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汗城养伤
我轻轻抽出手来，他却不肯放手。
“芊儿，你可愿许我来生？”他非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我只恨自己现在的病弱的身子，不敢要求什么，若来世我是一个健康正常的人。你可愿许我来生？”
你可愿许我来生？你可愿许我来生？你可愿许我来生？飘雪湛的话重重地砸在我心头上，我未曾想到过，他用情竟如此之深，深要与我许下来生之约。
我垂下眼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心中乱作一团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
“芊儿？”他痛楚地低喊：“你，你竟连来生也不愿许与我么？”
“大哥，我？”我咬着唇，不敢作答，生怕伤害到他。痛苦地将头侧过一边，却看见湛王妃正站在院门处，远远地冷眼瞧着我们。我心中一惊，后退了几步：我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来跟他说清楚的么？为什么又变得如此纠缠不清。我这样怎么对得起洛，洛要是知道了，定要难过的。
“对不起。”我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便飞快地转身离开。
经过湛王妃身边时，只见她盯着我胸前的玉坠，冷冷地道：“想不到，他还是把母妃留给他的遗物送给你了。嘿嘿！”湛王妃一阵冷笑，神情又嫉妒又无奈还掺杂着些许恨意。我紧紧捂着胸前的玉坠，脑子一片混乱，他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了？我，我？
当夜，晚饭时便听到湛王爷旧疾复发的消息，我惴惴不安地看了洛一眼。
洛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我抱住，低声道：“芊，没事的。我知道这不怪你。”
“洛。”我低叫了一声，便伏在他怀中。
“芊这么美好，换做是我被芊拒绝了，想必也会痛不欲生的。”洛抚着我的长发：“一切都会过去的，明日我们便走了，四哥的身子向来不好，你也不要太担心。”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句，在洛的怀中疲惫地沉睡过去。
第二日，飘雪湛仍是来送行了，我看着他不停地咳嗽，憔悴的面容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心中竟然痛楚莫名，手指紧紧绞着衣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洛，涵你们一路保重。还有芊儿，好好照顾自己。”飘雪湛微笑道。
“四哥保重。”洛与飘雪洛同时道。
寒希颖在一旁与湛王妃话别。湛王妃似乎送了她很多东西，寒希颖不时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洛，好好待芊儿，想必我是不能去喝你们的喜酒了，希望你们能幸福。”飘雪湛又道，温柔地看着我们。
我眼眶一热，转过头不去看他，耳边只传来他低低地咳嗽声。
“四哥放心。”洛点点头，放开我的手，让小全子将他抱入马车内。
我转身朝马车走去，刚踏出两步，便飞快地回过头，朝飘雪湛跑去。
“芊儿？”他不解地低问，握紧拳头的手微微发颤。
“如果有来生，请你找到我。”我低声道，不待他回答，便跑着离开了。
不管有没有来生，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让自己安心的事情。飘雪湛，请你保重。
走了几日，平日过得平淡而温馨。我与洛之间因为打破了最后一层关系，变得十分甜蜜恩爱，整日缠绵在一起。
坐在马车里，他在看书，我却看不下，古代的书卷除了都是繁体字外，还是竖着写的，我看得头晕眼花，只得无聊的掀开窗帘东张西望，看着窗外慢慢路过的风景出神。
“在想什么？”洛放下手中的书卷，关切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觉得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好羡慕呢？”话语一出，立即捂住嘴，果然见洛的脸色微变了一下，连忙道：“其实我还是喜欢坐车多一些，因为你在这里啊。”撒娇似的抱着他。
洛的脸色平静了些，抚着我的发，道：“芊，我……”
我捂着他的唇，道：“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我都知道，我喜欢这样，真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他的眸子含着笑意，拉下我的手，缓缓低下头，两张唇就要碰到一起时，马车骤停，外边传来阵阵呼喝声。
“怎么了？”我差点摔下软榻，还好洛把我扶住了。
“五哥，是马刺人的死士。”飘雪涵掀开帘子，急切道：“五哥与芊芊小心，千万别下车。”
