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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庆殿内望冀大庆 韬光寺中议定韬光

请更素王来,饮樽艮岳盏。英雄事,奈何明州,仓皇去,江上泛渔船。橘灯火烛万点,天穹明月一轮。忆往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只今萧索海潮茫,长夜孤帆。幸是天定大位,当时泥马渡还。再起临安宫阙,复此基业百年。自笑身后千夫所指,终就谁人可知心肠念。所心中之事,怎受临安。

如旧无用之句,当可弃之。回且上文言汴京失守,徽、钦二帝北去,宗室诸王多为蒙难,独康王一人在外。便各官员重臣拥立康王为帝,改元建炎,后张邦昌归政,于李纲意被杀。便金人以之为由南下伐宋,搜山捡海,以捉赵构。高宗南去,逢苗刘兵变,又仓皇自明州出海。金人望海兴叹,遂只班师北上,于定海,韩世忠屯兵以待。两军相遇,韩世忠以八千之众困宗弼十万人于黄天荡,竟达四十八日,后金人因势用兵,适时改造舟楫,利用火攻,终突围北撤。而韩世忠舟军歼焉,仅能自免,故韩夫人梁氏上书弹劾丈夫失机纵敌,请于朝廷加罪。高宗闻此战事,为之欣喜,回銮杭州,改元绍兴,更杭州于临安府,接召韩世忠、岳飞入见。

虚中一行自成都行,今至临安,又逢遇师献,自然欢喜,此日乃应召入宫内。众臣列坐左右,高宗赞乃韩世忠、岳飞之功,接授韩世忠淮南东、西两路路宣抚使,驻泗州,夫人梁氏封杨国夫人。岳飞因复建康之功,升武功大夫、昌州防御使。接为宴饮,高宗引一优人为兴,言之善天文。优人至,乃与众人道:“世间贵官人,必应星象,我悉能窥之。法当用浑仪设玉衡,若对其人窥之,则见星而不见其人。玉衡不能卒办,用铜钱一文亦可。”众人奇之,乃令窥众人。其先以铜钱示以高宗,云道:“帝星也。”又示以韩世忠道:“将星也。”接示于张俊,观乃一时,任然不语,众臣奇乃问故,优人道:“不见其星。”众皆骇,高宗复令窥之。优人再以铜钱观之,许久言道:“中不见星,只见张将军在钱眼里坐。”

殿上闻者皆为笑,张俊为含羞。高宗令接为宴饮,时倒无趣,高宗便乃请诸人吟诗词为乐,洪皓举为虚中,朝臣多附和,虚中便思,乃填《迎春乐》一词,吟道:“宝幡彩胜堆金缕,双燕钗头舞。人间要识春来处。天际雁,江边树。故国莺花又谁主。念憔悴,几年羁旅。把洒祝东风,吹取人归去。”吟罢,闻者为悲,皆自黯然,犹见高宗自撒挥泪,言与众人道:“今张卿、韩卿、岳卿于明州、黄天荡、建康破之金人,亦有众卿,虽朕奔波劳碌,朕心不忘。然二圣在远,国步维艰,尚需卿等戮力效命,内平寇盗,外攘金虏,以成中兴之功,复我大宋疆土,迎我二圣归国。”岳飞见之,乃前道:“臣自国家变故以来,时刻以念恢复故土、迎还二圣为念。惟因杜充措置乖谬,臣等未于马家渡逐退虏人,致使陛下航海播迁,江浙百姓涂炭,臣下之罪。”韩世忠听闻,亦乃前道:“臣亦罪,食与君禄,却纵战机,致使金人逃脱。”高宗所闻乃持二人手道:“韩卿忠勇,岳卿沉鸷,朕依卿二人以大事,知必能成功。”二人为谢。

次日逢朝议,御史中丞范宗伊乃上书议撤销行营司,恢复枢密院领兵祖制,又议于地方设镇抚使。其言道:“太祖收取各藩镇权力,以致天下太平已有近一百五十年,可谓良策。然而今国家多难,四方守帅势力单薄,垂手环视,是此法之弊端所在。为今之计,应略复藩镇之举,分割河南、江北几十州之地,委以兵权,使其来拱卫皇室。如此之为,岂不是与把土地舍弃,给于夷狄之人更为妥当。”众人皆以为然,高宗便诏撤销行营司,归兵劝于枢密院,又立各地镇抚使,诏诸使所据地区,除茶盐由朝廷置官提举外,其余均归镇抚使便宜行事。事后高宗授任范宗尹为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

此议后,朝中众臣为商易,诏封各镇抚使,高宗令虚中承旨。先各地因乱而起之寇,其桑仲为襄阳、邓州、随州、郢州镇抚使;李成为舒州、蕲州镇抚使;孔彦舟为辰州、沅州、靖州镇抚使;薛庆为承州、天长军镇抚使。又各地豪富,其翟兴为河南府、唐州镇抚使;刘位为滁州、濠州镇抚使。又各地溃将,其李彦先为海州、淮阳军镇抚使;郭仲威为真州、扬州镇抚使。各地摄官,其吴翊为光州、黄州镇抚使;赵霖为和州、无为军镇抚使;冯长宁为淮宁府、顺昌府、蔡州镇抚使。后封加各大臣,其赵立为楚州、泗州、涟水军镇抚使;陈规为德安府、复州、汉阳军镇抚使;解潜为荆南府、归州、峡州、荆门、公安镇抚使;岳飞为通州、泰州镇抚使;范之才为金州、均州、房州镇抚使。

虚中逐一表之于纸,便思道:“昔唐睿宗皇帝时设节度大使,至玄宗皇帝始扩其节度大使职权,并于边境设置十节度使,称之藩镇。而此些藩镇节度使皆由重臣出任,赐双旌双节、揽军政大权及地方财政大权,以致十镇拥兵达四十八万之众,战马八万匹,而其军为自招,只知有节度号令,不知有天子诏书,各藩镇俨然一王国耳。尤安禄山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而后伺机叛乱,以致明皇逃蜀,成唐由盛而衰、致以亡国之根本。”

