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泣沼泽,位于天征国与葵沧国之间,绵延数百里,一道天然的国界线,想要越过沼泽基本都会使用飞行灵兽或者向北向南绕行很远,没有人会愿意踏足其中。
但是今天,司缘却向着天泣沼泽前进着。这已经是司缘离家的第三个月,本来司缘以为只要一路往西走就可以了,然而从一个月前,第一缕死气从寂灭幽蓝里溢出的时候,司缘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不了太远了。
司缘身体里的寂灭幽蓝只会持续十五年多一些,没想到这个一些只有短短两个月,司缘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死气侵入身体的感觉,那瞬间彻入骨髓的寒冷和席卷全身的无力,以及仿佛看到自己死亡般的绝望。虽然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但每一次过后,司缘的身体都会虚弱一分。到现在,司缘已经几乎无力行走,只能趴在马背上,慢慢向前。
当司缘的马在沼泽前停住的时候,他艰难的抬头想要看一眼,但虚弱的目眩感让他仿佛看到了满溢着死亡的深渊。司缘想要下马,但几乎使不上力的他仰面摔在了地上,幸好沼泽周围都是柔软的草地,并没有受伤。
躺在地上的司缘感受着体内寂灭幽蓝的躁动,仿佛都能听到一点点碎裂的咔嚓声,司缘想要起身,却发现现在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只剩眨眼。
司缘内心嘲笑着自己,之前只担心直到逐流界的尽头都遇不到能拯救自己的人,没想到现在却倒在了这里。自己为什么在那悠哉悠哉的前行,为什么没有快一些。明明有人赐予了自己活下去的可能,自己却将其断丧,明明还有牵挂着自己的人,却再也无法相见。
带着这份懊悔与痛苦,司缘望着阴沉的天空,等待着自己的死亡。直到几滴冰凉的雨滴,落在司缘的脸上,让他清醒了一下。
我竟然会如此绝望的等死,不过,只有现在我才能意识到,死亡,真是一个过于恐怖而又残忍的词。它会吞噬你的全部,不管是名声,地位,智慧,力量,还是对未来美好的希望,对所爱之人的感情。当死亡降临时,一切归于虚无,没有一点余地,只剩爱着自己的人,徒留悲伤。
“对不起,小……祈”
司缘用尽全部力气,说出了这几个字。
“叮”
一声来自于司缘体内的声音,寂灭幽蓝完全崩坏,狂暴的死气刹那间席卷司缘全身,就那么一瞬间,思考停止,呼吸停止,心跳……停止,不再有任何生命活动。
司缘,死亡。
最开始的几点雨滴已经变成了一场小雨,雨水无情的拍打着司缘的身体,这里很少有人来,或许过很久才会有人发现司缘,或许会被野兽分食,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就在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几缕黑烟在沼泽上升起,慢慢凝聚,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沼泽上方,然后他来到司缘身前,凝视着司缘的身体。
他就这样凝视了许久,直到雨水停止,乌云散去,阳光重新照射在司缘身上。他似乎是决定了什么一样,一挥手,一团黑光涌入司缘体内。
然后,司缘体内狂暴的死气不可思议的平静了下来,变的有如血液一般在司缘体内流淌循环。而司缘的心脏,竟然再一次跳动了起来。
这,仿佛是无人敢想的复活之法。
而他似乎知道会发生这一切,在那静静等待着司缘的苏醒。
没过多久,司缘的眼皮抖动了一下,然后眼睛缓缓睁开,看着清晰蔚蓝的天空,司缘花了几秒钟思考着。
“我……还活着?”
如同一场梦一般虚幻,司缘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他站起身,却险些再次摔倒在地,然而这次不再是因为无力,而是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充斥着司缘的全身,强大而又陌生,司缘反复伸手握拳感受着这股力量。
“你醒了。”
声音在司缘背后响起,却如同凛冽的寒风一般冰冷,让司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司缘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一身破败不堪的黑色斗篷,一头张扬的白色短发,没有一丝表情的冷酷面孔,以及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
“你……救了我?”
司缘试探着问道。
“没错。”
依然是寒冷且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
“谢……谢谢”
司缘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自己大概真的死过一次,而眼前这个冰一样的男人救了自己,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遇到拯救自己的有缘人。
缘,真是冥冥注定而又无法言说。
“我叫瞳沐。”
冰一样的男人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司缘。”
司缘也向他回应。
瞳沐闻言略微向司缘一点头,然后继续以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说道。
“你体内的力量从何而来。”
“我体内的力量?”
司缘有些疑惑,难道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不是他赐予自己的吗。
见司缘不解,瞳沐伸出左手,一股漆黑色有如实质的气体在瞳沐左手掌升起。就像一团能焚去灵魂的黑色火焰,在那里无声的燃烧着。
“死……气?”
