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塔的来历,要追溯到很久以前,自从有修士以后,便有了魔头,此魔乃是心魔,而非魔族。
人妖魔三族严格来说都属于生命体,依靠强化自身修为,获得境界的突破,进而达到更高层面,而心魔,则是神魂体,伴随着三族修士而生。寄住在修士体内,伺机而动。
心魔如病毒一般,寄生潜伏在每个修士体内,一旦机会成熟,心魔便会快速成长壮大。
人族由于功法正道,暗合天地至理,修行路一步一个台阶走的稳当,很少会有心魔产生,妖族寿命漫长,修行缓慢,根基更为扎实,几乎不会产生心魔。
魔族由于功法修行速度快,是最容易产生心魔的种族,心魔通常寄生在魔族修士体内,吸取养分壮大,随着魔族修士境界提升而变强。一旦心魔实力强大到可以反噬该修士,便会吸取该修士所有修为,然后神魂离体,独自行走世间,寻找下一个更强大更适合的目标,寄生潜伏,再找到合适时机出手,吞噬修为继续壮大,直到成为魔头,独自行走世间。
修士与心魔,便是宿主与寄生者的关系,当寄生者足够强大,那便是宿主消亡之时。
心魔无体无形,故而也不好针对,一旦成长到一定阶段,纵是修界大能。也无可奈何,唯有以压制或封印的办法应对。
封魔塔下镇压的心魔便是如此,四十万年前便已是极高的境界,实力之强,在修真各界几乎无人可制。不但人妖两族大能修士闻之色变,就是魔族大能,也同样唯恐避之不及。
好在,心魔只是下三界修士的噩梦,只能为祸下界,在天界规则承认之前,是无法飞升天界的,基本上与天界真仙碰不了面,虽说真仙挥手就可除去下界魔头,但真仙高高在上,没功夫更没必要为下界修士除害。
心魔就好比凡人国家里小地方的地痞恶霸,虽然危害地方,令普通人闻之色变,却上不了台面。真仙,就好比凡人国家里大官,他整日里即使无所事事,也不会跑去小地方找些地痞恶霸的麻烦,而地痞恶霸自然也不敢去大地方为非作歹,于是这些莽流就躲在阴暗处,小的为祸世间。大的成为某处一霸。
世间有光明,自然会有黑暗,修士想成仙,自然就会有各种考验,天劫是考验,杀人争宝是考验,七情六欲是考验,心魔同样也是,如此一来,心魔和魔头自然有存在的必要。
封魔塔,便是专门关押大魔头而建,下界修士凭借自身实力无法彻底消灭心魔,只能找个地方将它关起来。
“三界风云再翻涌。封魔塔外月朦胧,昔日勇武谈笑中,犹如南柯一场梦,十万年了,我血魔总算再见天月,这一次,还有谁能阻挡我!哈哈哈……。”
月圆之夜,封魔塔中,数团黑雾自四周溢出,很快凝聚在一处,幻化成一个中年修士模样,浓眉大眼长发飞舞,言语间,姿态狂傲声如鬼哭。
笑罢,血魔自言自语道:“四十万年前,第一次出关,我实力不足,闹出的动静太大,惹恼了魔界大能,被封印在这封魔塔下,三十万年前,第二次我实力大增,却遇到修仙界大佬镇压,二十万年前,第三次我刚出关又倒霉碰到下界视察的真仙,被他顺手给收拾了,十万年前,第四次出关,我逍遥自在许久,却被修真界主以三天之力压制。这一次,我又苦修十万年,实力早已是三界无敌,天界之下横着走,别说这修真界,就是修仙界,恐怕也无人是我对手。但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以免惹来天界大佬注意,另外,还得注意避开中修界之主那个家伙,他有三天之力护体,不好惹,我可是有智商的魔头,能智取绝不强攻,嗯,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血魔嘭的一下化整为零,碎成一团团黑雾,从封魔塔各个缝隙渗出,又聚在一处合体成功,摇身一变,幻化成一个四十多岁的黑壮汉子,左右打量一番,犹觉得不满意,再凌空一抓,摄来无数天地灵气,化作道衣刻上阵法,穿在身上,又取出一把折扇,挥舞几下,这才满意点头,确定方位,迈开步子,迅速消失在月夜中。
中修界,仙霞山,别墅区外,小男孩云天河正在快乐玩耍。
血魔挥舞着折扇,从远处走来,立足在云天河身旁,他隐隐感觉到,这小男孩不简单,驻足观望良久,发现小男孩天资不凡,但并没有修为,除了额头那个Ψ火印令他隐隐有些不安,倒也没有其它异常,顿时心思一动,思量道:何不将这天资不凡,可爱非常的小孩拐走,加以培养,以后做自己的徒弟或者代言人,一旦未来小男孩有所成就,当上个修主什么的,再倾尽天下之力,未必不能寻到魔头证道之法,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飞升天界,成就真仙,岂不是修成正果。
谁说魔头没有追求?能飞升谁愿当一辈子恶魔,躲在阴暗处不见光明。想到这,血魔酝酿好情绪,语气和蔼道:“小朋友,一个人玩呀?”