思此处,虚中乃见高宗呈言道:“唐设方镇,使有安史之乱,遂而国势中衰。乱后虽陕西、四川以及江淮以南之藩镇大多依从中央,缴纳赋税。却河北一带,时有成德、魏博、卢龙三镇,割据一方,不朝不贡。后宪宗元和元年,西川节度使刘辟叛乱;元和九年九月,彰义节度使吴元济叛乱,又淄青节度使李师道随后;接而穆宗长庆元年卢龙发生兵变,其将士囚禁朝廷派去节度使张弘靖,尽杀其幕僚,河朔三镇复叛。朝廷讨伐无功而还,又军费浩大,无法长期作战,只好认状。僖宗以后,王仙芝、黄巢之乱,中央集各镇围剿,委任都统、副都统为帅,却指挥不一,节镇假时充己之力。致广明元年十二月,黄巢军攻破长安,唐为不复。至于五代,晋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公于众言:‘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此何之放肆,目无君臣。故太祖皇帝为计,文臣掌兵事。”

高宗不待其言罢,便乃道:“卿之意,朕已知晓。唐末五代十四帝王,盖由方镇之重,尾大不掉。故周世宗柴荣为政,灭于佛事,化像融金。后各方战事,夷灭方镇。我朝定鼎初,赵韩王就言太祖皇帝方镇太重,君弱臣强,后议稍夺其权、收其精兵、制其钱谷。故而太祖皇帝杯酒置兵权,是为良策。殷鉴不远,朕岂会不知,却此刻金人南下,长江一线,七零八落,钟相、杨幺等之辈军贼流寇横行各地。朝廷难复三衙禁军,故不可全境御敌、治辖地方。此金人虽退,但日为枕边之患,为防金人,朕只好一时为权,于各地方而设镇抚使。不过此镇抚使,职权虽如藩镇,却难独裁。朕已令各路设转运使、提刑使,理各镇军粮,一者不至延误,二者乃限之镇抚使。”

虚中听此,方知高宗深思熟虑,便自言己多虑,乃道:“陛下既有此虑,便臣多想。不过此番放权,与民间也罢,与将军也罢,必是要其人自组兵力,自筹粮饷,各自为战。此乃时下无法之法,亦最可行之策。却阴必有阳,风险亦存,先各军良莠不齐,有者如韩统制一心为国,与金军血战,保境安民,成国家之屏藩。却不乏有人乘机为害一方,成乃食官禄之强盗,便为割据,放由发展,其必生司马昭之心。故陛下当断则断,早于提防,其攘外必先安内,自古之理。其内安,方可不惧外,那复疆土,迎二圣亦指日可待。”

高宗闻之言是,接道:“卿之忠言,朕必早虑,太祖太宗之江山,万不可断送我手。”接高宗乃行虚中身边问道:“朕今以杭州作行在,改作临安,取临时安居之意,以示朕不忘复疆土,迎二圣。不过朕近闻有人言临安二字,谓朕取意临时安全,又话朕不念父兄苦难,只图享乐。临安城内旅店壁上提一诗,言‘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卿可曾听闻。”

虚中听之,不知如何答复,一时方道:“臣听过此诗,作诗者不过市井小民,陛下何必在意。”高宗乃道:“朕知此为民心民意,初太学生陈东亦言朕贪图享乐,不思北伐,迎回二圣,朕与之辩,其出言锋利,朕不敌。朕听他言,罢便一番道理于他,其人仍指责于朕。朕一时为怒,将之斩首,师献为劝,言太祖太宗立朝近二百年,不曾杀一言事者。尤是仁宗皇帝,川蜀中有书生鼓动官员割据,仁宗皇帝犹可忍,乃赐其官,此为仁。朕日乃效仿先君,知要得民心,知民意,故朕于他言,言朕之苦楚,言北伐之难,却其人不听,一味言朕奢侈,可朕那里就奢侈。杀陈东是朕之过,故朕为之平反,追赠其为朝奉郎、秘阁修撰,赐钱五百缗、祭墓田四十顷。卿可知,朕愿当中兴之主,愿为仁宗皇帝一样,可朕难呀。”

虚中闻乃道:“仁宗皇帝在位,国承平久,鲜有变者,兵非边疆握重兵之将,民者不过百人尔。此陛下不可比之,今金人于北,寇贼于内,陛下当不可效仁宗之策。”高宗闻乃言道:“举朝百人,唯卿知朕。想朕初为帝,宗泽便话于朕,言天下,是太祖、太宗之天下。朕又何尝不知是太祖太宗之天下,朕又何曾不想复疆土,迎二圣。天下人言朕皇位自张邦昌所得,名不正,言不顺。且卿所看朕所接之江山社稷,满目疮痍、残破不堪。朕有志,想要重整河山、光复大宋,却此岂非易事。”虚中道:“二圣于北,金人力盛,多骑兵,又据守幽云险要之地,若要一日功成,自乃虚言。”高宗闻之,再道:“朕亦此番道理,却观满朝大臣军民,无一人如此思量,不记军士铠甲、食粮、俸钱之费,不记江南诸路民田荒废。其只知高言北伐,可朕亦不能为北伐,而与民口夺粮,朕亦要念民生。”

虚中言是,乃道:“自古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万民为重,陛下之虑,合乎于礼。”高宗再道:“实朕知道于官员百姓心中,上皇、渊圣二帝尚在,朕充其量不过暂时代理罢。故朕启用李纲,望他稳定人心、稳定局面。你可知,有人一连上疏五次,不择语言,言张邦昌为金人所喜,既封三公郡王,就应再加同平章事,应以张邦昌为相,而李纲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应于其至前罢之,万不可以之为相。又言其名浮于实,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虚中闻之道:“李相刚强,不容他人意见相左,常当面呵斥,不留情面,想必众臣为惧。”

