓦片竟然没有破碎,只是被震的哗啦啦响个不停。
饶是燕常佑那日在客战之中已经大开眼界,但此时见了酒和尚这等奇怪的轻功,也由不得觉得惊异。他心道如此速度,只怕比马匹快了十倍不止,想来应该不可能长久。可谁知那酒和尚出了定远县,便踩着树梢狂奔,一口气跑了一二百里路都不曾停下,更未曾减速,实在远胜马力。
此时酒和尚背着燕常佑向东而行,连续狂奔了近两个时辰,居然已到了凤阳府边界,若如此再狂奔几个时辰,只怕要穿过太平府,直达应天府了。
当真是一日千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