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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香如故

回去,你的命运,终究还是在那皇宫里。

药庐。

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远带着一行人又回到药庐。

药庐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几个人只稍微整理了一番,便住下了。

院子里的井边,是默默打水的杭逸风和洗衣服的绿萝。

绿萝抬头,看了看那个沉默的背影,摇头叹息。

三天了。

第一天回来时,主子一言不发,如同丢了魂一般,硬撑着虚弱的身子,陪着他们将红蕊埋葬了,又坐在坟前发了好一会呆,竟又撑不住昏了过去,至今日未醒。

而他的魂,亦随着主子去了。

林大哥也是奇怪,常常看着熟睡的主子欲言又止。

似乎,除了她所知道的,主子与林大哥还有其他的秘密。

窗外是刺眼的阳光。

她轻轻地睁开眼,任由那阳光照射进她的眼眸,刺得生疼却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

如今是什么光景?

这么热,她的额头上,颈脖上,背上,身上无一处不爬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空气沉闷地让她喘不过气来,下身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吃痛地咬紧了唇。

发生了什么?

恍恍惚惚地,脑子里有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是——林远。

看见她睁开眼睛,林远惊喜地:“公主,您醒了。”眼角泛酸,好不容易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留下眼泪。

她一愣,随即呼地坐起身子,娥眉紧蹙:“林远!是父皇派你来接本宫回去的么?”她的嘴抿成一条线,气呼呼的样子甚是可爱,“你去回了父皇,连锦年那个家伙竟敢自己跑了,若他不来,我便不回宫!”

林远一愣,心中惊惧:“公主……你,你说什么?”

华清恼怒地:“你聋了么?连锦年竟敢把我一个人扔在扬州自己跑了!哼,若我就这样乖乖地回去,被父皇塞进花轿嫁了,不是要被人笑话死的!”总之连锦年不先来道歉,她便不回去。

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林远倒吸了一口冷气。

公主失忆了!

她的记忆,似乎停在了连家叛变谋反之前!

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低头,轻声道:“臣遵命。”

便转身,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回过头深深地望住她。

华清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掀了被子跳下床来,赤足走到他面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这些倒也不甚避讳。

“林远,你今天怪得很。”她抿了嘴,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父皇这回真的生气了?

哼,她可不怕。

只要她往父皇身上一粘,搂住他的脖子几句甜言蜜语便是了。

林远凄然一笑。

“公主多心了。臣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回去,将公主的意思转报皇上。”

又展现一个温暖的笑,伸了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像他从前常做的那样——却又尴尬地停在半空。

公主失忆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没有。

他却是记得一切,即使痛苦,也清清楚楚地记得。

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她打量着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如此残破不堪?”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在扬州城吗?

那个该死的连锦年,把她扔在了扬州城!

林远别过头去,不愿看她。

也没在意,便捏起桌上一片残破的镜子:“连镜子都是破的……啊!”

一声尖叫,摔掉手中的镜子,双手捂脸:“我的脸,怎么会有……会有这个印子!”

倒抽一口冷气,林远急忙上前:“公主,这……”

该怎么和她说?

“这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弄的!本公主要他拿脑袋来赔!”气得双眼泪流,跺脚不已。

“公主……在路上遇上了山贼,您忘了吗?”

“山贼?”含泪撅着嘴,华清露出迷茫的眼神,“好像……是有山贼……在破庙……”

林远吐一口气:“便是那些山贼伤了公主的脸,臣护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便跪下就要行礼。

“那那些山贼呢?抓到了吗?本公主也要在他们脸上划个十刀八刀的!”

“回公主的话,所有的山贼已被臣等当场击毙,无一逃脱。”

不禁失望。

“死了?”难过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拼命地揉着,“这疤痕……”讨厌,这疤痕到底能不能好?

待回到宫里,定要召最好的御医来看。

可是……

回宫之前,治愈之前,要怎么面对连锦年?

想起那张嘴角含笑的脸,心中甜蜜,却又是懊恼。

他一定会取笑她的吧?

得想个法子……

出得门来,林远将华清的症状告诉了杭太医,却没敢一五一十地说,只是告知她沈修华似乎是失忆了。

杭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连连摇头:“想必沈修华是因痛失龙种,悲伤过度,冥冥中选择了遗忘以前的事罢了。”说着便长叹一口气,“哎,真是造孽啊。老夫进宫不过短短三年,却已见惯了宫中的悲欢。这皇宫,万万不是人待的地方。”

回身看着绿萝与小顺,心想着这事定是瞒不了他们的,便唤了他们到后院,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绿萝双眼通红,抑制不住地靠在小顺身上嘤嘤低泣。

小顺亦是眼角含泪。

想不到,主子竟是前朝的公主。

想不到,主子身上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主子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林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小顺含泪问道。

林远叹气。

如今,他还有什么法子?