高宗道:“朕知李纲性刚直,素日必得罪不少人,故朕为之撑腰,朕驳不合之人,接无一人反对之,却其人初见,便与朕十条建议,细细而算,十事不过终两事耳,一杀张邦昌,朕念其功不忍,却其不依不饶,言张相已僣逆,岂可留之朝廷,使道路目为故天子哉?”虚中闻之言道:“张相公确系蒙冤,虽有僭越之名,却无僭越之时,且时为迫,以一人之难,换东京百万百姓为幸。后金人退去,其知还政恐无善终,仍毅然不犹豫,此当为功。”

高宗道:“朕念之初心,本出于迫胁,可特与免贷,乃授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却李纲仍不饶,列数其罪,言之污上皇妃靖恭夫人,朕只得忍痛降旨。李纲言事其二便要朕北伐,迎徽钦二帝,却其只言迎二圣,却不思百万军粮饷那可寻之。此你便知,时朕遣光弼去蜀中,不过得七百三十万贯钱,只足用二十天,且二十日后,朕当如何。”虚中闻之,乃道:“李相本意初心亦为陛下,为社稷,不过未深虑思而已。”

高宗闻乃道:“一个个都说北伐,迎二圣,且有谁提有可行之方案,皆唱着高调,冒以虚名,待朕要用他时,却一纸奏表,告老还乡去,百般竟留他不得。还有那宗泽先二十多道奏章,让朕回东京,可当日朕眼见刑部尚书王云之死,而后朕亲拜之相汪泊彦于暴民困庙内,朕只得罢之。此番暴民所集其帐下,守卫于朕,你叫朕何以安心。再言军队,虽号百万,不过金人击鼓一夜,便所剩无几,此般军队,朕何可依靠。都说朕衔命出和,已作潜身之计;提兵入卫,反为护己之资。可今日朕有无兵可信,无相为治,朕可依谁,亲可亲朕者,其言奉承,亲远朕心者,又言不可为。且思臣军民皆如此般,朕不过孤家寡人罢。”

虚中闻之,便自言道:“乃臣下之矢,以致陛下如此难堪。”高宗见之笑道:“卿莫言此,朕今日一时失态,至抱怨如此,此朕无能,非卿之过。卿今日之言,可谓肺腑,是为臣子之道,朕为谨记,望卿莫要因朕今日话,日后不语朕之过。”虚中道:“陛下此言,臣为牢记,臣愿为陛下之魏征,时劝陛下。今有一事,臣当为谏言,望陛下莫怪。”高宗问故,虚中道:“陛下暂居临安,意在复故疆,再反汴京,此情此意臣为钦佩。但北伐之事当可慎重,非一朝一夕可成,陛下今居临安府,于此凤凰山,不过一州治所在,而其宫殿过之简陋,大殿仅十,且一殿多用,举行大典、明堂大礼、正朔大朝会,文武百官朝贺,更大庆殿;如是发布任命,便唤文德殿;圣节上寿,陛下、太后、娘娘寿诞生日,唤紫宸殿,至殿试、进士唱名之时,改集英殿。此殿名之更,一殿多用,观之古今绝无仅有,亦非长久之计,臣议陛下略劳民力,置办宫殿七八,略以珠宝玉器。”

高宗闻笑道:“昔太宗皇帝雍熙二年九月十七日,楚王宫失火,故太宗欲广宫城,便下诏书,以殿前都指挥使刘延翰等经度之。不久图纸成,太宗观之,欲广宫城,便拆民居,故云:‘内城褊隘,诚合开展。拆动居人,朕又不忍。’接乃诏止扩修计划。想太宗皇帝之时,太平之世,尚且念民房,而不忍动土。而今此山欲广城,倒不牵扯民居,却今北敌为环,国内多寇,百姓须复阡陌,州城须建防御,诸之万事,皆须银钱,朕心何忍。”

虚中闻此言,自心感触,乃道:“昔汉文帝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今陛下之节俭如此,远可较尧舜,文景之不及,隋文难叫堪。是太祖皇帝之遗德,是为天下守财,岂可枉用。是以一人治天下,不可以天下奉一人!’太祖太宗之时如此,今亦是如此。”高宗笑道:“卿言过实,朕那可比得隋文、文景,何况尧舜,更是望太祖太宗而远不及也。想太祖皇帝之时,战士不过数万,北御契丹,西捍河东;以其馀威,开荆楚,包湖湘,卷五岭,吞巴蜀,扫江南,服吴越。然后以勤劳定天下,边防制置,释藩镇兵权,绳赃吏重法,以塞浊乱之源。是此罢诸侯之兵,革五代之暴,垂一百五十年,天下无祸乱之忧。功劳自古无之,非汉、唐可比,固知我赵氏之祀安于泰山。我太宗皇帝沈谋英断,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既即大位,陈洪进、钱俶相继纳土。未几,取太原,伐契丹,继有交州、西夏之役,此当守成之功。”

虚中闻乃道:“太祖、太宗开创守成,致宋今近二百年,自比先圣之功。今虽二圣于北,却陛下于南,陛下不可倾慕太祖太宗之功,而整一时之兵北进。权宜当为先汉故事,万民为休,待国库之集满,粮食之于外,当可行汉武之功。而近之计,方且应战,万不可求战,以致民涂炭。”高宗道:“卿所言是,故朕效太祖皇帝,州郡司牧,下至令录、幕职,躬自引对。务农兴学,慎罚薄敛,与世休息。又效太宗皇帝服浣濯之衣,毁奇巧之器,却女乐之献,悟畋游之非。朕日勤以自励,不忘故土之失,二帝在北。”