小男孩云天河抬起头,瞅了一眼血魔,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不知怎地,总觉得这人心下不喜,便挥了挥胖手,奶声奶气道:“我妈妈说了,不让我和坏人玩!”
血魔一愣,哑然失笑道:“小朋友,叔叔怎么就成坏人了?”
“反正你不像好人!”
“那我也不是坏人啊。”
“好吧,那我也不和你玩。”
“……”
小男孩云天河自顾自的玩耍,把血魔晾在一边。
血魔作为灵魂体,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一个三岁小孩,但左思右想,发现竟然没有一种能奏效。
首先,小男孩虽然天资不凡,但目前没有修为,仍然算是凡人,血魔作为修士,若对凡人使出神通道法,会被天道注意到,并且记载,一旦日后找到功法,可以飞升,那么天劫必定会算上今日这一笔。
其次,血魔隐隐有种危险的预感,犹如遇到天敌般,直觉告诉他,这小男孩不能碰。
最后,便是此地处于中修界之主的洞府附近,他能感觉到,附近除了三天之力护体的中修界主,还有至少三个惹不起的气息。
思来想去,血魔觉得,直接掳走小男孩会有风险,索性打消念头,蹲下来耐心看小男孩玩耍。
就在这时,腻歪够了的田小林陪着百花仙子出门散步,搭眼一看,儿子身边蹲着一个黑衣人,虽然模样凑活,但身上气息阴暗瘆人,一看就不是好修,夫妻俩对望一眼,心下都是一惊,连忙快步进前,隔在云天河与血魔中间,神色不善。
“母亲,他不是好人!”云天河依偎着百花仙子,指着血魔告状。
血魔尴尬的站了起来,手背在身后,打量起田小林和百花仙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百花仙子觉得对方实力强劲,不敢大意,便运起通灵神目望过去,一看之下更是大吃一惊,连忙一手揽住云天河,一手扯住田小林,急急后退几步,拉开与血魔距离,并传音田小林,告知对方底细原委。
实力深不可测,小心为上。
“血魔?封魔塔里出来的?”
田小林皱眉道,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清,包括血魔本人。
“呵呵……”血魔摇摇头,自嘲道:“没想到此地卧虎藏龙,区区一个合体九层女修,竟然有通灵神目,能看透世间虚妄,有意思,有意思。”
田小林暗自戒备,扬声道:“所谓无事不登门,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血魔摆摆手,道:“指教不敢当,就是看这个小孩子有意思,天资不凡,想收个徒弟,送他一场造化!”
闻言,田小林眉毛一扬,将老婆孩子护在身后,冷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得罪了,天魔大法!”血魔活了几十万年,江湖老道,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个浅显的道理,言语间,已经使出天魔大法,打算三下五除二摆平田小林和百花仙子,然后强势带走云天河。
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有的时候血魔并不在乎它甜不甜,血魔只是想把它扭下来,扭下来他就开心了,至于瓜,它爱甜不甜,不甜可以蘸酱吃,清口吃!
言语间,天魔大法已经启动,天地顿时黑雾蒙蒙,将方圆数里笼罩,眼看就要得手。
这天魔大法,是血魔压箱底的功法,专门为人族修士而创,黑雾摄人心魂,迷人心智,隔断六感五识,可以说,合体期修士只要陷入其中,断无翻盘可能。
血魔打算虽好,但田小林也非案板鱼肉任由宰割,说时迟,那时快,田小林手握七星弓,锐金箭厚土箭蓄势而出,大喊一声:“锐金破万法,厚土葬阴魂!”刹那间,两箭冲开黑雾,直奔血魔面门而去。
射人先射脸,擒魔先震魂,田小林也非庸手,深知打架要领,唯有快准狠三字而已。
在两支箭拿出来的时候,血魔已经心下一突,又一咯噔,感觉不妙。早早拉开身位距离,待听到田小林大喊的时候,已经拉开十里范围,但仍然心头狂跳,感觉下一秒就会被重创。
“血遁大法!”血魔大吼一声,嘭的一声化作血雾,四散而逃,也不放“走着瞧”“我还会回来的”等狠话,主要是生死攸关,来不及放狠话,他倒也出手果断,打不过就跑,行事倒也光棍。
“咳咳咳……”
距离仙霞山数万里之外的高空,几团黑雾翻滚,聚在一起显出血魔真身,衣衫凌乱,姿态不堪,正朝着仙霞山相反的方向极速飞行。
尽管距离仙霞山已经很远了,尽管血魔逃跑的速度极快,但他心里仍然突突个不停,胆战心惊。
任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合体两层的渣渣,手里居然握着半仙器,还是两个半仙器,什么时候半仙器这么不值钱了?