清儿失去了那段记忆,现在的她又是那个骄傲的华清公主。

她要做的事情,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她?

连锦年……

只是不晓得,连锦年愿不愿意陪他演这一场戏。

“我,去苏州一趟。”据消息,连锦年已经班师回朝,如今正在苏州府上住着。“这里,便交给你们俩了。”略一犹豫,又道,“你们没有侍候过公主……以前的公主,要小心些才是。还有,逸风和杭大夫那,怕也是瞒不住……”

绿萝点头:“奴婢知道了。”

再回头望一眼那小屋。

此次一去再回,他的梦想——带着公主远走他乡,再不见连锦年,只是平静地生活着——怕是无法实现了。

目光深沉忧郁。

公主,只望你不再受到伤害罢了。

苏州府

碧绿的葡萄藤下,放了一张卧榻,连锦年靠了在上面,闭目养神。

这个葡萄藤,是清儿在这府上住时种下的,至今不过一年多,便已是叶茂枝壮,郁郁葱葱。上面结的一颗颗葡萄,尚是碧绿色,一颗颗晶莹剔透霎时可爱。

清儿她怕热,那想必这赶走夏天的秋天,她是喜欢的吧?

嘴角不禁泛起一个恬淡的笑。

那时的她,住在这府上,心情是怎样?

不……

这个时候,她怕是已经接到进京的诏书了。

那又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身后传来侯德宝的声音,低低的却刺耳:“皇上……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去了吧。”

回京……

不禁心中烦闷。

又要回到那个皇宫吗?

那个无处不有清儿的影子的皇宫,那个她出生和长大的皇宫……那个只要他一闭眼,便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的皇宫吗?

如今那里已没有她,等待他的却是一堆的女人,费尽心机地要得到他的临幸,生下他的儿子,然后母以子贵。

可是,除了清儿,谁都没资格生出他的儿子。

“皇上……”又是侯德宝的声音,连锦年皱眉。“沈淑妃得知皇上您到了苏州府的消息,特派人捎了信来,您瞧瞧?”

连锦年烦闷地挥挥手:“扔了罢了。”

无非是些“思君不知食之味”的话罢了,听与不听无异。

沈淑妃……唐贵妃……董贵妃……

三个女人的脸忽地一下子又浮现在他脑际中。

沈淑妃如今怀了他的孩子,怕是得意洋洋不能自警,那孩子十有八九是生不下来的。

他要不要帮一帮她?

这个孩子……

他膝下子嗣单薄,朝中已是不满声颇多,如今要是这一个再没了,怕是……

也好。

唐贵妃董贵妃,无论谁动手,到时候他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对孩子,残忍了些吧?

“皇上……”又是侯德宝的尖嗓子。

“……”连锦年不耐烦地睁开眼,却看到了——

“林远!”忽地从榻上跳起,“你怎么会在这?清儿,清儿呢?”

心中是没来由的恐慌。

莫不是,清儿出了什么事?

“清儿……”林远冷笑,“那倒要问问你后宫的那些女人了。”却忽地想起父亲也参与其中,不禁气焰全无,“公主,派我来请你去。”

连锦年愣住:“请我去?为什么?”

她不是该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他了吗?

林远抬头,盯住顶上的葡萄藤,以掩饰自己将要流出的泪。

“是,请你回去。”

半晌无语,才又道:“公主,她失去记忆了。”

连锦年震惊!

“失去记忆……是什么意思?”

“她忘记了过去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大昭朝的覆灭,忘记了皇上与皇后的死,忘记了是你们连家谋朝篡位,使她国破家亡。”低下头看着他,林远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悲愁,“她的记忆,停留在你把她留在扬州的那一日。”

那些痛苦的记忆,她无法再承受,便选择了丢弃。

“为什么会这样?”焦急担心得无法自抑,不禁大吼出声,一把揪住林远的衣襟,“我告诉过你,保护她保护她!我还派了八大高手保护她!为什么会失忆?她伤着了?伤着哪里了?”

据说……据说伤着头部才会失忆……

林远凄然,手指胸口:“这里,她伤的是这里,你还不明白吗?”忽然觉得解气,连锦年,你伤了公主那么深,如今,是该你受伤的时候了吧?“你知道吗,她怀了你的孩子。”

忽地松劲,连锦年目光里是狂喜:“孩子?她怀了我的孩子?”

他梦寐以求的,他和清儿的孩子!

