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申的碑文很长,上面记录他从小到大干的坏事,和有违国法的事情。师爷念得口干舌燥,县太爷听得昏昏欲睡。
“行了行了,别念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往上写。屠申呐,你先回去吧,待某查明真相,自会问罪于你。”
师爷嘿嘿笑了两声,回到书案前,县太爷正准备退堂,忽听大堂内“喀嚓”一声,屠申跪在了大堂中间,县老爷脸色就是一沉。
“屠申,你想干什么?”
“渐隆五年一月十七日!”
“屠申!”县老爷声音陡然升高。“你可知你在干什么?你!你不要命了吗?!”
“县太爷,罪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县太爷面沉似水。“来人,传飞签火票,捉拿屠申,蔡雄一干人等入狱候审,县太爷今日要为民除害!”
“喳!”“是!”
两旁衙役推着屠申入狱,又有差官,拿了量天尺和飞签火票,去捉拿蔡雄等人。没一个时辰,都回来了。
“大老爷,回禀!”
“嗯,人都抓到了吗?”
“基本都抓到了……”
“胡闹,抓到就是抓到,什么叫基本抓到?”
“大老爷,其他人都抓到了,只是那蔡雄,他死了!”
“死了?”县太爷猛然站起。“怎么死得?”
“回大老爷,蔡雄是在城门附近,从天而降摔死的,摔得可碎了!”
不知为何,县太爷听了这个消息,顿时背生凉意。
屠申,蔡雄,这两个杀才,是中了邪了么?
……
……
云间客栈内,一个美貌妇人走向了柜台。
“这位夫人,是打尖呐,还是住店呐?”
金大福脸上挂着云间客栈招牌式笑容。
“都不是,掌柜的,我想见你们夫人。”
妇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道友想见我?”
云中阁里,姜蛮倒好了两杯清茶,看着对面有点局促不安的妇人。
“你说,你想跟着我?”
“是……是的,夫人,不,前辈。”
姜蛮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黄姨娘身为县令大人最宠爱的姨娘,不好好享受人间富贵,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受罪?”
“道友不要取笑我了。”黄姨娘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县令要倒台了吧?”
“偶?”姜蛮挑了挑眉。“黄姨娘关心这些?”
黄姨娘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是觉得,道友修为精深,想追随道友左右。我虽然是妖,但也是追寻天地大道的生灵,凡是妖,哪有不渴望长生的呢?”
“道友,你就收下我吧,哪怕不能做你的弟子,当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也行,哪怕你要我做……做……也不是……”
奇怪,明明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怎么在她面前就说不出口了呢?
“你啊……”
姜蛮开口打断她。
“你为什么渴求长生呢?”
为什么渴求长生?她在说什么呢?
“你只说你希望能够长生,可是长生也是有限度的。凡人一生无病无灾,不过七十载而已,武者修习内气,可延寿至百二十岁,修士食气而生,庸庸者不过三百岁寿元,大乘修士可活万余岁,即使是这么长的寿元,与这洪荒大地相比,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而已。大罗者可与天地同寿,而自天地初辟以来,未闻有寿与天齐之人。”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真正能让你体会到你在活着的,不是你活了多久,而是你做了多少事。人生圆满之人,不会在意有多少寿数,大限至时,慨然赴死。只有碌碌无为之辈,才会把生命浪费在担心自己的寿命上。”
“换个角度而言,如果一个人活着,只能戕害百姓,上天为什么还要给他延寿的机会?嫌弃稻米太多吃不完么?”
“追求长生,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如果只是为了长生而长生,那有什么意义?比谁活得长么?”
“可是,蝼蚁尚且偷生……”
“蝼蚁尚且偷生是指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它该是你长生路上的激励,而不是碌碌无为的借口。”
“黄道友,你先回去吧,等你想明白了,就来客栈里等我。”
“等你,你要走了?”
“是呀,我要走了。”
“去哪?”
“蜀中。”
“你是要找画皮馆?”
“是,也不全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可以……”
“黄道友,这是我的事,寻找画皮馆也是修行路上的一部分。”姜蛮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在让黄姨娘感受到温暖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得压力。
是了,祖母看着自己的时候,也会这么笑。
“今日我们娘俩还有的忙,就不留黄道友了,若黄道友不想在县太爷那里住了,这里随时欢迎你。”
“可是,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等云间小筑修的起花园的时候,你就能见到我了。”
是这样吗?
黄姨娘失魂落魄走出了云间客栈。
今日听到的话,是她以前从未听说过的。
长生是手段,不是目的吗?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客栈的牌匾。
明天带点银子,帮他们修花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