任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合体九层的女修,竟然有通灵神目,让人无所遁形。什么时候天赋异禀的修士这么多了?三岁小孩是天才,他娘也是天才,还让不让人活了?
任谁能想到,临逃走的时候,血魔看到更吓人的一幕,那个三岁小孩,开了天眼,再晚0.1秒,就会锁定自己的神魂,接下来就会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太他么吓人了,老子不就十万年没在江湖走动,竟然连三岁小孩都惹不起了,血魔憋屈的想着这些,心里难受的像嘴里被塞了一根香蕉,撑得慌。
距离仙霞山已经很远了,血魔慢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这一顿使用秘法猛窜逃命,他也有些吃不消,黑雾组成体型已经缩小了不小。相对它刚从封魔塔出来时,无论气势还是体积,已经相差甚远。
“该死的小子,该死的妇人,该死的小娃娃,竟然一言不合就对本尊出手,还往死里打,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害得本尊如此狼狈,使出秘法才逃得一命!”
“别让我在其他地方看到你们一家子!”
“见一次打一次!”
一边逃命,血魔一边嘀嘀咕咕咒骂着田小林一家子。
岂有此理,想我血魔实力通天,本以为可以横行世间,没想到,出门没看黄历,踢到硬茬子,差点把脚趾头给折了。
想到这,血魔心下更是气愤,四下张望着,打算寻个倒霉蛋出口恶气。
远处,山峦叠翠,不知是何地界,山顶有一凉亭,亭中一中年书生模样的修士,一手握酒壶,一手拿折扇,仰天吟词句,低头饮美酒。
“世人匆匆忙忙,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却解世间万种慌张,保父母晚年安康,稚子入得学堂,得全柴米油盐杂粮。”
“可转念一想,百年阳寿殆尽,难逃黄土一方,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悲凉。这碎银几两,偏解世间几番惆怅,可让夫妻相敬相望,可护幼子快乐成长。”
“但这碎银几两,也断了儿时梦想,让凡人染尽沧桑,压弯脊梁,两鬓如霜,对酒凝望。”
好一个超然物外,潇洒人间的修士。
听着对方的歪词浪语,血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心下发狠道:好,就你了,今天爷爷我气不顺,合该你倒霉!
“呔!那个谁,说你呢,交出宝贝,跪下磕头,本尊就饶你一命!”血魔大剌剌悬停在半空中,气焰嚣张亭子里中年修士指手画脚。
今儿个算你倒霉,竟然在我血魔大人面前装高雅,区区合体三层的渣渣,量你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位兄台,火气怎会如此之大?我辈修士,岂不知气大伤身之理?岂不闻宁静致远之道?”
中年修士被怼,也不恼火,仍然一副超然物外淡定姿态,慢悠悠嘬一口酒,笑眯眯说道。
“…………”。
血魔一愣,暗道这什么情况?我气势汹汹而来,此人难道没看见?这时候他难道不应该战战兢兢跪地求饶,怎还心平气和笑得出来?
“世界如此美好,阁下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在下及时雨李良玉,这边有礼了!”
亭子里,中年修士双手抱拳,不急不缓道出名号。
此人正是李良玉,从灵修界智取金刚琉璃瓶回来后,心情大好,索性立足望天门山上,吟诗赋词逍遥一番。
倒是不曾想遇到个气急败坏的魔修,李良玉望着血魔,手握半仙器金刚琉璃瓶,自觉天下之大,能当敌手者寥寥无几,心下已然打算好给来者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自己面前高调。
想到这,李良玉将手中金刚琉璃瓶微微转向,瓶口不经意间对准血魔,笑眯眯问道:“敢问阁下尊号?”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血魔原本气势汹汹而来,没想到李良玉修养如此之好,被怼几次还能心平气和,笑眯眯行礼问尊号,血魔顿时心下一愣再愣,倒也耐住性子道:“道号血魔,未请教阁下是?”
“血魔!好名字,大气不失威猛,血腥而不残忍,血魔阁下,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李良玉笑容满面,神色和谐,言语诚恳有礼,似在拜竭某位前辈。
“如何不敢?你尽管叫来!”
人赶人,话赶话,血魔浑然不觉已经入了坑王李良玉的圈套。
“血魔!”李良玉沉声道:
“爷爷在……啊!”话未说完,血魔便惊叫一声,化作一缕黑烟,不由自主被金刚琉璃瓶吸入内里。
“啪”的一声,李良玉塞上琉璃瓶盖子,举起瓶子摇晃几下,听了听声响,心满意足将瓶子别在腰间,轻斥一句“什么玩意”,继续迎风饮酒抒怀襟:
抬眼望,李良玉犹如亭中人仙,长发飞扬,姿态无双。
春风度川山,秋月揽星辰。
今日登仙途。此后绝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