“是。”林远冷冷地笑,带着报复的快感,“可是,没了。”

没了。

“那些京城来的刺客,踢中了她的肚子,孩子,便没了。”虽是想拿这话狠狠地伤连锦年,说出来,自己也是刺骨的疼痛,“公主悲伤过度,才选择了忘记。”

望着震惊的皇上和沉寂在悲痛里的林远,侯德宝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沈……沈贵妃,又有新花样了!

平平静静地走了也就罢了,怎么又搞出……

听着这话的意思,这沈贵妃是——前朝公主?

这才恍然大悟。

早就知道皇上与那前朝公主的事,一直以为这沈贵妃不过是长得和那公主像,才能轻易地影响到皇上。

——却原来,她便是那公主!

哎哟,这回事情可又要闹大了!

“公主的意思,要你亲自接她,方肯回宫。”林远叹息,“可是……”那皇宫已不是原来的皇宫,哪里去找来皇上与皇后,与他演这一出戏?

何况,朝中虽有许多前朝旧臣,却也有连家心腹。

他们又如何肯接公主回宫?

连锦年亦陷入沉思。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怕撑不了多久。”

回身吩咐侯德宝:“你先行回宫,传朕旨意,朕回京之时,无须列队相迎,宫中宫殿,皆换成前朝的……”

细细地吩咐了,侯德宝得令而去。

林远看着他,目光暗沉。

“连锦年,”他低声开口,“再不要伤害她……她已经碎了。”

碎了,不再完整。

连锦年亦是低沉的目光,眼眸中暗光闪闪。

“我把公主交给你,请你,好好待他。”林远黯然转身,“想必那药庐在何处,你也是不需要我带路的。”

“你上哪去?”连锦年喊住他。

“离开。”他凄然笑道,“连锦年,曾经我以为你没有资格拥有她,因为你伤她那么深,你夺了她傅家的皇位,杀害了她的父母,使得她家破人亡。”

“所以我才执意要带她走,因为我认为我比你有资格照顾她。”

“可是我错了。”在无法否认他的父亲包藏祸心,意图杀害公主的那一刻起,他便心灰意冷,“我亦没有资格。”

“所以思虑之下,还是把公主交给你罢。毕竟,她爱的人,由始至终都是你。”

如今我面对着和你当年一样的选择,连锦年。

但是我不会像你一样,为了权利放弃她。

为了她,我放弃权利,和我的父亲。

远走天涯。

从此,世事与我无关。

药庐。

绿萝端了熬好的药,惴惴不安地敲了敲房门。

心中是紧张万分。

从现在开始,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主子,是前朝的骄傲任性的公主,德馨。

“进来。”是一个明亮声线,带着轻快的笑意。

推门进去,却是一个背影。

“主……公主,您在做什么?”绿萝放下手中的药盅,好奇地走过去。

华清转头,蛾眉微蹙:“你是什么人?”

绿萝愣住。

主子的左边脸上,原本的疤痕处,如今却是一朵绽放的粉色木芙蓉,小小精致的一朵,在颧骨处。

笑靥明亮,恰若那娇艳的木芙蓉,绝美。

“主子……”绿萝惊喜得忘了拘谨,“您是怎么想出的这个法子!”

不仅遮盖了那淡淡的疤痕,更添娇艳之美,原先毫无血色的脸庞也忽地生动起来,真不似是一个经受磨难的人!

华清蹙眉:“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没规矩!”

这才醒悟过来,急忙下拜:“回公主的话,奴婢是随林侍卫来的,林侍卫让奴婢留下侍候主子。”

华清不满:“为什么不带海棠和水仙来!”也不等绿萝回话,便起身,“本宫要出去走走,摆驾。”

药庐外。

杭逸风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恍若新生般的她,如今的眼里全然是陌生。

“你是这药庐的主人?”华清问,语气傲然。

点点头,不知如何作答。

“你叫什么名字?”眼中含笑,却是陌生的,刺痛他的心。

“杭逸风,飘逸如风。”低低地回答。

华清回头打量了一番:“这药庐虽破旧了些,本宫还是要感谢你的收留之恩。放心吧,待我回宫,自会向父王替你要来赏赐。”说着便在竹椅上坐下,好奇地翻起那些药草来,“这是什么?”举起一株小草,黄中带绿,手指般大小。

“……”那是治愈你伤疤的药草。

可如今,你不需要了吧?

望着那娇艳欲滴的木芙蓉,心中竟是那般的空洞。

清儿,你好美。

可那美,却不是为我。

见杭逸风默不作声,自觉无趣。

连锦年怎么还没有来……

随即又笑了,从京城到这儿,少说也得三四天吧,怎么会这么快来呢?

傅华清,你真是的被他迷住了!