虚中欲言,时内侍言报今乌鸦又回,请示禁军是否再驱赶。高宗闻之笑道:“且言禁军,不必再行驱赶,朕今日夜不闻乌鸦之声,朕道日夜难寝。”内侍领旨而退。虚中于道:“臣见此宫殿居山中,平日乌鸦成队,叽喳不停,日夜恐扰陛下,陛下何不多于劳力驱赶他处。”高宗因笑道:“此地居山,树木茂密,自是鸟雀成群。其平时至各处觅食,至晚便来此处,确实叫唤。朕初于此,日夜所闻,自是烦心,乃叫禁军射之,将之打退十五里,不想两日后其又至,再就无他法。日以动辄,实在辛劳。”

虚中为之感怀,高宗见之再道:“想朕自明州出海,楼船漂泊无定,现且来思,当时无殿,亦活之有滋味。而今于此,国用尚且不足,十间大殿,能遮风避雨便可行,朕不做他求。”高宗言罢,便乃引虚中出殿,自绕石阶而上,沿途乃多树。至行最高处,高宗乃指四方于虚中,又道:“卿且看,此余杭之凤凰山,山势自西北掀腾而来,至此山止,分左右两翼。朕所居处,于山之左腋,后有山包之,为八蟠岭,此为第一包;万松岭第二包,为相府第;瑞石山第三包,为太庙;吴山第四包,为执政府。包尽之处,便乃朝天门。”

虚中以指为观之,乃赞道:“自是王气所在,又风景好处。”高宗道:“此地形好,却遗憾于宫内不能至山顶,卿可再日于和宁门外孝仁坊,至于西岭,因夹道栽松,故名万松岭。其有古道,卿可沿阶至顶,当举目四望,便觉怡然。钱塘江于前,征帆点点,远山绰约;西湖在后,波光山影,柳堤烟树;东望城郭,西眺群峰,余杭之山川江湖美景,便尽收眼底。”虚中闻之道:“蒙陛下指道,此般天然形胜,臣择日自当观之。”

高宗言好,自便又沿石阶下山来,沿途之闻,鸟声不觉,又桃花盛怒。高宗便言道:“久闻卿之诗才,今可为朕留一首否。”虚中自言惭愧,高宗见乃道:“卿即不愿,朕今不强求,且日后有诗,可定供朕看。”虚中言是,高宗再道:“朕赋一诗,卿作评点可好。”虚中请于言诗,高宗遂吟道:“陈留春色掩思诗,一日搜肠一百回。燕子初归风不定,桃花欲动雨频来。人间多待须微禄,梦里相逢记此杯。白竹扇前客醉舞,烟村渺渺欠高台。”

吟罢,虚中自乃称好,高宗自笑不佳,后便携行下山去,至于殿内。而时正于夕阳黄昏时,便闻外乌鸦鸣叫,虚中自觉烦心,却观高宗甚好,乃与虚中道:“当日为陈东事,师献与朕赌气而辞,且不知近日如何,”虚中便为细言,高宗道:“朕近日时想当时,于汴京、磁州时,我二人常秉烛夜谈,论言诗典国事。他事不清,朕独忆一日,我二人填词,他为《酹江月》,我为《西江月》。”

高宗言着,自于一边柜中取一锦盒出,取交于他瞧,虚中接来,其上为先为高宗填《西江月》词,道:“马嘶鹿鸣猿啼,鼓起惊鸦残笛。寒光侵城印楼阙,连营万里狼旗。黄金台上拜将,干戈寥落尘埃。半樽浊酒喜容颜,空宇一声鸣镝。”再瞧师献《酹江月》词,道:“山河锦绣,却还是,北鹰逐鹿中原。遥看沟壑填骨日成丘,西风又满楼阙。赤地红光,天殇血色,鸦雀走白骨。羌笛胡琴,声压汴河逆流。定远伏波安在?直驱漠南廷,封狼居胥,闾内何人。还望处,危楼闻响欲摧。将别汉宫,英发雄姿,回慕周郎,妙计藏袖,驱夷万里勒马。”

虚中瞧看不免所感,念当日高宗犹是康王,豪情满怀,独往金营。思此但见高宗又拿一旁锦盒,自打开来瞧,其乃耳环。高宗观之亦伤,乃道:“当日我行金营时,夫人亲送我出府,脱下此耳环,告我常戴于身,此耳环当如,又望早日相见。却金人破城,夫人被挟北上,音信全无,只仅此物于我,朕一路携他,自应天府、建康、扬州、定海、明州、温州,至今日回至临安,一直有他陪朕。想初扬州时,朕可以将祖宗牌位弃之,唯有此物,朕不弃。你且说朕于祖宗,可是不忠不孝。”虚中听来自感怀道:“陛下时为权宜,不得已而为之,牌位虽弃,却陛下心诚天地可表。以至于皇后,陛下情深,致建炎于此,中宫空悬,陛下遥尊皇后,皇后于北国,自亦心安。”高宗所闻,遂泪流满面,虚中见之,自乃见辞。

虚中归至家中,只见小厮来报,言师瑜离家去,师瑗、师献拦他不住,乃随追去。虚中问乃去何,小厮言不知,只留书信一封。虚中接来读之,其上书道:“纵今这般怒马鲜衣,到头来皆负了流光不再。道论如何时不利,便这堪做了晦气。妄存一世,只到头来。散尽家财,累及乡里,终此偏就把造物主责叱。今此已为丈夫,自当别巢去,不忍扳口食。”接再看上附一诗,道:“突赴情深立从军,敢栖热血黄海湾。慷慨都护边州老,间关伏波裹尸还。身着与披黄金甲,手提将握东阿剑。为催马去漠北行,留教一箭仍天山。”虚中观之,乃叫小厮追师献、师瑗回,且由师瑜去。一时二人便归,乃问故,虚中道:“今番乱世,弃笔投戎,力为国事,且好。”二人再不言。时高宗遣内侍传旨,起复师献为通义大夫、给事中,师献受之。