“马刺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洛沉声问。
“不知道。”飘雪涵放下帘子：“我去看看。”
“潇衣，黑衣。”洛低喊了一声。
“主子。”两个如影随行的身影出现在车外。
“你们去，抓一个活口过来。”
“是。”
“马刺人？是西边大漠的人？”我突然想起来，惊呼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洛。”
飘雪国的安靖王在西边大漠威名显赫，有安靖王一天，西边便不敢来犯。这次却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大概是想趁洛双腿不便，行刺他。
“芊，别怕……”
“洛，别怕我保护你。”他话未说完，我便抢先开口，看着他微愣的样子，我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转过头。
“傻瓜，保护女人是男人的事。”他宠弱地摸摸我的头：“不过，芊会这么说，我很开心。”
突然一支利箭从车窗射入，洛眼明手快，一把把我揽入怀中，避开这一箭！我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好险好险，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怕么？”他斜睨了我一眼，笑似非笑。
“有你在，我怎么会怕呢？”我跳下软塌，拆了小几将桌面顶在窗子上，刚刚顶住，只听见，啪啪两声，似乎又有两支箭射到桌面上，力道强劲，我防及不备差点被掀翻，连忙用力顶住。
“芊，小心。”洛紧张地看着我，又急又怒，只恨自己行动不便。
“没事。”我随手抹了一把冷汗，笑道：“你瞧这不是好好的么？”
外边嘶喊声阵阵，似乎打斗得颇为激烈，我好奇得直想往外瞟，古代的打斗场面哎，一定很精彩。
“芊……”洛惊呼。
又一支冷箭由门帘射入，擦过我的肩头钉在后壁板上，我看着还在晃动的箭羽，一阵后怕。
“主子，您没事吧。”门外传来黑衣的声音。
“没事，你守在车门外。”洛沉声说，拉我入怀紧紧抱住，身子微微颤动：“芊，刚才我好怕，那支箭若是再偏得半分……”
“没事了，我没事了。”我连忙安慰他。在鬼门边上走了一遭的我，心头怦怦乱跳。再也没有勇气想去看一眼外边的打斗场面了。
一阵冷风吹入，却是一把大刀削断了半截门帘，一张面目睁狞的面孔染着血迹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声尖叫，黑衣跃上马车一剑刺入他背心，一脚把他踹下车去。
“芊姑娘，您没事吧？”黑衣大声问。
“没事，我没事。你小心些。”看着黑衣左右撕杀，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马剌人似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全都奋不顾身地朝马车冲来，他们的人很多，几乎是我们的两倍，他们是有备而来，而我们却是仓促抵御，谁熟谁弱一眼便知。我满眼见到的都是残肢断臂与鲜血，头一晕，忍不住几欲作呕。
“芊，别看。”洛把我的头按入他怀中：“你不该看到这些。”
“我……”我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只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竟奇迹般地抚平了我的焦躁与不安。
洛的右臂突然挥动，我抬起头，却见洛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剑花闪动，左支右支地劈开射入车中的利箭。
我眼尖，只见另一边没有东西挡着的窗隐约有白光闪动，刚想出声，洛眼明手快，左手揽着我一起滚下软塌，避开来势汹汹地一箭。我被洛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正焦急的时候，只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我心中大惊，连忙撑起半个身子，只见一支箭从背后插入他的右肩中，鲜血速迅染透他白色的衣裳。我一呆，整个世界像突然毁灭一般。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心下一片茫然，他为我受伤了，他又伤我受伤了，我真该死，我没有能好好保护他，我还没报完恩，他又为我受伤了……
“别哭，我没事……”洛勉强用手替我拭泪，用力想撑起身子，却因为脚不受力，而重新压倒在我身上。
我的泪跌得更凶了，一串一串簌簌而下……
“王妃，小心。”黑衣大喊，随手斩断一支利箭。
我回过神，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坐起来夺过洛手中的剑，咬咬牙，用力削断他背上的长箭。
洛伏在地上急得汗头大汗，哄我道：“芊，趴下，乖，到我怀里来，快点。”颤抖的手用力撑起身子，在他怀里与地板之间腾出一个空位来。他在保护我，他想用自己的身子来保护我。