回京后,便跟父皇说,她愿意嫁。

嘴角漾开甜蜜的微笑。

父皇……

心中刹那间有闪电般的疼痛。

连忙站起身来:“我到那边去走走。”

池塘边上,是一个小小的土塚,上面放了一簇簇的花儿,淡黄色的花瓣,鲜红欲滴的花蕊,引来一只蜜蜂,嗡嗡地飞着。

华清站着,看了许久。

“这是谁的坟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绿萝。

那声音中,竟有悲伤。

绿萝黯然。

主子,便是失却记忆,依然能感觉到失去红蕊的悲伤吗?

“回公主的话,是同奴婢一起从宫里出来的红蕊。那日公主遭遇抢匪,红蕊为主子挡了一箭……”

已是哽咽不能语。

“是吗……本宫却记不得了。”华清怔怔地,“回京后,本宫禀明父皇,给她家里多送些钱财去罢了……”

风吹过,惊飞那只小蜂,黄色的花朵散落一地。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是皇……驸马!”绿萝惊喜道。

嘴角扬起最明媚的笑,转身。

连锦年飞身下马,隔着水,正看见那名白衣女子,明媚的笑颜一如从前,只是脸上多了一朵娇媚的花儿。

“清儿……”

仿佛他也忘却了一切,只记得那些明媚的青葱岁月。

“连锦年!”华清皱起小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扔下本宫一个人,自己跑回京城去!”

哼,今日若不给她个交代,她是不会善罢甘休。

连锦年苦笑着摸摸鼻子。

“草民该死。”

脸上是恭敬却顽皮的神色。

绿萝叹息。

这便是皇上吗?那个从来都是恬淡地微笑着,却有着最深沉的眸子的皇上,那个万人之上的皇上——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表情。

“你倒真是该死。”华清轻巧一笑,扬头,“不过若你能给本宫一个理由,本宫便跟你回宫去。”

“回宫?”连锦年佯装惊讶,“公主不是说不回去吗?”

华清蛾眉一挑:“你不期望本宫回去?你来,不就是为了带我回宫,好让父皇把我嫁给你吗?”

果真是忘了一切。

连锦年心中疼痛,脸上却依然是恬淡如梨花的笑容:“是。”略一思索,“草民此次回宫,是皇上下旨召草民回去的。”

“父皇召你回宫做什么?”

“天气炎热,皇上带着皇后与容妃娘娘几人去了行宫避暑,召草民回去是商量草民与公主大婚延迟之事。”

闻言,华清气得不轻:“什么?去行宫避暑?”往年避暑都是她陪同父皇母后去的,如今却一声不吭地瞒着她便去了!

“是。”连锦年恭敬答道,“皇上命草民先行带公主回宫,三个月之后待皇上与皇后从行宫回来,再为公主与草民完婚。”

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吧。

要是日子说长了,依公主的性子非得到行宫去找人不可——他可哪来的人假装皇帝皇后!

杭逸风在院子中,远远地望见华清与连锦年。

那男子,便是当今的皇帝,是清儿心中的那个人吗?

果然是一表人才,一举一动中透露出来的王者之气,不是他所能比拟的。

骄傲如她,喜欢的必然也是出色优秀的男子。

他……

不过是山间的一个小小大夫,只有一间破烂不堪的药庐,又如何入得她的眼?

正出神,华清与连锦年却已走到她面前。

“杭逸风!”华清喊他,“我这便要走了。虽然想不起来你是如何照顾医治我的伤,却还是谢谢你。等我回去以后……”

他却忽地站起。

“我跟你走。”平静地吐出这一句,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话,仿佛在他心中已说过百遍。

华清愣住,连锦年亦愣住。

“公主身子不好,草民愿一同前往京城,照顾公主的身子。”这话,却是对着连锦年说的。

想来,林大哥一定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他了吧?

连锦年默然。

这男子眼中的光亮,看着华清时的眼神,那样沉痛的悲伤……

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我不求功名利禄,”见两人不语,急切地,“我不要赏赐……”

华清笑了。

“你倒是奇怪。”歪着头一想,“那你便跟着我走吧。”

杭逸风急忙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没看见,连锦年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和父亲在身后的摇头叹息。

长福宫。

一干女眷皆搬了椅子坐在这前院中,看着侯德宝咋咋呼呼忙上忙下。

“哎哟!歪了歪了!”

“嘿,你是脑子被泥糊了?跟你说是王羲之的墨宝,你给拿来的是什么东西?”气得扬手便是一个嘴巴子,侯德宝双目圆睁。

那被打了的小太监被打得晕晕乎乎地,脸上依然带着讨好的笑,忙不迭地下去了。

如蝶摇着扇子,懒懒地靠在长椅上。

身后是侍女朱雀摇着一把雪白的天鹅绒扇子,又有侍女湖兰为她捏腿。

“这皇上到底想干什么?”捏起一枚枣放入口中,如蝶不解地看向唐贵妃,“先是传了旨,不许咱们出宫门接他,见了他也不许行礼,又不许叫他皇上。这演的是哪一出戏?”