罢虚中自归屋内,铺纸笔墨欲提,写来一书,名送交韩世忠。却反复思虑,举棋不定,终就作罢,自先解衣睡去。夜又梦回故宅,人事前尘,明列于前,恍如重逢。却一番醒后,终察大梦场起,再堪回味,只些遗存,后便更不记他。虚中一边思之,又自着衣裳,时师瑗来催,虚中便奔朝中去。途中所问时中近有何事,时中道:“前日于涟水,水寨于巡逻时抓一人,自称御史中丞秦桧,后便送至入京来。言其持有上皇及韦后亲笔信,官家闻读即是掩面而泣。后当即拜其人礼部尚书、参知政事。”粹中接道:“其人初扬言自有二策,可耸动天下。人问何以不说,其言现无宰相,无法执行。昨日其升任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当为拜相,便是举朝于今日,当翘首看于其人二策为何?”

师献闻之乃问道:“此人我倒知晓,生于黄州,籍贯江宁,政和五年进士及第,中词学兼茂科,任太学学正。靖康二年,因上书反对立张邦昌,故随上皇、渊圣二帝被俘北上。却其人既已过黄河,至靺鞨故地。又金都会宁府远于北国,至此万里之遥,金人层阻隔之,其孤身一人竟如何跨万里来此。”粹中道:“闻听其人言,金人北去,攻陷山阳县城,正值金人入城时,其人假此机斩杀看守,夺船而去,一路行至涟水,为我水师兵所截住。不过此事亦蹊跷,渊圣一行人被金人携来北上,偶有一二人自押解途中逃脱。却至北国后,又被金人带行南下。”粹中言罢,自就摇头,时中续道:“此人来后,满朝亦如炸锅一般,各物议沸然,言其为金人走狗,乃金人奸细。不过其人入职后,也宵衣旰食,兢兢业业。遂就风波略平,鲜有人再言他,不过且看他今日如何。”

一行人至来宫门,入待漏院中,便见秦烩之人,头顶戴五梁冠,身上紫衣裳,腰挂玉佩、锦绶,脚著白绫袜和黑皮屦,自春风得意,独立一侧,众人窃瞧相议。时宫门开,至行殿处,抬眼大殿之名已更大庆殿。至殿内,高宗至,众臣山呼礼拜后,高宗与秦桧道:“卿昔言有二策,非在相位而不语,今日卿既以居相位,就此言来,安以天下。”秦桧闻声,自行殿中,揖礼言道:“陛下,臣之二策,易之如锅中翻饼,空中覆手耳。”高宗问故,秦桧道:“此如欲天下无事,当南自南,北自北。昔他日汉末而有三国,晋之后,匈奴、鲜卑、羯人、狄人、羌人先后入主,致使中原板荡,而后魏有文帝习汉法,行汉律,衣冠文物类我中国,礼乐征伐效我君臣。故胡狄不可尽灭之,只可与之同居,以我中原礼乐与之王化。今日金人所来,亦当如此。臣之一策便可简单谓言是有八子,其为‘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各与其政,各通礼节,使我循序渐进王化于他。故今可效澶渊故事,使金人岁币,两境互市,故此南人旧归南,北人旧归北。”

秦桧此言出,众人莫不沸扬议论,高宗自勃然大怒,拂袖而起,与秦桧道:“即依卿之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那朕生亦在东京,长亦于东京,自当为北人,朕是否也应摘此冠冕,去此袍服,上来枷锁,向归去北,与我父兄一道。”秦桧听此句,台谏言官自即弹劾于他,言之为金人奸细。秦桧闻之,即叩首于地,道:“陛下,臣万死亦非是此意,望陛下明鉴。臣一路自北而来,观于各州县城郭,无不是断壁残垣,一十里城郭之内,竟无有一人,那州县之间,十室九空。臣观之便心如刀绞,肠若结绳。当时便忆得汉《乐府诗》篇。”言此,其便哭乃吟道:“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飰,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罢乃声泪俱下,朝中之人多为动容,高宗所闻亦便掩面而泣。于此时,秦桧又道:“乃念陛下父兄、母妻尚且于金人之手,且先不言北伐厉兵秣马需时几何,财政粮饷又耗费多少。但就一事,假我王师北伐,金人置陛下父母妻兄于阵前,陛下此时应当如何。”高宗闻之乃不语,接秦桧再问群臣道:“列位臣公,上皇、渊圣、太后,诸王、帝姬、宗姬于金人阵前,可视为敌否。就此箭安可射,此刀安敢砍。”群臣自由此一问,皆默而不语。秦桧便续道:“既然陛下不视之为敌,臣公不敢弯弓而射。那万全之策,是乃与金人议合,结来秦晋之好,效我真宗皇帝澶渊故事,百年不起刀兵。此民尚可休养生息,朝廷无需究我财政之虚。而陛下不惮层而议和,迎母妻归来,陛下兄弟臣民或虽不可归,自也不似今日苦楚,此人君之孝,之情也。”高宗听此,自乃不语,却言官与之弹劾,高宗碍其之言,乃罢秦桧相位,授之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接后再言几事,高宗无心所听,众人见之,再言无事,乃朝议罢。虚中欲随粹中、时中归去,便为范宗尹所拦,虚中见之乃行礼,其人回礼道:“宇文公,可是识我。”虚中道:“近世宰相年少,未有如宗尹者,自然识得。”范宗尹道:“那公可记范御史。”虚中忆当日范正平曾言是自族中晚辈一人,及聪明,专心好学,擅长文辞,年轻便就高中进士,思此乃问道:“可是子夷族侄。”范宗尹答是,虚中便范正平况,却范宗尹道:“近处海宁处有八堡,此处正可观钱塘潮头相撞,不妨同去游,再言说来此事。”虚中便应之,又嘱咐师献莫待于己。虚中一路随他,马之所行,果然好景。

