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千里,血云蔽空,伤残者在哀嚎,而逝者却不愿安息。
一支残破的手从尸堆中颤粟着伸出,渐趋地,一个人形生物从中爬起,茫然地环顾着四周的沧桑浮屠。
生有挺翘而飘柔的尖顶伞耳,头骨较小,额骨突出,肉裂齿小,下颌骨水平边缘弯曲。
身高两米三,身形魁梧,胸前镶嵌着一颗湛蓝色的宝珠,肉眼可见的脉动细线四散,流动般延绵全身。
然而此刻,这宝珠濒临破碎,布满裂痕。而周身上下,是数不尽数还未凝结的疮疤,正向外渗着鲜血。
他挣扎着站起,举着这具处于崩溃边缘的肉体,一步步朝着北方行去。
阿尔菲,阿尔菲……
心底不断涌起的这三个字,某处遥远地方传来的呼唤声,牵引着他前行。
那是哪?
空荡荡的记忆回廊并不能给予他任何的回答,可随着轻微的“呲呲”声在脑海中响起,这个疑惑转瞬便被淡去。
那是使命所在。
使命?什么是使命?
疼痛将他的神经痉挛起来,他抱着头跪伏在地上,可不久,便又麻木地站起,像一根风中残烛,朝着模模糊糊的呼唤传来的方向前去。
战士需要一把武器。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他便已经顺势伸出手去,将一旁的画戟从某具尸体从拔出——这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力气,以至于不得不拄着这件还在滴血的画戟喘气休息。
肺部好似一台抽风机,呼哧呼哧作响。他觉得自己应该快要死了,可并不怎么畏惧死亡,死亡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过,这到底引起了他的思虑,让他条件反射地想起了另外三个重要的字眼来。
维加斯?
维加斯。
维加斯……
他默念了一会,熟悉而亲切。
然而疼痛再一次不期而遇,想要撞毁他得之不易的自由。
残破的画戟摔倒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自己新的主人在痛苦之下的丑态,可随即它便发现,他战胜了疼痛。
他咬着牙一点点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三个似有魔力的三个字,一刻也不能停息。
他是谁?谁是维加斯?维加斯?维加斯?我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我叫维加斯!
这下,疼痛再也遏制不住他的思想,维加斯扭曲着脸颊,一字一顿地咬牙说道:“这次是我赢了,我是有名字的,你尽管疼吧,疼痛战胜不了维加斯……”
这般自言自语,似乎真让疼痛胆怯了,如潮水一般退去。
可是,我真的是维加斯吗?
他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身上传来的异样触觉告诉他,他坚持不了多久了。这具身体正在裂解,无数细小的豁口都在向外泌着鲜血。
维加斯应该立即前往阿尔菲。
可是,阿尔菲在哪?
在那里吗?
维加斯望向了东北方,在那延绵到地平线尽头的大地边缘,究竟是什么在呼唤他?
那便去吧。
他朝着东北前行了一会,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在那尸体堆积而成的肉糜之中,维加斯看见了一名奄奄一息的雌性人型生物。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我应该杀了她。
为什么?
她是敌军。
为什么要杀敌军?
敌军是该死之人,我应该杀了她。
维加斯将画戟缓缓刺进她的身体——可是,他犹豫了,她的眼中满是哀求,那是夹着某种伟大而凄异情感的眼神。
说不清是这眼神还是心中的悸动让维加斯迟疑了。
他应该毫不犹豫地刺下去的。
这是同情吗?为什么我会感受到同情?