贤妃正坐了在一张软椅上,闭目养神,身后是一名嬷嬷替她按摩着太阳穴。

也不睁眼。

“依本宫看,无论这是哪一出戏,排场都是不小。”

林暮派的人已经回来,回说没有能杀掉沈若水。

皇上如此,是不是和这沈若水有关?

想想却又觉得不通。

心下想起哥哥唐毓祈的话:“依臣看,林暮那老头子必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我看他对沈若水的事极为上心,倒不似只是因了他那儿子那么简单。”

林暮,到底有什么秘密……

如蝶见唐贵妃这不温不火的,倒是有些恼了:“看起来,娘娘对这事似乎并不在意。”

唐贵妃淡淡一笑。

“我在不在意有什么要紧的。倒是妹妹,还是先别在意这些事了。”

如蝶侧目:“娘娘此话何意?”

“妹妹的肚子,如今也有三个月了吧。”唐贵妃睁开眼,紧盯着如蝶那尚未隆起的肚子,“老人家说,怀孕三个月是最危险的。妹妹,你可得悠着点。”

接触到唐贵妃的目光,如蝶紧张地捂住了肚子。

这孩子,如今是她的护身符。

若是孩子没了,她的荣华富贵也到头了。

可这宫里,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肚子。

正想着,忽地有传:“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

如蝶和唐贵妃同时皱眉,面面相觑。

这皇后已经出宫回娘家住了好一段日子了,如今怎么忽地回宫来了。

却是忙不迭地起身相迎。

“臣妾参见皇后,皇后千岁。”

杨奇秀一身大红色后服,纯金的凤冠依然在发髻上尚未摘下,看来是刚回宫便往这边过来了。

如蝶看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女子,紫色衣袍,梳的是双月髻,亦是华贵的装扮,双目如翦,竟与沈若水有几分相似。

心下一惊。

“娘娘,这位是……”

又是一个想借着前朝公主的容貌打动皇上的女子吗?

这皇后是糊涂了吧,竟想出如此的点子。

杨奇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对唐贵妃道:“这都是在做什么?”

唐贵妃恭顺行礼:“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的旨意,要把这整个皇宫翻新成和前朝的一样,宫殿的牌扁也要换过。”

杨奇秀皱眉。

连锦年,你又搞什么花样!

回身看那女子,女子也是一脸茫然。

“侯德宝!”便唤来侯德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德宝涎着脸赔笑:“奴才参见皇后,皇后千岁。”

杨奇秀不耐烦地:“你快说罢了,知道我最讨厌这宫里这一套!”

侯德宝暗自吐吐舌头,脸上却是不松懈:“回皇后的话,这是皇上吩咐的。奴才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杨奇秀蹙眉,却也谅这奴才不敢撒谎,便不再问。

“娘娘怎么回宫了?”唐贵妃又问道。

杨奇秀对如蝶的态度倒是让她心中颇为舒坦——总该有个人来教这沈如蝶知道身份地位的,还以为肚子里怀了个种便一飞冲天了。

杨奇秀冷冷地:“本宫是接了皇上的旨意,陪同姐姐回宫的。”

姐姐?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女子。

忽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

傅天庆惊喜地跑过来,一把保住了那女子,哭喊道:“姐姐你可回来了,庆儿好想你……”

“这位便是太后长女,华琳公主。”杨奇秀介绍道。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德馨公主的姐姐,难怪与沈若水也有几分相似了。

昭琳亦蹲下身子保住天庆:“庆儿,这些日子以来,你在宫中受苦了吧……”想起母后的死,想起庆儿在宫中无依无靠,不觉心酸。

“姐姐,他们都欺负我……”庆儿大哭起来,如黄河之水决堤不可掩。

“好了,姐姐这次回来,定带你出宫去……”

这个皇宫已不是她傅家的,如今母妃亦死,留在宫中遭人白眼吗?

“皇上下旨请公主回宫?”唐贵妃有些意外。

这昭琳公主早在前朝时便嫁了出去,本朝建朝以来,虽然太后是她的母亲,却从未召她进宫相聚过。

怎么如今太后去了多时,反倒召她回宫了?

联想起近日一系列的不寻常,忽地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皇后寝宫。

昭琳拿了湿锦帕,细细地替天庆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看看,都瘦了。”心疼地捧起弟弟的脸,昭琳心中满是疼惜。

母后暴毙,他小小的孩子在宫中,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天庆摇摇头:“比起我来,七姐才瘦了许多呢。”

昭琳愣住。

“七姐?你是说华清?”

