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桃花正浓,香溢满室,而我捧着一杯清水斜坐在书案上,正看着它们发呆。
人的大脑是个很古怪的家伙,有些时候会很恋旧,之前从发觉自己被迫穿越开始,一到晚上梦里全是原来的生活片段,原来我的喜怒哀乐一个个瞬间,我知道它很不高兴,它想回家,其实我也想。
从昨晚离开书房到现在,它一点都平静不下来,它不喜欢尝到继穿越后第二次三观被颠覆、被摧毁的滋味,我也不想,所以整晚没睡。与陈惠呆在书房的两天更像是一场持续四十八个小时的精神试炼,陈惠很痛快地扔过来一个又一个与史书大相径庭的秘闻,梁上君子是场瞒天过海的表演、诸葛亮借东风子虚乌有、赤壁之战曹操败于瘟疫、神医华陀是个间谍、曹操根本没有刺杀过董卓等等,还有根本不存在于史书记载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却就在我眼前的汉光武帝刘秀遗留的魔盒、玄龙牌,陈惠很愉快,而我只能像个被捆在电椅上的囚徒,被迫接受一道道直刺脑海最深处的电流,苦苦支撑等待刺痛过后重建自己的认知体系,这个世界其实很魔幻。
能怎么办?还得走下去,我这个老兵,终究不愿输在古代。
桃花是真实的,魔盒也是,所以安慰自己:存在的一定有其道理,我能做、我该做的就是试着找找其中的道理,找到让自己脑袋里习惯现代思维的大脑和这个诡异世界结合的通道,好在基地给的训练足够繁杂,一些一直没有机会使用的知识和技巧终于派上了用处。
摒弃陈惠所说中神秘不合逻辑的部分,将整个谈话按照时间序列建立坐标体系,拆解其中的人物事件内在因果关联,以心理学的视角重新评估一些列故事场景中的每个环节所涉个人的语言、行为是否符合其角色定位,找寻谎言的痕迹。凭借过目不忘的天赋,我可以很轻松地从记忆里提取出与陈惠交谈的每个字,进行二次拆解、重组和分析。
此刻,甘甜的井水划过喉咙的一刻,我的大脑也终于完成了全部计算,结果正悬浮在脑海,看着窗外那朵在微风中最是招摇的雪白桃花,我的思路格外清明,信心终于又回来了。
陈惠不会对我说假话,出于职业习惯,与他交谈的时候我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审讯技巧,他眼睛、眉梢、嘴角等等与说谎相关的肌肉运动都没有问题,微表情没有问题,所以我对陈惠的判断是他所代表的陈家守护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们确实坚守了四百多年。
但我仍然不准备全盘接受陈惠所说的内容,没有说谎的人不代表他说的就是事实的全貌,陈家人不具备专业的情报甄别技能,但他们的记忆和记录确实很有价值,其中对金匣卷轴下落的判断我认为很准确,卷轴应该落在了曹操的手里。
按照逻辑推演,当初陈寔逃离南宫时应该得到了同乡张让的帮助,虽然不知道窦太后与陈寔见到张让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三人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从曹操刺杀张让的经过中可以合理猜想:窦太后将金匣卷轴交给了张让,换取张让保守秘密以及让陈寔偷偷携带魔盒和玄龙牌平安离开的机会,所凭借的是让张让相信卷轴里藏了长生不老术,我不猜不出窦太后用了什么魔力,但看张让府邸里那间古怪的石室布置和陈列以及曹操偶遇张让时他正在石室内独处研究卷轴,便可以确定,张让确实对卷轴里藏有长生不老术的说法深信不疑,并且得到卷轴后一直在持续进行研究,甚至专门收集古青铜器,或许他在研究青铜器上的铭文,或许那些青铜器本身就是更久远时代的炼丹炉,不过曹操的讲述中没有提及石室内有药材,而石室周围防火措施做的很严,想来是怕卷轴有失火的意外,真正的炼丹炉应该在另一处地方,我猜,应该在皇帝的老窝,如果我有张让那样‘皇帝老子’的名头,我肯定把炼丹的活交给皇宫炼丹房去做,自己只掌握最核心的配方,省钱省力还隐蔽,为什么不呢。
转回话题,再联系陈寔逃离南宫几年后遇到汉廷密谍这件事,可以推测张让从卷轴的记载里察觉到了魔盒和玄龙牌的存在,但他应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对形状大小一概不知,不然也不会对密谍下了那么含糊的一个命令,这就有意思了,说明卷轴里记载的内容并不是直白的,而是加了密码锁的,是需要费心破解的,但窦太后曾对陈寔说过她是读了金匣卷轴后才确定魔盒和玄龙牌是光武帝留下的,而且知道打开魔盒需要滴血验证的步骤,并且很郑重地说道魔盒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说明窦太后能轻松地读懂卷轴的一些内容,卷轴里一定对魔盒有很详细的描述,张让和窦妙对同一个魔盒掌握的信息反差很大,这表明,窦太后在给张让卷轴前,一定截留了卷轴的一部分,张让得到的并不是完整的卷轴,窦太后的做法我不觉意外,太监害她家破人亡,窦太后绝对不想魔盒这么重要的秘密被张让这个宦官知道。