司缘惊愕的看着这股气体,和带给自己死亡的死气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浓郁且深邃。然后司缘突然发现,一股股死气正在自己身体里流淌,这些死气仿佛和自己融为一体,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缘陷入了迷茫,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体内的死气从何而来。”
瞳沐再一次提问。
“从我出生时就在,然后被封印了十五年,直到现在。”
司缘如实的回答,瞳沐冷酷的脸上出现了几丝凝重。
“把手伸出来。”
如命令一般无法迟疑,司缘下意识的伸出手,然后一段微小的黑芒闪过,司缘手指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司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瞳沐直接抓过司缘的手,把那滴血珠舔进了嘴里。
“?”司缘一脸不解的看着瞳沐。
“你的血脉很强大,很……神秘,隐藏着很多东西,我无法解读。”
“是……”
司缘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瞳沐的节奏。
“我是一名处刑人。”
瞳沐突然开始介绍自己。
“掌控死气是成为处刑人所必须的力量,但却不是处刑人天生的力量,只有通过神遗之地的试炼,获得原初死亡之火的承认,才能继承源自原初死亡之火的死气,然后修行《告死书》,成为一名处刑人。”
瞳沐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看着司缘的眼睛,用能冻死人的语气说道。
“你体内的死气,和原初死亡之火中的一样纯粹,而它来源于你的血脉,我无法理解。”
我也无法理解啊!司缘内心狂吼着,什么处刑人,原初之火,告死书,完全没有听说过,唯一理解的,自己体内的死气好像很不得了的东西?
“那你究竟是怎样救活我的?”
司缘决定问一下自己最关心的事,不能再让无法理解的事增加了。
“死亡之力是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但如果无法控制,它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而《告死书》是唯一能控制死气的方法,我只是用其中的能力暂时控制了你体内的死气。”
“也就是说我活着只是暂时的?”
“嗯。”
嗯个鬼啊!救人不能救彻底一点吗,司缘内心现在很抓狂,感觉和瞳沐说话好累。
“那……你说的《告死书》我能修炼吗?”
司缘试探着问道。
“可以。”
司缘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
司缘再次紧张了起来了。
“有个条件。”
“……”
司缘按耐住想要吐血的冲动,他第一次感觉到和别人说话如此痛苦。
“你,要继承我处刑人的身份,虽然不是现在。”
司缘再次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只是要拜师。
“好,我答应你。”
“既然如此,司缘,你将代替我成为新的处刑人,完成我未尽的职责,收割亵渎者的生命,不留宽恕,不存迟疑。而我,将会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为我犯下的无可饶恕的错误赎罪。”
“等等,你要死?为什么?”
司缘再次听到了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犯了错,我本应该去死,但我那时还不能死,于是我便逃,最后逃到这,在这里苟活,既然我已经找到了继承者,就没有了活着的理由。”
“不能商量一下?”
司缘试图寻找一些挽回的余地。
“我必须死。”
瞳沐用毋容置疑的语气说出这四个字,却是在宣告自己的死刑。
“那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还有我要继承的职责是什么?”
司缘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而瞳沐。
“我说了,不是现在,现在的你过于弱小,而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一切。”
“好……我明白了。”
司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认真的看着瞳沐的眼睛,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瞳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放到司缘脸前,一个个黑色的奇异文字从瞳沐的手里涌出,进入到司缘体内。
这个过程很快便结束,司缘感受着脑袋里多出的东西,而瞳沐拿出了一枚戒指,递给司缘。
“这枚空间戒指是我唯一还留着的,送给你了。”
司缘把空间戒指带到手上,想要看一下里面有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空间戒指需要灵力的激发,而司缘现在依然没有一丝灵力,死气或许也可以,但是司缘还无法控制。
“掌控死气……”
司缘现在其实非常激动,十五年来无法修炼一直是他的痛处,现在终于可以改变这一切。
而瞳沐抬头看着太阳,思考着什么。
“这里的太阳……”瞳沐迟疑了一下。
“这里的太阳会压制死气,在这里修炼《告死书》可能会很困难,我会用残存的力量把你传送到一个适合的地方,当你领悟到第二重的时候,就可以回来了。”
“太阳吗,我知道了。”
司缘也抬头看了眼太阳,却只感受到耀眼的光芒。
于是瞳沐伸手在空中画出几道奇奥的符文,然后死气从瞳沐身上升起,涌入到符文之中,一个闪烁着黑芒的传送阵便出现在此处。
司缘看着这通向未知之地的传送阵,对瞳沐说道:“现在就要走吗?我们相遇的时间才这么短……”
“我并不值得别人留念。”
得到的却只有瞳沐决绝的回答
“好吧。”司缘一步步的接近传送阵。“虽然有很多东西没明白,但是毫无疑问是你拯救了我的生命,所以请让我再说一句,谢谢。”
“我也是为了自己。”
瞳沐向司缘回应。
“那永别了,我会完成你的遗愿的,请相信我。”
于是司缘踏入传送阵,而瞳沐看着司缘没入传送阵的背影,嘴角似乎微微扬起。