天庆点点头,神秘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才低声道:“姐姐你不知道,二表哥的沈修华,长得和七姐一模一样。她不肯承认她是七姐,但是我觉得她就是。”

“你觉得?”

天庆有些得意:“是,我看她看母后时的眼神,还有她身上的味道,都和七姐一样。”

傅华清,她回到皇宫!

“那她现在何处?带我去见她!”昭琳急急地问道。

华清她回来了,一定是她杀了母妃。

她恨她,从以前就是,如今更是。

闻言天庆不禁垮下脸来。

“七姐,被二表哥处死了。”说道伤心处,竟又留下眼泪来。

昭琳急得无心再安慰他:“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

“是那个沈淑妃说的,七姐与林大哥……什么私相授受,二表哥大怒之下,便处死了七姐……”

话说出来,昭琳却是不信。

她有预感,这次连锦年召她回宫,定与华清有关。

傅华清,她一定没有死。

京城繁华地,车水游马龙。

是凌晨

两辆黑色的马车笃笃地行着,马蹄声清脆悦耳。

华清尚在睡梦中。

连锦年坐在对面,眼睛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的酣睡的容颜。

还好他拿捏的准,在凌晨的时候赶进京城。

若是在白日,他倒真不知道这排场该如何安排了。

皇宫里他可以要众人一起演戏,这偌大的京城,却不是他一句话便能强求得了的,即便他是皇帝。

另一辆车里,坐着绿萝小顺。

车外是杭逸风,坐了在车夫身边,一身月牙白的袍子,双眼空洞无神地打量着这街道。

这便是京城。

曾千万次想过进京来行医,凭他的医术扬名立万。

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此次进京,心中却已没有了扬名立万的抱负。

只是想守护在她的身边,以他一技之长保护她不再受伤。

脑子里又回想起临行前爹的吩咐。

“这皇宫是藏污纳垢之地,虽都是女子,却个个心如海深,如针细,如蝎毒。你自己要小心,不要保护不了你要保护的人,反害了她。”杭予允语重心长地。

逸风点头,眼中是一去不回的决绝:“爹,你放心。

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前。

他探出头去,乾华门三个烫金大字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可见,却暗沉得如同此刻他的心情。

“杭公子,你可准备好了?”绿萝从马车里探出身子,低声问他。

“……”杭逸风无言。

准备?

在这皇宫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准备好了的吧?

百密终有一疏。

只胡乱地点点头。

沉重的开门声,宫门被打开。

惊醒沉睡中的人儿。

“睡得可好?”连锦年展颜,伸手扶她坐起。

揉揉惺忪睡眼,小脸因酣睡而红扑扑的,煞是可爱。颧骨处的木棉花却依然绽放着娇艳,为这憨容平添一份柔媚。

“到了么?”

连锦年点点头:“已到乾华门。”

华清探出头去,望着那三个大字,竟有些失神。

半晌才笑道:“不过个把月没回来罢了,怎么忽地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句话说的连锦年心中咯噔一下,再看华清时,她已敛了笑容,闭起眼养神。

暗处,竟没发觉她眼角的一行清泪。

夜清宫。

夜幕中,依然是水雾升腾,凉意丝丝。

园子原就有专人打扫整理,如今得了旨意,更是修整一新,种下好些应景的花草,郁郁葱葱煞是可爱。

湖中的水榭,亦修整了出来,有歌女在上面架好了琴瑟,随时准备弹奏。

华清坐了软轿,依然是半睡半醒地靠了在椅背上。一进夜清宫,那飘然而来的水雾侵上脸庞,忽地才惊醒过来。

“公主回来了!”侍女水仙领着众侍女在宫前等着,见得华清下轿,急忙迎上去。

“怎么是你?”华清皱眉问道,“容桃呢?”夜清宫管事的是容桃。

水仙急忙答道:“回公主,容桃姐姐跟随皇上去了行宫伺候。”

华清有些恼怒,却也只能点点头。

便有侍女拿了公主的金丝软烟罗袜,替公主换下脚下的粗布袜子;又有侍女拿了在花瓣水里浸过的锦帕,上前为公主擦拭脸颊。

华清颇有些不耐烦:“好了好了!本公主累了,想早些休息。”

水仙忙道:“回公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公主洗浴。”