我鼻子一酸摇摇头，在颠簸的马车上站起来，从车窗边上拆下桌面将洛的身子挡在软塌与地面的斜缝中。
洛怒吼：“芊，你做什么，我不许你这样。”他的表情又急又怒，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咬着唇，紧紧盯着爬到车上来的一个马刺人，他的身上已经中了很多剑了，满是血迹，仍是很顽强地爬起来，瞪着铜锣般的凶目向我举起弯刀。
我握着剑的双手不停地发颤，仍固执地站着，挡在洛的面前，咬着唇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声道：“你若敢过来，我就，杀了你。”我全然没想到，我是否有能力杀了这个几乎是我两倍体形的凶狠男人。
只见他上前一步，面露狂笑，我决然地闭上眼，举起手中的剑胡乱砍去。
“芊……”洛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翻了个身坐起来，伸手欲拉住我。
“芊姑娘，你怎么了……”黑衣的叫声让我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原来自己没死，看着垂头伏在马车边上的马刺人，我只感觉一阵脱虚，脚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半分力气。
“王爷，汗城兵马赶来了，王爷。”潇衣大喊，纵马赶到车边，看见我拿着剑，一脸痴呆地坐在马车上，一愣，道：“芊，芊姑娘？”
我突然清醒过来急道：“王爷中箭了。”
潇衣大惊失色：“王爷中箭了。”
“本王没事，先保护好夫人。”洛闷哼，刚才情急之下他用错了力，现在只怕伤势更重了，我紧紧拉着他满是鲜血的手，泪如泉涌。
“是。”潇衣应了一声左手提着一个光头男子跃上车来。
“他，他是谁？”我指着这个满脸彪悍之色的光头男子，一身血迹斑斑。
“回王妃，他是这次偷袭的主要人物。”潇衣看了看凌乱的马车，道：“王爷呢？”
“本王在此。”桌后边传来洛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微微往旁边挪了一点，潇衣长手一伸，掀开桌子，只见洛半靠在车壁边上，右肩中了一箭，血流不止，染红了半个身子。
光头男子一见之下，哈哈大笑，讽刺道：“想不到堂堂安靖王，竟然会吓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你胡说，他才没有，是你们卑鄙下流。”我涨红了脸回嘴道。
“哼。”他刚想说些什么，潇衣快手在他身上一点，封了他的哑穴。
我狠狠地瞪了光头男一眼。
因为援兵的到来，马刺人开始慢慢撤退，马车内也终于得到暂时的平静。
潇衣将洛抱到软塌上，简单地上了药，开始收拾插在四壁的箭羽。
“过来。”洛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我慢吞吞地将剑替过去，道：“还你。”
“哼。”洛将长剑合上剑鞘收起，然后一瞪眼，道：“还不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低头道：“对不起。”
“错在哪里？”咬紧牙关的声音。
“不该让你担心，不该让你难过，因为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我一口气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
他狠狠地瞪着我，右手用力将我扯过来伏在他腿上，我怕他扯到伤口，没敢挣扎，乖乖地伏在他怀里。他的左手高高抬起，重重地打在我的屁股上，一下又一下，我委屈得紧紧咬着牙关，把头埋在他怀里，任凭泪水狂奔死活也不肯抬头。
潇衣不自然地咳了咳了，将光头男提出车外，自己也跃下马车。
足足打了七八下，他大约也觉得够了，才停下来，道：“你……”捧起我哭花的小脸，终于松开眉头，紧紧将我抱住，在我耳边重重地咬了一口，警告道：“不要再有下次，我，不能忍受……宁可我死了，也不要你受一点伤。”
“可是我也很担心你，我也宁可是我死……”我泣道，被他将所有的话堵在唇间。
“不许说这样的话。”他厉声道，手却在微微发颤。
“嗯。”我点点头，一直在抹眼泪。
“哭得真丑。”他取笑道。
我哽咽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我的心难过死了，你还笑。”
“傻瓜。”他再一次紧紧拥住我：“别哭了，这不是好好的么？乖，笑一个。”
我笑不出来，他便伸手捏我的脸。我一张口便咬住他的手，见他眼睛微眯了一下，才松口道：“下次，不许你替我挡箭。”
“不会有下次了，乖，别哭了。”他一遍一遍地替我拭泪。
“好。”我故意拿起他的袖子擦脸，嘟着嘴瞧他：“也不许再打我，打我的……屁股。”
他开始轻笑，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表情颇为精彩，我在一旁又担心又难过。
一众人停在汗城府衙疗伤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