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妈妈对面一个精瘦的男人坐了下来。
长相普通，衬衣整洁，放在桌上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
娜妈妈重整旗鼓，对着他露出笑容，男人也裂开嘴笑了。
这一笑，笑得娜妈妈偃旗息鼓。
看着他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娜妈妈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来参加活动之前不能补颗牙？
男人继续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胡立夫。”
边说着口水顺着缺少的门牙喷了出来，落在深色的桌布上，留下一圈一圈的水渍。
娜妈妈低头去看，水渍没多久就消失了。
整整三分钟，她都盯着频频落下的水渍。
没等娜妈妈忍不住问出，为什么不补牙。
胡立夫替自己解释道：“我今天太倒霉，本来这颗牙就有些松，下公交的时候没站稳，跌了一跤，牙给磕没了。”
他摸了摸自己缺牙的空隙：“哎，连断掉的牙齿都没找着，植牙可贵了。你有推荐的牙医吗？我可怕看牙医了，总觉得他们吓人。”
胡立夫自顾自说了好些话，娜妈妈都没有兴趣。说完自己的牙齿，又开始说最近的天气。
娜妈妈很省事，只用配合点头，再嗯嗯几声，不愁尴尬这件事。
三分钟时间到，按键不出意外地亮起来。
娜妈妈松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告诉自己，好的永远在后面。
对面自然又换了一位男士，这一位看起来很平常。
娜妈妈仔细看，还好，他牙没缺，还好，不秃顶，
不算胖也不算瘦，中等身高，普通人的打扮，格子衬衣加牛仔裤。
也不腼腆，也不油腻。
挺好，普普通通就挺好。
这次，娜妈妈想好好聊聊，虽然好的永远在后面，但手中有粮，心里才能不慌。
娜妈妈撩了撩垂下的碎发，笑起来，眼睛快成了一弯新月：“你好。我还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活动。”
“你、好。我我我，也是、第一次。”
口口吃？娜妈妈心里这样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就来参加个活动，有必要把各种情况都遇个遍吗？
可能是他太紧张，不一定是口吃。
娜妈妈打定主意，展现自己的温柔，暂且安慰下：“你别紧张。”
男人从脖子慢慢红上了脸颊：“我不不不、紧张。我我是口吃。”
还真是口吃啊。
娜妈妈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笑着：“没事。我们可以慢慢聊。”
越是这样男人越想着解释：“我经常经常因为口口口吃，被被被…”
娜妈妈抢话道：“被嫌弃？”
虽说慢慢聊，可这样等着太难受。
“对对。你你你，不不，嫌弃？”男人很感激娜妈妈抢话，还在心里暗自把它理解为了娜妈妈懂他，理解他，是缘分的一种体现。
让娜妈妈怎么回答？说嫌弃吧，有些伤人，说不嫌弃吧，有些伤自己。
哎，又是暗自一声长叹。
叹完还是打起精神来：“你别多想，我可以多说一点自己。”
男人更是感激得直点头。
“我今年三十岁。”娜妈妈还是决定坚持编造自己的年龄。
果然，男人听见这个，自以为没有被发现的嘴角向下。
那不是个积极的回应。
她犹豫着再说些什么。
“比比我大。”男人结结巴巴说着，“我怕我妈不不同意。”
娜妈妈瞳孔骤然变大，那是她生气的表现。
你怕你妈不同意？你谁啊你。
“那算了吧，等铃响，就可以换个人了。”娜妈妈压下火气，还是好声好气。
男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那个意思。”男人也感觉出娜妈妈生气了，他原本只是随口感叹，没有别的意思。
哎，都怪自己笨嘴拙舌，总是不讨女人欢心。
也因为这个，自己总也交不上女朋友。
赚钱也不在行，好不容易在父母的帮助下买了现在这个房子，就等着找个女朋友成家，实现父母抱孙子的愿望。
自己只是在小公司做了程序员，不敢不善开口说话，也顶着压力来参加活动，看样子还是不行。
他想的这些，娜妈妈统统不知道。其实，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
娜妈妈正思考着别的事情，铃声正合时宜地响起。
犹豫两三秒，抛给对面一个抱歉的笑容，她按亮按键。
男人见她按亮，眼皮一沉，也按亮自己的按键。
这样的活动，看起来喜庆，背后都是残忍，全是赤裸裸的拒绝。
今天每个人选择或被迫接受的拒绝，大概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要多吧？
一阵喜庆的音乐声突然响起。
娜妈妈望向长条桌最前方的小舞台。
年薪六十万的男人，挽着那个好生养的女人，站在舞台上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男人汗沁沁地憨笑，女人摸摸自己的耳垂，往台下左右看看，很是享受这样的瞩目。
“在这里，希望与幸福并存，一切皆有可能。大家也要继续加油，继续努力。”主持人不遗余力地鼓励，“下面，请双方分享一下，他们的心情。”
男人捏了捏女人的手，动情说道：“我一直很自卑，不敢跟漂亮的女生说话。是她让我感觉到，我是很棒的，我是很好的。”
说完这句，男人的下巴无意识地往上抬了抬，“我很有心动的感觉。”
又侧头看女人：“谢谢你，我会好好对你。”
男人讲完话，依然认真地盯着女人看。
主持人兴高采烈地鼓掌：“请女生跟我们分享一下，她听完男生表白后的心情。”
女人低头浅浅一笑：“我很激动，终于遇见一个可以保护我，爱我的人，谢谢他。”
她双手拉着男人的一只手，左右晃动，撒娇似地蹭了蹭他。
男人感觉自己像拥有了一只猫咪，她这么可爱，迷人，忍不住想要疼她宠她。
此时，男人很享受，所有男人都艳羡地盯着他，让他非常有面子，这五百块，太值了！
女人也很享受，所有女人嫉妒地盯着她，让她成为焦点，这五百块，太值了！
主持人也很享受，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里，让他又可以拿到提成，今天工作，太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