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风抬起右手轻轻地晃了下，示意她们安静，然后闭着眼睛努力感应自己的精神状态。
好消息是最糟糕的情形似乎没有出现，因为没有觉察到自己遭受了严重的精神伤害，而刚才在老家伙梦境里见到的东西也仍然记得。
坏消息是自己处于强烈眩晕中，那些本就不太牢固的记忆在快速衰减和碎片化，很难清晰地拼凑起来，甚至有点弄不准那些残存的信息是自己真正经历过的还是想象出来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目前就面临着最糟糕的情形之一，那就是竟然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从梦境中醒来！
赵承风一阵心惊肉跳，顾不上整理那些梦境信息，而是试着想象自己的梦城并召唤梦神，还好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自己应该是真的醒了过来，耳边的声音确实来源于现实世界。
虽然仍无法完全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实在不想睁眼，但赵承风已经无法静下心来了。
因为耳边的争论声仅停顿了片刻就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即使努力维持平静的东方闻莺和故作淡定的郝正威也是如此。
赵承风醒来却急速喘气又不睁眼的情况给了众人情况不对头的暗示，而这种情形似乎大家都没有遇到过，无形中又加剧了恐慌。
不过东方闻莺的声音中有很明显的焦急和担忧，而郝正威更多的是惊奇和疑惑。
当听到郝正威说出‘我觉得应该用镇静剂了’的时候，赵承风努力睁开了眼睛，郝正威那双充满惊奇表情的脸就在面前，手里还捏着一根针管。
“你干什么？”赵承风吓了一跳。
“你真醒了？”郝正威也吓了一跳，随即有点尴尬地解释，“这不是怕你有危险嘛！就想让你先安静休息一下……对了，弄到有用的信息了吗？”
“你不会看解析影像？”赵承风没好气地说，同时也有点奇怪他会这么问。
“解析？”郝正威苦笑了一声，“海量的信息瞬间涌现出来，根本无法解析！”
“信息堵塞？”
“专业的说法就是那样，而感觉上更诡异……打个比方，我们的能力和设想都是要鉴赏是一幅活动的画作，可是扑面而来的却是颜料的洪流，除了五颜六色的恐惧感，几乎没有别的感觉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都是专业人士，又是一大群人在这儿，我差点就以为遇到灵异事件了。”
赵承风没看到解析影像，却也能大致猜到当时出现的是什么情况。
尽管在老家伙的梦境或者说最后的意识里曾经看到很多场景，感觉上过了很长时间，但真正的频死时间其实很短，可能只有那么几秒钟，而暴发出来的信息量却极大，瞬间形成了信息拥堵，自然解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不过现在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虽然为了避免给大家造成意外压力，赵承风强忍着没有出口询问，但心里的怪异念头却一直在强烈的跳动着——那就是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醒过来，或者说为什么无法确信自己已经醒过来！
既然不好直接问，那就只能尽量找佐证了。
赵承风忍着身体和精神上的不适扭了下头，看到了旁边梦舱里一动不动的人影，就问：“他真的死了？”
“死了，无论用什么标准判断，都完完全全的死透了！”郝正威瞄了一眼老家伙的尸体，似乎在看一件失去了价值的垃圾。
赵承风完全相信郝正威的话，如果那家伙那怕还有一点点生机，他也绝不会放弃研究的机会。
还真是个实用主义者！赵承风微微摇了下头，又问：“那边的人走了没有？”
这次郝正威愣了一下：“哪边？什么人？”
“对面那些精神战对手。”东方闻莺解释说，“还没顾上问，不过应该有消息了。”
“她们已经走了，就是刚才的事儿。”
说话的秦鼎安，看他焦急的神色，应该是得到赵承风等人意外遇袭的消息后匆忙赶来的，可能刚走进门。
“你们没事吧？”秦鼎安先看了看赵承风，又向周围的人扫了一眼。
“没事了！”赵承风微笑着从梦舱中起身，经过这几个问题的问答，心中的疑惧淡化了不少，至少不会对正常思维活动形成明显干扰了，“你看到她们离开了？”