行之一时,范宗尹忽问道:“自周集《诗经》三百余五篇,楚有《楚辞》、秦汉隋唐至今,诗词歌赋数不可数,文人诗客亦为多。此冒昧相问宇文公,先贤诗词客,最好何人。”虚中思乃道:“当曹公曹子建,其《蝉赋》之‘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之句,余之所爱。”范宗尹闻乃道:“曹子建诗,微婉之情,洒落之韵,抑扬顿挫之气,固不可以优劣论也。且又南朝刘勰《文心雕龙·才略》云:但俗情抑扬,雷同一响,遂令文帝以位尊减才,思王以势窘益价。“

虚中闻道:“却不知公喜何人。”范宗尹道:“自独喜唐人罗昭谏,其《钱塘江潮》诗,当甚合眼前之景。”言罢,自乃吟道:“怒声汹汹势悠悠,罗刹江边地欲浮。漫道往来存大信,也知反覆向平流。任抛巨浸疑无底,猛过西陵只有头。至竟朝昏谁主掌,好骑赪鲤问阳侯。”虚中闻之道:要之合景,李太白《横江词》诗当亦之。”言罢吟道:“横江馆前津吏迎,向余东指海云生。郎今欲渡缘何事,如此风波不可行。月晕天风雾不开,海鲸东蹙百川回。惊波一起三山动,公无渡河归去来。”

接二人相说评点,一番开怀,便自山上行去,一路攀登,稍行乃见峭壁之间竟隐一古寺,融池泉亭台于山川沟壑、茂林修竹之间。虚中奇之,便沿曲折石阶于上,一时便有移步换景,豁然开朗之感。至行一段,二人便感乏力,自便停息,回身瞩目而下,又可见钱塘江景,范宗尹便道:“宇文公之诗才,久有耳闻,当此登高必赋时,公可应景作一篇。”虚中闻听,当即作一首,吟道:“枯柳老翁一江染,暗山夕照半片天。观眼江天同色装,飞鸥横过惊层山。”范宗尹闻听便为称赞,又瞩目四周,便和来一首,吟道:“夕照弄影水欲染,潮水涌波晚向天。此行攀来添衣装,一重山颠起叠山。”

虚中闻亦言好,一时乃再同行于上,便见眼前一古寺,近瞧名乃韬光寺。范宗尹便道:“此寺乃蜀地名僧韬光禅师所建,至五代晋天福三年,由吴越王重建,改名广岩庵,至本朝真宗皇帝大中祥符间又名法安院,后寺以人名,今为韬光寺。”虚中闻乃道:“此寺修之巧,隐于深山,当高士居处。”其人不言,虚中便行自瞧看,范宗尹见之,又道:“刚才所作之诗,为之和韵,强赋所述,现自有感一首,言来于你。”虚中问故,其吟道:“晓出城东路,寻僧聊避喧。宿云开岭岫,晚稻没川原。村暗桑枝合,林红柿子繁。日斜僮仆困,共喜到山门。”

虚中闻之道:“既如此之说,我便自思一首,不为和韵。”言罢思之,吟道:“平日丝竹作鸟声,今日案牍无劳形。云中来鹤碧空高,山间细流曲壑深。晚欲夕照面色染,近寻月明足迹行。幸此缘就至山门,与君共论金刚经。”虚中吟罢,范宗尹自言好,后乃邀同入寺去。范宗尹欲手叩门,虚中乃止之道:“唐人贾阆仙有诗云‘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可知。”范宗尹道:“千古之句,自当知。”虚中再道:“其中此‘僧敲月下门’一句,当敲当推,颇有争议,你且言二字谁当好。”范宗尹自沉吟一番,就自先推门而去,却门不开,便笑道:“此已有答案,敲字好些。”虚中所闻亦笑。

范宗尹敲门几声,方见一小沙弥启开门瞧,邀二人入寺中。二人随之入内,此寺果与别处不同,自大雄宝殿向右,便别开洞天,一池碧水名唤金莲池,各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其左是一瓯亭,其右是诵芬阁与观音殿。穿过诵芬阁,再步过一小桥,才达观音殿,此殿为一重檐六角楼,又其筑于水池之上。登楼而上,脚下近是层层各异之楼阁,向远可见群山环抱之西子湖,尤时夕阳欲下,余晖映照湖面,恍是如仙境般,令之心旷神怡。

下楼来,二人再行于寺中观瞧一番,乃随沙弥至一厢房,简朴亦干净,自别番风味。沙弥添于茶水,又奉些吃食,后自闭门离去。二人起筷吃喝一番,虚中便问前事,范宗尹道:“当日金人入城,掠我二圣,带我宗室。叔时反对废赵氏而立张邦昌,遂一家随二圣北上。后至于途中,叔因病重,被金人弃之崖下,便一家之人多挣脱束缚,随他去,却无人幸免。”虚中闻之,感为动容,思来往事,伤感不已。范宗尹乃劝道:“逝者逝矣,斯人作古。我辈存幸之人,何如只顾于此哭泣。自当继其遗志,便不负斯人。”虚中言是,自做前状。

