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潮湿冰冷的水泥地面,我开始梳理事件的前因后果。那个刀疤男的身形与之前夜晚在公寓袭击我和灵犀的人身形一样,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如果说之前的目标是灵犀,有可能是因为祝家的遗产问题。那么这次的目标换成了陆遥,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听他们刚才的谈话,似乎想置陆遥于死地,仅仅是因为陆遥参与了祝家案件的调查,实在有些牵强。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到底漏掉了什么关键?
一辆深色的越野从唯一的山路上缓缓驶来,刀疤男跳下车,迈步走进屋子。啪,应该是手掌碰撞肌肉的声音:“说了,别坏事,你们TMD把我的话当屁是不是!耳朵就是拿来听话的,听不懂话,哼,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啊!龙哥,我不敢啦,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敢啦!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啊……”叫声十分凄厉,我可以想见屋内的血腥场面。
“今天小刀就是个榜样。下次你们要再坏我事,仔细你们的手和脚。”放完狠话,刀疤男的声音又响起:“我这出去才没多久,下山就这一条路。她能跑多远?手机也砸了,说不定姓陆那小子还没收到风。电话拿来?”
“龙哥,给!”
“做干净了吗?”
“干净,干净,找我兄弟弄的,保证追踪不到。”
“喂,姓陆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女朋友在我手里……伤不伤她,要看你怎么做了,双鹅山,马上来,一个小时内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你女朋友了。”刀疤男的得意地挂了电话,“呵呵,他还不知道。给我打起精神,老板说了,不留活口,别坏事!”
“知道,知道。”声音七零八落的,一点不整齐。
我忐忑不安,希望陆遥别来,这些人等着要他的命,太危险了。冥冥中,好像又有点期待,希望自己重要到他可以为我闯一闯龙潭虎穴。
没多久,我的第二种期待实现了,远远地就看见山路上那辆白色的本田慢慢驶来,我心里激动不已,快速挪动身躯,想着趁屋内的人没发现,跟陆遥会合离开。然而,老天没有给我这种优待。没等我挪出隔热板,屋内的人就听见汽车轰鸣,出来了。
陆遥爽快地下了车:“人呢?”
“在屋里!要看,进来!”刀疤男很猖狂,“怎么?不敢!”
陆遥大步进屋,不一会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拳脚肉搏的响动,还有砰砰几声吓人的枪响。
我摸摸口袋里的备用钥匙,快速挪出顶层,冲着白色的本田奔跑过去。
陆遥毕竟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忽然,他掀开外套,露出绑在身上的炸药,气壮地喊出来:”别动,谁来炸死谁?都别动,爷今天没打算活着出去。米粒呢?我再问你们一遍,米粒呢?”
我踩下油门,驱车加速冲进屋内:“我在这呢,陆遥,上车!”
陆遥一脸欣喜,麻利跳上车来。我的驾驶技术不赖,后退转弯,一气呵成。
“你怎么那么冲动?那么冲动啊?连炸药都敢用。”我后怕地责骂。
“嘿嘿嘿,心疼我啦。别难过,我诈他们的,假的。爷没那么傻,还没结婚了呢,怎么舍得死!”陆遥嬉皮笑脸起来。
后车镜里,那辆深色的越野又追上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傍晚,狭窄的山路本就崎岖难行。越野不停撞在我们车尾上,实在让我胆战心惊。陆遥见状,和我换了位置开车,他的技术胜我许多,逐渐与越野拉开距离,被撞的频率下降很多。
刀疤男从车窗探出来,举起手枪,瞄准我们。
陆遥眼疾手快,躲过好几枪,还安慰我:“别担心,我来之前报警了。人很快就倒了,再坚持一下。”
隐约看见山脚有发亮的车灯,我心里一松。谁知道,越野极速猛撞,本田滑出山路,在山边的悬崖上摇摇欲坠。车头已经悬空,幸好车身还附着在山边,像跷跷板似的,勉强保持着平衡。车门附近已经悬空,只能从车顶的天窗出去。但两个人同时出去,肯定车辆肯定会失去平衡。一个人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我们谁也不肯出去。
“我比你重,压得住,你先走,乖,先走,我马上就出来了。”陆遥笑着哄我。
“我不走,你骗我的,我知道你骗我的。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的眼泪已经滑下来了。
车越摇越厉害,眼看就要掉下去了。陆遥果断决策:“现在,我们都打开车门,我数1,2,3,然后一起往两边跳,周围有山石和树枝,能抓什么是什么,听到没有?”