水是温温凉凉的。

华清并不喜欢热水——何况这是在夏末。

水面上悠然地浮着几瓣鲜红的花瓣,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

身边有侍女轻轻地不断地将羊乳与香料注入浴池中,淡淡地芳香带着甜甜的乳香,沁人心脾。

华清将自己完全浸入水中。

半晌才忽地站起,惊得侍候在一边的水仙惊慌失措,自己却乐得呵呵直笑。

水仙急忙拉了拉屋角的五彩络子,便有侍女进来,手中捧着羚羊毛皮的缎子与公主最喜欢的梨花色丝缎寝衣,动作轻柔地用缎子将公主的身子擦拭干净,又替她换上寝衣。

又有侍女拿了檀木的梳子,为她梳顺一头湿发。

“公主,今夜要用桃心枕,还是竹叶枕,还是……”看到公主不悦的脸色,急忙住口。

今日是十五,按公主的习惯是要用桃心枕,在清水阁里搭了睡榻睡的。

看来公主是真的失忆了。

心中原有疑惑的水仙这才放了心。

清水阁

华清卧在软榻上,榻上铺的是青竹编制得密密的席子,清凉沁心。

任湖面的清风温柔抚过,带着丝丝水珠,撩动披在身上的薄纱。

身后是侍女水仙,拿了一把洁白胜雪的天鹅绒毛扇,轻轻地扇着。

桃红的桃心枕,幽幽地散发出干枯桃花的苦涩,枕边的金檀木矮桌上,是一只雪白的白玉盘,盘中盛着朱红的金丝蜜枣。

华清懒懒地躺着,眼睛却是冷冷地望着阁子外面的水面,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这天上的圆月和点点繁星。

她随着光线抬起头,便见那一轮圆月,皎洁无瑕。

月圆之夜,该是团圆的日子。

如今父皇和母后却不在宫里……

远处湖面的水榭中,是一班唱曲的宫女,远远低低地吟唱,随着风轻柔地送进她的耳朵。

渺茫而空灵。

唱的是熟悉的曲子,在今夜伴她入睡。

湖对面,是一个玄色的身影,有好看的眉眼,忧愁却又深情地望着她。

身后有绿萝上来:“皇上……”

连锦年挥手。

“你进去吧,朕已经吩咐下去,替你在夜清宫找个职位。你小心地看着主子……”

“是。”绿萝顺目退下。

锦晟殿。

殿下是议论纷纷,众朝臣明显地分成两派,左右两边站了互相攻击。

旧臣一派以礼部尚书裴祖寿为首,支持连锦年接华清回宫。

而反对派则以御史大夫何清辉为首,极力指控裴祖寿此举乃是心存异心,妄想借德馨公主复辟前朝。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颇有撩袖子打一架的势头。

裴祖寿气得不轻,出列长跪在地:“皇上明鉴。老臣虽为前朝旧臣,无奈前朝皇帝昏庸无能,也颇为无奈。自我朝建立,皇上不计前嫌启用我们一班旧臣,我们皆是感恩戴德不尽。吾皇勤政爱民,亦是臣等的福气,臣从未存过异心!”

连锦年点头:“裴卿平身罢。”环视殿下,众人忽地鸦雀无声。

却有定远侯唐毓祈出列奏道:“启禀皇上,这裴大人的忠心可以姑且不论。只是如今这德馨公主乃是前朝余孽,皇上宽大为怀放她一条生路,臣等无话可说。只是如今却要接进皇宫,成为皇上枕边之人,实在是可怕,万万不可!”

话音刚落便得到一班大臣的附和,一向与唐毓祈唱反调的太常卿董瑜今日也一改常态,上前附和唐毓祈:“启禀皇上,臣认为定远侯所说极是。臣风闻这德馨公主在此之前,曾假冒苏州知府之女进宫,欲行刺皇上。此等女子应当立即处死,以绝后患。”

闻言,连锦年恼怒得“哼”了一声:“董爱卿,你是为了朕好,还是为了一己私仇,朕心中清楚得很。”

这董瑜便是董贵妃的父亲,董佩芳的祖父。

董瑜急忙跪下:“臣不敢!”

“这德馨公主之前曾进宫之事不假,”连锦年心中的火气直冒,脸上却依然是不温不火的表情,“可这意欲行刺朕的罪名,不知是那位好事者强加的。”

他并未透露过华清便是之前进宫的沈若水,可明显看来,众大臣都已知晓,定是宫中人透露了消息。

“皇上!”唐毓祈依然坚持,“不论这罪名是不是强加的,德馨公主身为前朝余孽,心中比如记恨皇上,臣等不能让这样的女子留在皇上身边。董大人说的没错,应当立即处死德馨!”

“朕说过,她失去了这一段记忆,她根本不记得大昭朝已灭,如今是朕在坐天下!”连锦年再不能掩饰心中怒火。

这群豺狼,竟要处死清儿!