范宗尹瞧之,便乃问道:“今日秦相之言,你觉如何?”虚中闻声,乃言自无见解,范宗尹笑道:“公有见解不说耳。公既不语,我便言说,秦桧之策,甚是合理,日后朝廷亦必行此策,公可信否?”虚中犹不语,范宗尹便道:“且不过他策如何,其有一言甚好。”虚中问故,范宗尹道:“夷狄不可灭尽,此言不虚,溯源于古,三代时外环东胡、西戎、北狄、南蛮。后秦汉之匈奴、魏晋之五胡、隋唐之柔然突厥,至我朝之契丹、党项、女真。一族渐灭,而另族复起,亦更为前者强也。故古今之于治夷之法,其最有效之策莫过本朝,真宗皇帝于澶渊与契丹结兄弟,仁宗皇帝于西境与党项达君臣。虽历年给予其岁币,不过我宋上千州县中一县一年收入。而边境互开榷场,我之玉器、金银、珠宝、瓷器、药品、书籍与之入他境,便获利岂仅仅一县乎。”

虚中起身来道:“此言倒是,且于我朝来较,不言契丹、党项不可敌,就论伐其所用粮饷,就远远过与契丹、党项之岁币。况且还有劳民城郭,将士死难,远不若太平之世,戴白之人不识干戈。不过今日金人之强我过甚,若当今日之谈,莫不为城下之盟。”范宗尹亦起身道:“公所言不虚,今日金人强势,可接连南下,袭扰我城郭,近者可攻我长江之岸,此时之谈,却是城下之盟。故我言是日后,我与女真势均力敌之季,朝廷必是重用秦桧,而力行此策。”虚中叹道:“今尚敌强我弱,女真出兵,便行我中原,如之驰奔,若与之势均力敌,当有五六载,甚七八载,难也难也。”

范宗尹乃凑来道:“蜀道难,亦有蚕丛、鱼凫于之开国。而今此计虽难,亦无非两策耳。一为我强,二为敌弱。今韩将军于金山一战,金人遂就不可轻易过江,巨功也。而后我江南地日得恢复,渐有粮秣,又我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得当,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所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取外国之银钱。后便各镇抚使厉兵秣马,此当我国之先富有而后强盛。待日后各镇抚使兵强势更之时,便我朝效前太祖皇帝故事,杯酒释兵权,化而私军于国军,岂不美哉。”

虚中一时恍然大悟,言来此计可行之,便又问第二策当如何。范宗尹道:“此于自身,效当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假以时日当是有成效。是谓强己容易,弱敌颇难。自古强城固垒当是于内而破,为今之时,金人是乃立国初期,礼乐残缺,文物不足。各党伐异,君弱臣强。以致我闻其帝取內帑银而用,被以鞭笞,岂不可笑至极。”虚中听来接道:“是此理也,不过要使其改革内政,必有可力压群雄之人,振臂一呼,行霸道手段方可。而此人是当女真皇帝不可,其皇帝定愿如此之为,言是无可行骨鲠之臣。”

范宗尹听来忙就鼓手称好,接乃道:“正是此理,金人自北蛮荒地而来,与之蛮人无异,谁可做这骨鲠之臣。故他所行之礼乐制度,皆要仿我中原,依赖我宋人。故今可有一人行之北,与金人雨露,使之弃野蛮,受于王化。后自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以我为师,读我圣贤书,通我圣贤理,故其便礼乐征伐无异于我,只有师徒存之。自古还未有徒攻师者,此岂太平存焉。”虚中道:“简单非易与,犹事更难堪。此方泛泛而谈,无异纸上谈兵,闭门造车。且这人何处寻之,其不是难些。”

虚中言此,似恍然大悟,后方道:“觉民今日邀我来此,当之何意。”范宗尹笑道:“觉民之意,公此时已知。公历三朝,又博古通今,当朝之礼仪规格、典章制度熟之,那行入北,治其蛮荒,岂不信手拈来,游刃有余,此为一理。其二是我闻公昨日觐见官家,官家于殿内慷慨而言,接邀公同赏宫内,必是公通明事理,日后君于北,官家亦必以公为专。”

虚中听罢,乃不言语,独行窗迹,自掀开窗去,仰首瞧看明月。范宗尹乃随于其后道:“公且思之,官家今方二十四,于汴京繁华地居有十九载,那般王府华贵,生活精致。却今日至此地居,日闻乌鸦声叫,又行十间殿堂换牌,怎能习惯如常。更甚连以松木盖一小堂,竟觉奢侈不得。日三餐菜只吃青菜豆腐,日食米一粒不弃,又笑山珍海味自难咽。自古官者乃肉食者,百姓乃蔬食者,却今官家亦食蔬,当为何理。逢节赏赐,马半匹、公服半领、金带半条、汗衫半领、裤一只,又无印玺。此般英主,所文景之节俭,亦不如之。”

虚中闻言,亦为动容,范宗尹又道:“公北行去,当可放心,公之妻,便乃我之母,公之子,是乃我兄弟。只要我存一日,公之家人当且无忧。自金玉满堂,膏粱文绣。”虚中闻乃叹道:“纵今这般金银满屋,终缺不了枷锁及身。几番富贵能做长久,离命时不舍却无多。”叹罢乃转身道:“此古今金银集满家者多,却那万千钱财今何在,却千古留下惟骂名。今我年过半生,土堆埋过半截,自当不惧生死,若相公保我妻儿,便当可行。”

范宗尹所闻,即指天盟誓道:“宇文公莫忧,且叫我一息尚存,公之家人自当无恙。今日公便为我父,公之妻为我母,公之子为我兄,公之亲为我亲。”其人言罢,便行叩拜之礼,虚中亦还礼,言之不妥,范宗尹仍拜,乃言称父,虚中见之,便乃扶之起身。二人再多议事,后便范宗尹道:“今官家寻使者,使行于金,索求二圣及官家母妻。公自明日归朝后,可当与官家言之,将行于北。”虚中言是,乃各歇去。