她艰难地将手伸到胸前的画戟之处,想要将画戟抬起。
见到这一幕,维加斯打了个可怖的寒颤,决心要杀死她——可是,他感觉自己的手是那样的无力,疯狂地颤抖着,像是在挣扎,更像是在反抗。
每刺下一点,他便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一次。
她似乎是释怀了,放下了徒劳阻挡画戟的手,然而那双真挚地注视着维加斯的眼眸,却从未透露出一丝怨恨。
张了张嘴,可声带早已被腐蚀烂了,她只得无声地苦笑着,闭上眼睛,任由不争取的眼泪流淌而下。
终于,维加斯刺穿了她的心脏。
在这一刹那,他猛然一颤,像是遭受了重击一样,顺着画戟跪倒在地上。
大股大股的鲜血向外冒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可他对此不闻不问,只是一个劲地呢喃:
“维加斯……”
脑中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可这疼痛却抵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的目光渐渐失去了色彩,茫然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悔恨地盯着地上渐渐冰凉的尸体。
是的,他终于想起来了,维加斯,维加斯!他根本就不是维加斯,维加斯正躺在血泊中,是他杀死的维加斯——他唯一的挚友,想尽办法让他挣脱控制的挚友,可现在,他杀死了她。
然而他也快死了,这血止不住地流,顺带偷走了他仅剩的力气。
第一次,他觉得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稀稀疏疏的,遍布这无垠黑暗的天地之间。
时而一道暗紫色的雷电闪烁天空,照亮的,却是布满疮痍的大地。
这里是一处战场遗迹,散乱的尸体像是一条条破布,遮盖了底下妖艳的奇异花簇。
死气喧腾而起,裹着无穷无尽的怨念,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一个个从地面爬起的死物,浸润在这污浊的血色雨幕之中,木然地抬起了自己的头颅。
头顶是黯淡无光的天际,血色的乌云翻腾着洒落鲜红雨滴。
污浊的雨滴落在面表,顺流而下,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凝集在伤口之处,向着肌体中每一个细胞钻去。
不久,遍布全身的诅咒印记像花儿般盛开,在生长中渐趋扭曲,显得无比狰狞。
死物看看自己残损的双手,再望望不见希望的苍穹,渐渐露出了奇诡的笑容。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道令人战粟的吼叫。
于是,宛若群魔乱舞,万物复苏,借助畸变的身躯,这些本就不愿安息的亡灵回到人世,疯狂而肆意地怒吼出声。
高大至数百米,渺小至一两个爬虫,在这千年难得的饕餮盛宴之中,获得了天赐的力量,然而它们的内心,却也被侵染成了黑色。
可谁在意呢?
活着才是生物的本能,追求力量才是生物唯一的目标。
可当维加斯被轰隆雷声惊醒,却成为了那唯一一个感到无边愤怒的生物——可当他的目光投向地上,他的脸因为受到极大的刺激而向内猛然一皱,随即便不由得哭着笑了起来。
血雨混着泪水,淌过脏乱的毛发,他也不管不顾,慌忙在四周寻觅,跌跌撞撞找到了一辆单兵运输载体——风卫战车。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将她装了进去。
血雨不仅唤醒了他,还将她的生机给拉了回来。
尽管肉眼可见的诅咒符文在伤口处狰狞着,他也毫不在意。
按了几次“自主跟随”的按钮,眼见“战车”没有任何的响应,维加斯猜不透是哪里损坏了,只得用几条捡来的肉筋捆死棺材式的“战车”,将其绑在自己的背上。
“真好……”
他喜极而泣,掩着面克制了自己好半会,才终于抑制住自己翻滚的喜悦。
“还活着,就有希望。维加斯,我会带着你的名字,找到唤醒你的方法——相信我,这一天不会远。”
他给自己立下誓言,决心要唤醒自己的挚友——或许早在不经意之间,他便已经被她种下爱情的种子。而现在,又在不经意之间,这种子发芽了,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成为了他最坚固的精神壁垒。
拔起画戟,他随手扯掉手腕上增生的紫红色毛发,傲立地望着一个又一个从地上爬起的活死人,直感到豪情万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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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看不到“作者的话”,所以只能把它们写在这里:
先说说吧——新人新作,还是学生党写的,这本书虽然一定不会太监,但更新真的不稳定。
也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看,但因为是兴趣使然,即使是没有人看,慢慢地也会把它写完。
不敢承诺会有多好看,而且因为是第一次写小说,很多笔法与情节的安排一定会很稚嫩,但这本书翻来覆去写了几年,不断地构思,不断地完善,并且因为不是为了钱而写,应该、大概、也许会有一些创新的地方。(好像有点不自信……)
最后一点,这本书的核心不在主角,而在这个风云突变,镌刻万界风情的时代,。
我会尽力的,将这个想了好几年的世界写好。虽然,它很宏大,宏达到即使是单纯地讲设定,也需要用十几万字。
(嗯,前面为了埋一些伏笔,以及第一步引入世界观,所以比较繁琐。主线在第二卷开启,不喜欢前面的可以直接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