“她可以失忆,也可以恢复记忆!”董瑜不服地,“万一将来有一日她恢复了记忆,而无人得知,那她要刺杀皇上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唐毓祈亦道:“即便她再记不起从前的事,臣试问皇上,又如何能骗得她一辈子?皇上要演戏,要上何处去寻来前朝皇帝来演这一场戏?”说到激动处,竟忘了顾忌,“皇上莫忘记了,前朝皇帝早就自缢而死了!”

此言一出,殿中霎时安静不少。

连家建朝以来,一直对外宣称先皇先后被禁足虚英观禁足供养,知道实情的都是一些连家的幕僚。

虽然许多人心中也明了先皇十有八九已经遇害,却从不敢妄自揣测,如今听得唐毓祈这样说出来,许多人霎时私底下议论纷纷。

“唐卿家!”连锦年有些恼了。

唐毓祈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讪讪的。

裴祖寿已是气得老泪纵横,“皇上,臣认为,我朝建朝以来,民间亦有不少死忠之士拥护前朝,不肯承认皇上的统治,近年来虽有缓和,却依然怕皇上存心报复,隐居山林,不肯为我所用。这德馨公主,正是上天赐给我朝的至宝。”

连锦年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裴卿有何高见?”

“皇上心胸宽广,既能接得前朝公主回宫,且这公主是前朝皇帝与皇后唯一嫡出血脉,又是前朝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试问那些死忠之士见此,谁不赞皇上襟怀?皇上能做到如此,定会有大批有识之士入朝为皇上效忠!”

旧臣一派亦附和:“是啊,这德馨公主,正是皇上拉拢死忠前朝的有识之士的关键!”

“我朝建朝之初,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如今对外亦声称先皇先后仍被禁足在虚英观,好生供养。如今若皇上执意处死德馨公主,天下人又将作何猜想?”中书侍郎翘玉丰亦上前奏道,“依臣之见,前有唐太宗与杨妃之先例,不如将德馨公主收入后宫,对外宣称先皇亦承认我朝统治,亦能使天下人信服。”

“简直是一派胡言!”唐毓祈急忙争辩,“万一那德馨包藏祸心,行刺皇上,这个责任你们谁担得起?”

只这一句,使得裴祖寿一派哑口无言。

连锦年叹息,抬头盯住大殿顶上雕的飞舞金龙。

“说来说去,便是怕她行刺朕罢了。”若是死在她的手里,他倒也甘愿。

可是,她下不了手不是吗?

若非不然,她之前有的是机会,可是她没有下手。

她心里是爱他的,不是吗?

如今的她,失却了记忆,他还能送她去哪里?

要硬生生地告诉她,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公主,而夺走她傅家江山的正是她深爱着的男子吗?

这样的痛,她已经受过一次,他不能让她再经受第二次。

“可是,她是朕的妻子。”平静地扫视众人,眼中是不容质疑的威严。

“朕与德馨是前朝皇帝赐的婚,虽未举行大婚典礼,却已在前朝皇帝下旨之后便在双方宗祠入籍,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朕的妻子,不能流落在宫外,不是吗?”

看着唐毓祈与董瑜:“如若不然,朕这后宫的妃子可……不知有多少要流落在外——或许,还没有这流落的福气。”

唐毓祈与董瑜皆是心惊。

皇上在暗示他们,若是他们今日再反对,宫里的唐,董两位贵妃就有可能要流落宫外!

“且,她怀了朕的子嗣,却在宫外被人追杀之时,掉了。”语气阴沉,是沉重的悲痛,他和清儿的孩子。

唐毓祈一时语塞。

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可这杀手并不是他派去的,该不会……

他们兄妹俩暗地里做了不少事,也不晓得连锦年到底知道多少,忍了多久。若今日自己不顺着他,往后真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新帐旧账一起算,废了妹妹的贵妃之位——那唐家没落之日也屈指可待。

“臣……还请皇上三思。”语气却已没有了方才的强硬,讪讪地退回去。

嘴角是满意的笑,连锦年转头看董瑜:“董卿?”

董瑜吓出一身冷汗。

看来今日皇上是铁了心要接这德馨公主入宫了。

嘿,管她是不是前朝余孽,如今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女儿,董家才能长保富贵。

也不敢说什么,耷拉着脑袋退下了。

何清辉气得直哼哼,正要上前再奏,连锦年已是不耐烦。

“朕意已决。裴卿家所奏不无道理,乃是真正为我朝的肺腑之言。”顿了顿又道,“区区女子罢了,又已失却记忆,众卿家又何必如此大做文章!”

便起身:“好了,朕乏了,众卿家都退下吧。”

抬步便走,不顾身后何清辉依然固执地喊着:“皇上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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