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江楚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扣在自己手腕儿上的桌子上,可这东西看上去太复杂,江楚楚又极为不擅长动手之类的活计,便也一直参不透。
珠儿从旁盯着她,半晌,试探似的开口道:“小姐,要不咱们问问二皇子殿下?”
江楚楚面色一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问他干嘛?”
珠儿方才张了张嘴,话音却被一旁的喧闹打断,主仆二人抬头,街尾正围着一群人,人群中央传出一道尖利的声音来。
“我买了你,是叫你回去跟我享福,赚大钱,你还带着个拖油瓶算什么?”
珠儿侧头看了江楚楚一眼,见江楚楚的注意力成功从镯子上转移了去,顿时像是捉住了门道。
她拉起江楚楚的手臂直奔那边儿过去,“走吧,小姐,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江楚楚很想提出反对意见,毕竟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这种热闹街头准遇不上什么好事儿,虽说这书是她写的,可眼下经历的事情早已彻底偏离了可控制的轨道。
可奈何珠儿的力气忒大,江楚楚硬生生被珠儿拉扯着向前走了好几步。
直至珠儿拉着江楚楚一路挤开人群,主仆二人才瞥见被人群围在一处的三个人。
地上相拥着瑟瑟发抖的是一对脏兮兮的母女,女孩儿看上去十几岁模样,脸窝在母亲的胸口,身子极为瘦弱。
母亲的身形也极为枯槁,但从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海依稀能辨得几分姿色。
母女二人身前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胖女人,这胖女人脸上浓艳的妆容和林海媚有的一拼,此刻正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银袋子。
“若不是见你还有点儿姿色,且不至于人老珠黄,我还不肯赏你这口饭吃,如今我买了你,跟我回群芳楼去,你把卖身的钱留给你女儿,保了你衣食无忧不说,你女儿还能拿着这笔钱去做点儿小本买卖,她人生得丑已经够惨了,你连条能叫她自力更生的路也不给她留?”
地上的母亲依旧面色抗拒,她怀中的女孩儿也正瑟瑟发抖,一旁的主仆二人也算是瞧明白了什么,感情是这青楼的老鸨瞧上了尚有姿色的落魄母亲,却不肯白白养着母亲怀里的丑女儿。
瞧着那母亲也不想和女儿分开的模样,江楚楚忽而有些好奇,这女人无论多丑,只要稍加打扮总归是拿得出手的,况且青楼鱼龙混杂,什么奇葩品味的男人都有,那女儿到底是丑成什么样儿才能叫这青楼老鸨都如此嫌弃?
说话间就见女儿抬起头来,“娘,我不要您去那种地方糟践自己,我宁可和您一辈子蹲在街边要饭!”
女儿抬头的瞬间,一张脏兮兮的脸露出来,凌乱的发鬓间偶尔得见一双明亮的眼睛,足见算是个美人胚子,可令人唏嘘的是,她脸上一块碗大的胎记,将那双明眸的光芒也尽数掩盖了去。
江楚楚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这丫头……真丑!”
见女儿挽留,那母亲更是铁了心似的将怀里的女儿抱得死死的,抬起头,一双同样清丽的眼睛坚决的看向老鸨,“我不跟你去,我要留下照顾我女儿才行。”
见母女俩如此倔强,那老鸨顿时气结,“诶,你这乞丐,怎得不识抬举!”
“人家不卖,你还打算强买强卖?”江楚楚的声音打断了老鸨的怒骂声,老鸨随之侧眸,瞥见那站在人群前头醒目的青衣少女。
她似乎皱了皱眉头,“哪儿来的黄毛丫头,这儿没有你多管闲事的份儿!”
江楚楚撇了撇嘴,“这儿可是天子脚下,且不说路见不平是百姓本分,待会儿若是巡逻的守城卫过来了,怕你和这对母女都吃不了好果子吧?”
京城里最近不知为何戒备森严,没隔多远就能看到一队巡逻的守城卫,遇见这样的骚乱,必然是要管的。
那老鸨见江楚楚拿出守城卫来压她,原本是打算反驳,但细看下去,江楚楚一身衣着也似乎非富即贵,权宜之计,老鸨觉着这妇人还不至于没到叫她去惹麻烦的地步,这才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看客们见热闹没了,也纷纷散去,江楚楚这才打算拉着珠儿回府,衣角便被人扯住。
转过头,是那脏兮兮的妇人。
见江楚楚微微皱眉,妇人连忙缩回了手,拉着女儿起身,局促的搓着手。
“今日还多谢姑娘搭救,否则我们母女还不知道要被那位纠缠到什么时候。”
女儿起身,怯生生的躲到母亲身后,偷眼羡慕的看着江楚楚一身行头,江楚楚这才瞥见,这母女两人身上的衣服也不知穿了多久,破洞的地方缝缝补补,都快烂了。
江楚楚一时心软,从珠儿手里接过一小包枣糕,“这点儿点心,你们先拿去填填肚子,令我这儿还有二两银子,换身儿衣服穿。”
她江楚楚也不是善人,实在看不过眼的,能帮就帮,但这种不知来路的人,江楚楚还不敢轻易带回去。
谁知道是不是又是林海媚母女利用她的善心给她下的圈套。
想着,江楚楚把那几分没能帮到可怜母女的自责抛之脑后,正欲转身就走,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叫住。
“等等。”
江楚楚疑惑回头,是那已经从母亲身后走出来的女儿。
似乎因为女儿唐突的行为感到不适,母亲正拉扯着女儿的手臂,女儿却全然不管不顾。
“带我们回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女孩儿脸上的胎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可更叫人在意的,是她眸中那抹决绝的光。
江楚楚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女孩儿一眼,“你觉得,你能帮我做什么?”
女孩儿面色怔楞了一瞬,片刻后,眸中明明灭灭,“我,我可以帮你杀人放火,也可以替你挡刀挡剑,左右我只有这一条命,只要能让我母亲过上好日子,这一条命都给你,也无妨。”
似乎想到什么,江楚楚眼前一亮。
“你当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