次日闻寺内钟声,二人便起身,与寺内沙弥辞之,后乃下山去。一路但见夜色欲退,东方破晓,又四周静寂,居高而临,自乃观日出之所在。却时二人依车各相睡去,车行于前,忽为颠簸,虚中便醒,见范宗尹酣睡,便乃呼之醒,二人遂相谈而论。虚中道:“觉民昨日之言,我夜为所思。”未待言罢,范宗尹乃问道:“公夜乃所思,莫不是要悔之。”虚中笑道:“昔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今我不比先圣,自知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方为国事,安可辞之。想若日后功成,衣锦还乡,当享于庙堂,为万人敬仰,岂不美事。”虚中言罢,乃自笑之,接乃行礼道:“我之此行,望觉民保我亲人。”范宗尹回礼言是,虚中又道:“今日我便与官家辞,且觉民应计行强己之策,使官家无忧。”

范宗尹听乃又行礼道:“强己为易,弱敌为难,今公难我易,公当慎之。”虚中自还礼,罢乃笑道:“刚欲问你此行于北,既要制典章制度,那当如何为之。”范宗尹答道:“我知《周礼》有六官,为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又谓之六卿,而各司其责。汉武有四曹谓常置尚书、二千石尚书、户曹尚书、主客尚书。后加三公曹尚书,而为五曹。遂至于新莽,客曹而分有南主客、北主客,是谓六曹。后于隋,而化有六部。”

虚中听之道:“觉民且莫再言,此般追根溯源,何时方可归正途。”范宗尹遂辩解道:“此从头言之,公当更易解些。既公如此说,便就归正途。公可知汉有一人,名叔孙通,其言:‘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

虚中听来便道:“我自知,其人名何,字通,乃薛县人,初为秦待诏博士,后于秦二世封博士。却其人见秦将亡,便逃回薛城旧地,归附项梁。后项梁败死定陶后,随就楚怀王。怀王后为义帝,迁至长沙,其人便留侍项羽。汉高帝二年,刘邦率军攻取彭城,其人又而转投汉军,并举荐勇武之士为汉争取天下。汉王立国后拜其为博士,号稷嗣君。之后便自荐为汉王制朝仪,其采用古礼并参照秦仪而制,我所言可为真。”

范宗尹听来,便称赞道:“公熟知世事,又史书烂熟于心,宗尹惭愧。不过我此言之重乃其人假秦法,而制礼之事,非了其人三番五次见风使舵。太史公亦言其人希世度务,制礼进退,与时变化,卒为汉家儒宗。”虚中听此,觉不奈烦,便打断其道:“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污我。”范宗尹闻之,自就相视一番,又大笑起。之后各遂不言语,自起窗帘,观外边景色,一路自郊外。虚中归家,自入屋中,便见桌案上弃置书信。遂取之瞧来,思就一番,乃复提笔,书成一信。罢乃呼小厮,使人托去于韩将军帐下苏德。接又自言情于表,亲入殿内寻与高宗,高宗自不忍,范宗尹言为劝。

高宗便于内侍言旨道:“拜大金皇帝阙下,臣构日居于余杭,甚思父母兄姊,今遣使以以两宫起居。且容大金皇帝同情构心,乃宋构父母兄弟归,万恩万请。”罢乃授命虚中资政殿大学士,权礼部尚书,任祈请使。高宗又问谁可为副使,范宗尹道:“阁门舍人王伦可行,其祖为先太宗、真宗朝之明相王文正。后于建炎年间,自愿祈请使金,后归来,此方陛下征召,其又应请出使。”高宗闻之,便乃诏王伦迁朝奉郎,假刑部侍郎,为虚中副使。

虚中持旨意归,京处各友人闻者,相来送别,尤洪皓、时中、师献、师瑗为不舍。至行之日,高宗及百官于余杭门相送。之时,虚中行跪拜之礼乃辞,高宗行虚中旁道:“他日朕忘言一事,初朕于海上时,逢上元佳节,便购得两船柑橘,朕让宫人将之橘皮完整剥下,后注油插捻,做成小橘灯,放至于海面。一时间成千上万橘灯漂浮海面,场面之壮观,是谓风息浪静,水波不兴,有数万点火珠,荧荧出没沧溟间。”高宗言此,乃持虚中手续道:“卿知朕文笔不好,时无留诗,可场景朕一生不忘。朕于当时便想,如果是为太平盛世,皇宫禁院之中,天上一轮明月,水上万点火珠,此番幅景致可谓是美不胜收。卿当知晓朕意,待他日卿归之时,朕必于宫内染灯万盏,与卿共观此景,同赋诗篇。”

虚中闻之,自当感触,便呈词一番,乃道:“陛下之言,臣必篆刻于心,日日为记。待他日臣同上皇、渊圣、太后、皇后,及陛下兄弟姊妹同归,必与陛下赋诗篇。”高宗所闻乃言好,虚中再于行礼,终与王伦离去。零客书此,感时人生行途,无外乎二事,一乃逢遇,二乃别离,逢遇为喜,别离为悲,故之人生,悲喜交加,逢别为常。诗叹:

时别悔将再遇难,相逢恐为后离怨。

喜悲为愁缘逢别,离遇更取人世艰。

且当后事如何,君尔瞧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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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V1双洁双强,海归御姐经纪人×当红雅痞男明星,不婚主义者VS追爱无下限,重生绿茶女配+黑寡妇白莲花兄妹】蒲男神的霸总直男心沦陷,动员后援团帮忙追妻。粉丝出谋划策:送花说情话,约吃饭看电影,摸黑拉小手,再来个表白,配上男神的脸,稳了!然,追妻1001式,招招败北。蒲男神颓了。粉丝试探问:男神今天又失恋了吗?蒲男神西子捧心状:我老婆说她不婚……粉丝心软:哎哎哎男神表哭!我们再帮你研究一哈!(这是一个霸气狼狗最终变成卑微舔狗的爱情故事!)
  • 女仆生存日记

    女仆生存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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