我死命点头,打开车门。
陆遥开始喊了:“1,2,3,跳!”
我奋力一跳,幸运地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山石,回头看看陆遥,他挂在一根树枝上。那辆白色的本田一路撞击着悬崖,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陆遥一边抓着树枝,一边冲我做鬼脸。突如其来的一声咔嚓,把我们都震惊了,陆遥的树枝开始断裂。
“伸手,快把手给我,快!”我尽力将手伸到最长,去够他的手。他也伸出手来。抓住了,我惊得一头冷汗,但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抓住他了。陆遥给我加油:“撑一下,我看见人了,他们在跑上来了,快了!”
就在我以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手上攀附的石块也开始松动起来。
“快把我的手放开,石块要掉了,放手!”陆遥紧张地喊我。
“不放,不放,我死都不放!”我眼眶发热起来,拼命抓着他的手。
石块松动得越来越厉害,陆遥的手开始挣扎一起:“放手,乖,放手……”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狠狠地咬住下唇,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到握着他的手上。可是他还在挣扎,还在挣扎。我的下唇已经咬出血了,我快没有力了,终于,还是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下去了。
“陆遥——”我撕心裂肺地喊出来,看着他沿着刚才本田的轨迹,撞击掉落。我心疼得要死,他不在了,我在留着干嘛,我松了攀着石块的手,准备和他一起下去。可掉落的瞬间,就被头顶的另一只手给抓住了。
“放开,放开,我叫你们放开听见没有!”我歇息地理地挣扎起来,但力量不够,抓着我的手越来越多,我最终还是被拽上来了。
再见到陆遥的时候,是在山下的碎石堆里。我不眠不休地和警局的人一起寻找,心里还抱着一点小小的期待。现在没有了!他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好多地方都破了,流了好多血。我坐下,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用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他的脸:“知道你爱漂亮,我把脸给你檫干净了。恩,还是一样帅。你不是说了要娶我的吗?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啊?我不是怪你额,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么高摔下来一定很疼吧?呀,怎么这么多伤口,流这么多血啊?”我不停地压着那些伤口,希望能止住外流的血液,可是伤口太多,我压不过来,我的手不够,压不过来。
“走开,你们都走开,不准你们碰他,走开!”我抱着陆遥不肯放松,驱赶着那些要抢走他的人。
啪,一个耳光扇在我的脸上,是高远,她凶神恶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醒过来了没有!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抱着尸体有用吗?有用吗?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功干什么?”她压低身子凑进我低声说:“你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
我像被针扎一下,瞬间醒悟过来:迷离工作室。对啊,还有迷离工作室,我可以回到过去,我可以阻止一切发生,我可以救活陆遥。
“你想清楚了吗?带上那么多的记忆,你的粒子组合模式不可能与特定时间点的吻合,你很可能回到另一个时空。况且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组合模式,如果运算不够精确,你甚至无法再重新组合回自己,也许会组合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你都考虑过了?”胖教授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我没有父母,胖教授就是我最亲的人。我们偶尔会开开没大没小的玩笑,可是他待我像女儿一样。
“恩,我考虑过了,带着现在的记忆才知道要规避哪些风险去救陆遥。我不想回到过去,却免不了让悲剧再发生一次。”我表现得很坚定,“您放心,就算去不到正确的时间,我也有办法应付。如果,如果粒子真的无法重新组合成我,我,我也认了!您帮帮忙吧,求您了!”
“好吧!眼泪擦掉!最看不惯你们年轻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胖教授缓慢地背过身去,叹了一口气:“唉,不回去一趟,你肯定不会死心。好吧,就送你回到绑架案发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