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早上起来，程静在门板上的木头一笔一划刻下了这个数字，往上一扫，还有中规中矩的三个正楷——
十一月。
再往上还有什么十月、九月、八月……
七月份的记录之前糊墙被泥巴盖住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快半年了。程静伸手抚摸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指尖温热，眸中平静似水。
“今晚是月圆之夜？”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程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和她在一起久了，风也学会了看日期，从数字“1”到数字“30”，不在话下。也不会再好奇的问为什么“0”是一个圈，“1”是一竖，“2”弯得像只勾着脑袋蹲在地上的母鸡，知道数字“15”那天的月亮最圆，知道用程静的方式去计数比结绳记事要简单很多。
“如果有月亮，选举应该就在今天晚上……”程静转头柔柔的看着他。
风眼睛眨了一下，抬手覆在她的发顶轻轻的揉着，“嗯”了一声。
穿上御寒装备，两人才一起推开了门，寒风“呜呼”灌了进来，吹乱了程静的发，明晃晃的光刺得她眼睛一缩，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皮衣。
比起前两天，程静明显能感觉到今天更冷一些，吹得她脸都是僵的。
她身后的风也比她好不到哪去，长发飘扬，眼睛半眯，像是一只被风雪迷眼的豹子，安静的等待时机突围。
定定的站在门口几秒，两人才适应了屋外的光线，眼前的风景尽收眼底。
只见那白雪掩埋的小广场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朦胧而神秘。那连续几日都是灰蒙蒙的天拨开了云雾，露出了一片片的蓝。火红的朝霞从东方涌起，向四周扩散，一缕一缕金光透过云层，驱散了寒意。
“风，出太阳了。”程静低声呢喃，墨色的瞳子倒映着风雪初晴，心情都变得美丽了几分。
今天是十一月十五，月圆之夜，选举之日。
……
最冷不过冰雪消融时，早上起来大家都嚷嚷着冷，但脸上的笑一个比一个浓。
太阳出来，他们又可以结伴去打猎了。
天气好，晚上就有月亮，选举新族长指日可待。
大家心情一愉快，连交谈的声音都比平时清脆，偌大的山洞满是叽叽喳喳的声音，热闹非凡。
有神明的光环，族长已经很久没有早起了，都是睡到自然醒，除非想排泄。
这舒舒服服躺在火塘边儿盖着虎皮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吵醒，不悦的掀开了眼帘，松松垮垮的脸拉得老长。
“阿妈你醒了？”啾啾看到她掀开了眼，立即凑上前小心翼翼的伺候。
没睡够，族长是一肚子的火，但她又十分清楚的知道只要啾啾一天没坐上族长这个位置，什么风啊、林啊、阿枚啊，都有可能威胁到啾啾的地位。
她想随心所欲的活着，第一步还是要把啾啾扶上族长之位，自己退位做个享清福的“太上皇”。
可无不可无的“嗯”了声，伸出枯槁的手让啾啾扶她坐起来。
故作不经意的问：“今早怎么那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出太阳了，阿妈。”啾啾笑着回答。
“出太阳了？”族长微微地挑着眉。
昨天晚上她出去方便的时候，外面还飘着雪，当时她估摸着这雪一天两天三四天的还不会停，新的一轮选举注定要错过。而她又可以再次拿神明舍不得换掉她这个劳苦功高的族长做噱头舒舒服服的过到下一个月圆之夜。
可现在啾啾跟她说，出太阳了？
族长不会推算日子，但啾啾却会一点，昨晚啾啾还刚跟她说月圆就这两三天的事情。
“嗯，出太阳了。”啾啾点头，取下煨在火边的罐子给族长倒了一碗热汤。
“嗯，我知道了。”族长结过了汤碗，淡淡的应。
汤还没喝完，莫娅就杵着拐杖过来了。
开门见山就说：“按照以往经验，今晚就是月圆之夜，现在外面出了太阳，今晚的月亮应该很好。”
间接的意思也就是——
选举什么的也该弄弄了。
族长垂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呵，我才是族长，选不选举，还需要你来通知？”
没有正面回答莫娅的问题，而是召唤了啾啾。
视线扫向了蹲在火塘边儿烧火的啾啾，声音很淡，淡到没有问题，“你去安排。”
“是，阿妈。”啾啾恭敬的应下，一旁的莫娅只是半阖着眼，没有再说什么。
部落的选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严寒酷暑，地址必须是部落中心的小广场。
收到族长的指令，啾啾就发动大家去小广场扫雪，如果今晚真出圆月，那就点上篝火载歌载舞，开始他们的选举。
屋外的架子挂满了鱼，突然出太阳程静担心鱼会晒臭掉，和风就拿上了各种器皿出来盛鱼，底部铺一层雪，上面再盖一层雪，起到天然冰冻的作用。
“风，今晚就要选举了，加油！”平日里和风关系比较好的某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大把树枝扫小广场上的积雪，咧着嘴给风加油打气。
加油这个词是程静教身边的人，身边人又教身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传出去的，现在大家都知道是让人好好努力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