秦鼎安认真地点着头：“还真看到了，就是进门前收到的高空监控影像，有一些人乘车离开了对面的外军营地，其中有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个雪山女神。嗯，之所以确定是她，除了容貌体态之外，还因为她特意穿了件非常鲜艳的传统服装，临上车前还望着天空挥了挥手，好像知道有人看着她，或者念叨着她一样！”
说着还促狭地瞄了赵承风一眼。
“你们的谈判进展顺利吗？”赵承风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问起秦鼎安手头最重要的事情。
“不顺利，不过前景比较看好！和那伙脓鼻涕打这么多年交道了，总得培养出点经验和耐心来。”秦鼎安有点感慨和无奈，却也明显不缺自信。
赵承风稍作沉吟，开口说：“既然这边没我们什么事了，那我们也该走了。”
秦鼎安似乎早就猜到了赵承风的想法，并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也是，确实没什么具体的事了，而且你和那女人也有约定。”
赵承风咧了咧嘴：“去你的，说话说准确啊！什么和那女人有约定？那是两边代表团谈判的结果！”
郝正威却有点意外：“这么急？另外你的身体真的没事？”
“放心好了，如果我能总结出有价值的东西，一定会和你分享的。”赵承风笑着岔开了他的问题。
离开的念头现在越发强烈了，因为就在刚才秦鼎安说话的时候，赵承风竟然感应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画面——穿着金黄色纱丽的帕尔瓦蒂在远处微笑着挥手！
虽然距离很远，事实上看不太清面貌，但就是知道那是帕尔瓦蒂、就是知道她在微笑，而且明明笑得很纯净，却又似乎有多种解读，让人心绪不宁。
这又是怎么回事？是那个女人真有什么特殊能力？是自己的感应变得极其敏锐？还是秦鼎安的话无意中触发了某种未知的力量或领域，才让人产生了身监其境的感觉？
赵承风知道刚才的感应不适宜说出来，自己都不清楚的怪事，说出来只要给众人增加烦扰和疑虑。
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这块给自己带来诸多惊喜的地方，回到能让自己完全身心安定的环境，慢慢地总结、分析和感悟。
可以预感到在精神领域的全新突破就在前面不远处，至于那个新的领域会是什么样子，达到那个境界是好是坏，赵承风并不确定，不过对未知领域的渴望明显已经占了上风。
回家的感觉真好。
返程路上，紧张了多日的年轻梦警们都很轻松，不停地指点和议论着窗外的风景，每一处惊艳的景色都会让她们兴奋异常。
赵承风微笑着盯着窗外，似乎也在看风景，还时不时随意地接上那么一两句话，实际上却几乎是视若无物、听而未想，心中不停地思考着近日遇到的奇异事件和特殊感应。
简单归结于小概率事件根本说服不了自己，而要说是未知因素或力量所致，又无从说起。
东方闻莺显然留意到了细微的异样，时不时地会用眼角扫一下，可能是怕影响赵承风的思考，并没有过来询问。
想了很久，赵承风也没一点头绪，脑海中渐渐陷入了一片无边的混沌，还有几丝烦躁和无奈。
就在这时，车辆走到了一座高山脚下，西边的斜阳完全被遮挡住了，视野变得昏暗起来，一点微光从天空中落入眼帘。
什么东西？飞行器吗？赵承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昏沉的思绪也瞬间活跃起来。
作出判断不是难事，那只是一颗不知名的星星。
赵承风眼前和心中豁然开朗，不是因为这个时候看到星星，也不是知道那颗星星有什么特殊名称或意义，而是因为那一点极远的微光。
那一点不知在宇宙中跋涉了多少岁月的微光，冲入了赵承风的思维混沌之后，就化成了开天的巨斧，瞬间造就了一个全新的小宇宙。
那一刻，难题不再是难题，困惑不再是困惑，不是所谓的想明白了，而是站到精神世界的新高度之后，那些曾经的困扰忽然没有了意义，再也不是困扰了。
之前的遭遇，可以说是灵异或特异事件找上了自己，但回头一想，又何尝不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特异事件呢？
身为造梦师的精神素养加上某些难以言述的能动性，遇上特异事件的概率自然会比平常人增加许多。
参透一层思障的赵承风又喜又惊。喜，自然是实现了精神领域的新突破；惊，却是意识到这种突破是有代价的，到某种程度可能已经不是自己！
感觉上那就如一个婴儿突然具有了成人的智慧，那整个世界就不再是原来的世界，人也不是再是通常意义上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