但窦妙没想到张让还是从不完整的卷轴里察觉到了魔盒,并且通过一系列的调查,判断出了东西在陈寔的手里,所以派出了皇家密谍去追查,这才有了‘梁上君子’的一幕。张让很聪明,但运气不好,他算不到陈寔手里有能调动暗谍的最高令牌——玄龙令牌,更算不到间谍之中也有心怀侠义的人,而陈寔的智商显然比他高多了,发觉张让派了间谍,魔盒秘密有暴露的风险后立刻用了一招瞒天过海:用玄龙令震住了密谍后,再让密谍陪他演了一出戏,密谍很配合,演出很成功,结果一次很有谍影重重画风的秘密行动生生被改成了一场很有教育意义的小偷被大义折服纳头就拜的闹剧,敲锣打鼓吵得全天下都知道还堂而皇之上了史书,想来张让得到消息后肯定气的吐血,这还查个屁,把柄都捏人手里了:私派皇家御用间谍调查一位声名远扬、诚实正派、德高望重的绅士,而理由不明,证据不详。如果陈寔愿意,和张让来场御前官司,怕是皇帝儿子都没法圆场吧。
所以偷鸡不成反惹了一身毛的张让消停了,陈寔的安全有了保障,但陈寔也察觉到了其中的风险,这才设计了秘密传承计划,直到四百年后陈惠遇到了我。
当最后一块拼图在脑中出现后,所有的逻辑线终于结成了一张严密的网,这张网包裹着一个核心,就是‘卷轴’。没错,就是卷轴,想要解开谜底得到最终答案只有一个办法,找到卷轴,破解它,得到它上面记载的内容。不知道卷轴记录了什么,就没办法解答我最关心的一系列问题:魔盒是谁给刘秀的?这个人会不会也是一个穿越者?如果他是穿越者,他会不会留下再次穿越的工具?
从魔盒的材料和工艺看,魔盒的制造者有非常高级的机械加工能力,其表现出的科技水平甚至高于我原来的那个时代,我猜想他可能有把我送回原来时代的能力。
“如果......,如果......”一想到这个可能我整个人激动的浑身颤抖,真想痛快地大吼一声,“我终于找到了目标,浑浑噩噩这么多天,我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真他娘的。”
..........
“陈伯,昨日交予你的函牍可送至驿邸?”
“老爷,老奴昨晚就找了村西铁匠老尉头,把信札交由他了。”
“老尉迟?”
“老爷莫急,老奴前几日在地头碰到他侄子,小蚊子和老奴唠叨说他叔不知怎地接了一单洛阳大户的活计,十斤上好镔铁,利头给的也足,就是活比较难弄,费了老大劲,折腾了足足三个月,这几日......”
“洛阳人?镔铁十斤?小蚊子没说造的何物?”
“唉呀,小蚊子那张破嘴老爷也知道,就没上过栓头,漏得那叫个快呀,老奴也好奇问了,不过这回奇了怪了,拎不清这小子是吃错药了还是咋的,居然咬牙不说,看他憋得难受,老奴也不好再多问。”
“陈伯,信札。”
“嗯,信?哎呀,老奴这.......,想起来了,小蚊子说老尉头今日要去洛阳送货,老奴托他将信札捎去洛阳和安顺馆,那里专做南货买卖,常有南行商队,护卫也足,可将信札平安送达。老奴听说最近北边打仗,驿馆忙于传送军文,已数月不接私人信札了,故老奴便擅自做主了。”
“甚为妥帖,陈伯辛苦了。”
“这是老奴当做的,不辛苦,那个......老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陈伯可是想问为何时隔四十年又与‘南边’联络?”
“老爷,恕老奴多嘴,南边那些人很有野心,他们和佛门牵涉太深了,二少爷就是.......”
“素儿之事休要再多言。”
“诺,老奴多嘴了。可,大师说佛门对三少爷......”
“哼,吾颖川陈氏正门岂会怕旁门左道,当年陈氏南北支通气相连,六镇兵乱,北地胡虏屠杀华族,不得已将吾族秘宝南迁避祸,南支一脉始得闻秘密,然其只得零星片语尔,若非吾北陈全力支应,他陈霸先如何以一介富户杀出乱世,建国称王?”
“老爷,若武帝竭力支撑,吾南渡华族怕是被食人魔侯景吃个一干二净。”
“羯人,华族之大敌,吾陈氏断不饶恕,日后必追讨此一笔笔血债.......”
“老爷,切勿动怒,如今大师出现,定有一番作为。”
“一番作为?只求这太平盛世再久点.......,陈伯,去内院把那张神机孥拿来。”
“武帝特意打造的那把神机孥?老爷不会是要......”
“吾陈氏一族苦等四百年之人既已到来,此后,他便是吾族之心,前路不知多少风雨,无武力傍身,如何前行,不多多言,速速去取来。”
“诺!”
了魔盒g围绕卷轴的三个关键人物里,窦妙早就死去多年,除了他只剩下陈寔,张让或许查了窦妙但不甘心失去长生不老机会的他派出了最能干的间谍调查陈寔,
顺着时间轴排列,发现而我也渐渐相信我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烛龙印痕确实与魔盒、玄龙牌和遗失的金匣卷轴这三件遗物有密切的联系,
魔盒和玄龙牌昨天听陈惠讲述不知不觉到了傍晚,两个人沉迷在神秘的气氛中拔,以至于中午饭都顾不上吃,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